此時的丁一俊家裡,即將上演一出家庭大戰。一家人吃完飯,見王薇下了桌,進了臥室,丁大全衝著一俊道:“你們結婚都兩年了,之前老說等搬了家再考慮,現在都搬過來三個多月了,王薇肚子還不見動靜?她是不是有什麼問題?”一俊道:“沒什麼問題,就是我們還不想要孩子,想再等幾年。”丁大全一下子就來了氣,大聲道:“合著你們之前都是騙我的?我費這麼大勁,娶個媳婦兒,不就是為了抱孫子嘛,還等什麼等?”王薇從臥室摟著幾件臟衣服出來,她聽了也沒吱聲,徑直去洗她的衣服,一俊轉頭看見王薇,連忙示意父親說話小聲點兒,可丁大全卻反其道而行之,直接叫住王薇道:“王薇,你今天就給個痛快話,你們什麼時候要孩子!成天孩子不生,洗衣做飯家務也不乾,我們家一俊總不能讓你這麼給耽誤著。”生孩子抱孫子這話她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壓根不想理會,但要說她耽誤丁一俊,她怎麼可能認這個理?王薇幾步從生活陽台跨到飯廳,直截了當地懟道:“我的人生我做主,生不生我說了算,你們要覺得丁一俊被我耽誤了,大不了讓他離婚再找,我王薇又不是來給你們家生孩子的。”丁大全騰地一下站起來,指著一俊道:“聽到沒?我就說是她的問題吧。她要是這樣一直拖著不生孩子怎麼辦?合著我們花這麼多錢買房,把她娶進門,難道是讓她來享福的嗎?”王桂蘭眼見形勢不妙,連忙勸阻道:“有話好好說,王薇還年輕,也不太急!”丁大全衝王桂蘭嗬斥道:“你懂什麼?她是年輕,可我不想一年一年地再等了。”一俊想要緩和氣氛,道:“爸,你彆急,下來我跟薇薇再好好商量商量。”王薇完全不接受一俊的勸和:“有什麼好商量的?要生你自己找人生去,反正我不生!”丁一俊轉過身來,吼道:“王薇,你過分了哈?我爸媽想抱孫子也是正常的,你憑什麼一直拖著不答應?”王薇絲毫不想隱瞞地道:“我才26歲,要生孩子,35歲以後再說吧,當初結婚前,你們要是說這麼急著要我生孩子,這婚我指定不結!我這脾氣,現在你們這麼天天逼我,越逼我越不想生!退一萬步說,現在還著這麼重的房貸,哪有錢養孩子?有本事啊,你們家什麼時候把剩下的七十萬房貸都還清了,我就什麼時候生!”丁大全聽了又氣又急,對兒子道:“丁一俊,你也太窩囊了,這樣的媳婦兒,你就該好好管教管教,還讓她反了我們老丁家的天不成?”一俊見父親都說自己窩囊,也不想在客廳再這麼鬨下去,走過去使出大力氣,拉起王薇的胳膊,想往臥室拖拽,並惡狠狠地說:“走,跟我進屋裡說去!”王薇以為丁一俊真要拉她進屋去管教,她抬起另一隻手捏住一俊的手腕,反手一擰一摔,就把丁一俊摁倒在沙發端頭,丁一俊臉朝下撲倒在沙發上,連連叫道:“疼,疼,輕點兒啊!”丁大全眼見兒子被打,連忙過來拉扯,也被王薇用四兩撥千斤的力氣拽到沙發上坐下,動也不敢動,隻敢口中連連喊道:“反天了,反天了,真是大逆不道啊!”王桂蘭更是嚇得一屁股坐在餐椅上,自言自語地抽泣道:“真是造孽呀!”王薇才不管這些,冷靜地說:“你們還想管教我,我十多年的跆拳道可不是白學的。孩子我不想生!丁一俊,要好好過日子就讓你父母搬出去住,不想過就離婚,房子賣了平分!”丁大全氣得捶打沙發嘶吼:“我憑什麼搬出去住?我賣了老房子買的這個新房,你們家就出了十萬塊錢,還想賣了房子平分,門兒都沒有!”王薇繼續摁著一俊,抬頭道:“問你兒子,我們婚前買的房,房本上有我一半的份額,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出了首付,也一起還著房貸,我就該平分。丁一俊,你個窩囊廢,你以為我像你前妻那麼好欺負?這個家我是待不下去了,處理好你爸媽咱們再談,處理不了咱們就離!”說完鬆開手,就朝臥室去了,丁大全還在火上澆油:“離就離,我們老丁家還怕你不成?”一俊從沙發上爬起來,感覺自己這塊夾心餅乾就要碎了,心裡也快要爆炸了似的,兩分鐘後,王薇提著包從臥室出來,走向門口,邊走邊說:“丁一俊,跟你這麼窩囊的男人,還過個什麼勁?這麼封建這麼頑固不化的一家人,你們不配有孫子!”說完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隻留下重重地關門聲。丁大全從沙發上站起來,指著門口繼續罵:“滾,滾回你娘家去!永遠彆再回來了!”
一俊見家裡這一團火一時半會兒也不會熄滅,他也不想再待下去了。他抓起桌上手機,撫摸著自己生疼的胳膊,幾步就跨出了門去,走到樓下,他掏出手機給哥們打電話:“何軍,空不空?出來陪我喝一杯!咱們老地方見。”一俊心情鬱悶地來到了街邊一個宵夜攤子,不一會兒何軍也來了,坐下就問:“怎麼?又吵架啦?”一俊深深地歎了口氣道:“哎,再婚這兩年,真是沒過幾天安生日子。原來租房住,我爸媽就隔三差五地催生,王薇想過幾年再要孩子,可我爸媽就是不依不撓的。本以為搬家了可以分開住,結果我爸媽又跟著住了進來,這下好了,今天家裡直接炸了,王薇都說要離婚了。”何軍也搖頭道:“你們家真是難搞!但好歹你已經結過婚了呀,不像我,沒房子一直結不了婚。不過這下好了,我們家老房子馬上拆遷了,等明年搬了新房,就請你來喝我的喜酒。”一俊聽了一愣,連忙問:“你說你們南部開發區的老房子要拆了?就我姐夫老家那一片兒?”何軍道:“是啊,你沒聽你姐說嗎?明天各家各戶就要簽字選房型了。”一俊尷尬地道:“可能我姐最近忙,沒空跟我說呢。”這真是個好消息,姐姐家本來就有三套房了,又拆遷賠房,是不是可以選一套小戶型,讓爸媽住過去,這下自己的日子也就太平了。他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喝了幾杯就借故說:“哎呀,今天吵架吵得頭都痛了,不想再喝了,我回去睡了。”何軍也道:“那咱改天再喝,明天還有大事要辦,我也早點回去睡!”
兩人道彆後,見何軍走遠了,一俊立即撥通了一嵐的電話:“姐,你們家要拆遷了,這麼大事都瞞著不跟我和爸說?”一嵐才從動車上下來,剛出南站出站口就接到一俊這樣的電話,她大為惱火,心裡頓時生出來者不善的念頭,但還是淡淡地問:“你怎麼知道的?這是吳明輝家的事,跟你們又沒什麼關係,犯得著跟你們說嗎?”丁一俊大言不慚地說:“是跟我們沒關係,隻是咱爸媽現在跟我住一起,經常跟王薇吵架,今天吵得特厲害,都說到要離婚賣房子了。姐,你知道我都離過一次婚的人了,再離一次婚還不讓人笑話死?我聽說你們明天選房子,能不能選套小戶型讓爸媽住過去?”一嵐一聽,果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又打她主意了,她沒好氣地拒絕道:“丁一俊,天天自己不努力,老想著占彆人便宜,人家吳明輝家裡老房子拆遷,又不是咱自家拆遷,你們也好意思提這個要求?是不是丁大全的主意?讓你來給我傳話呢?回去告訴他:是他自己說的,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說我丁一嵐是個六親不認的白眼狼!所以,請記得他說過的這些話,少來打我的主意!”一嵐說完就掛了,徑直走向停在街邊的自家的車。一嵐拉開副駕駛車門,一步跨上去,邊係安全帶邊問:“老公,咱們那二百六十平米,你說是選兩套三房戶型,還是選一套三房再加兩套小戶型好呢?”吳明輝一臉詫異地道:“咱之前不是商量說選兩套三房的嗎?怎麼,你想選小戶型?”一嵐遲疑了幾秒,假裝很自然地說:“是,咱之前是商量好了,但我後來又想這房子咱以後多半要出租,小戶型是不是更好租一些呢?”吳明輝想了想,道:“也是,現在套二戶型確實好出租一些,那咱就選兩個小戶型吧。”
丁一俊有氣無力地回到家,丁大全聞到他身上帶進來的酒氣,又開始數落道:“王薇都說要離婚分房子了,你還有心情出去喝酒?還不想想辦法?”一俊微紅著臉,去桌上給自己倒杯水喝,邊喝邊借著酒勁反問道:“還不是你們天天說,天天念,這下好了,人家都說了,你們不搬出去住就離婚!你們說怎麼辦?”丁大全坐在飯桌邊,還是那副倔強地樣子,昂著頭道:“哪個女人結了婚不生孩子?明明是她的問題,反倒現在讓我們搬出去?我們老房子都賣了,搬出去住哪兒?”一俊趁著酒勁兒道:“你女兒家拆遷啦,以後房子多到住都住不完。媽,要不你去說說,讓姐拿套房子給你們住?”王桂蘭和丁大全豎起耳朵,驚訝地問:“什麼?你說一嵐家拆遷了?吳明輝家那個老房子那麼偏,也拆啦?你聽誰說的?”一俊走過去倒在沙發上,假裝有些醉意地道:“甭管我聽誰說的,反正明天就簽字選房了。那幾百平米賠下來,又是好幾套,到時候你們隨便去住一套都成,你們把她養那麼大,難道她還敢不讓你住?”丁大全此時就跟著了道似的,心裡開始扭曲地想:這個女兒真是白養了,有了這等好事,連知會都沒有一聲!一俊真要是離婚把房賣了,這一家三口可往哪兒去住?不行,非得讓這白眼狼把這十幾年的養育之恩欠的債一次性給還了。
第二天,拆遷選房現場熱鬨非凡。各家各戶一大早就在拆遷辦排起了長隊,喜笑顏開地等著選房,前麵的已經陸續進去選房了,一嵐兩口子也在其中有說有笑。一嵐正突然被人拉了拉,她轉頭一看,居然是丁大全,丁大全陰著臉說:“你跟我過來一下,我跟你說點兒事。”吳明輝見是老丈人,連忙說:“爸,你咋來啦?”丁大全也不理會,一嵐知道他肯定又是來搗亂的,礙於排隊這麼多人,怕傷了麵子,就跟他去了不遠處的牆邊,一嵐冷著臉問:“什麼事,你怎麼找到這兒來了?”丁大全質問道:“你們拆遷這麼大的事,都不知會我一聲,我好歹也把你養大成人,難道我真要流落街頭了,你也不管?”一嵐冷靜地道:“你不是給你寶貝兒子買了大房子住著得嗎?怎麼就流落街頭了?又來我這兒裝可憐,給誰看呢?”丁大全恬不知恥地道:“昨晚吵架,王薇提了說讓我們搬出去住,不然就跟一俊賣房子離婚!你說我現在跟流落街頭有什麼區彆?”一嵐聽了,嗬嗬一聲冷笑道:“當初你們賣房子的時候,怎麼沒想到今天?我不是沒勸過你,是你自己想要孫子鬼迷心竅著了魔,現在孫子要到了嗎?都是你們自找的。”丁大全舔著臉,不管一嵐的嘲笑,直截了當地道:“我都打聽了,你們這次要賠兩百多平米。看在我把你養大的份兒上,看在你弟弟這些年不容易的份兒上,你們這次的拆遷房能不能送一套給一俊?萬一他真離婚了,我們也得有個房子住……”一嵐聽了,差點兒氣背過氣去,她朝丁大全大聲吼道:“你們到底還要不要臉?這是吳家老房子拆遷,不是你老丁家拆遷!你也好意思來這兒明搶?你尊重過人家吳明輝嗎?你跟我說得著嗎?”丁大全繼續厚著臉皮說:“你是我養大的,拆遷也有你的份兒,我怎麼跟你說不著?你就把你那份兒麵積送給一俊就行了,我又不要吳明輝和芮寶的。”一嵐大腦頓時熱血上湧,她覺得丁大全不但不要臉,簡直是瘋了!她不想再跟她糾纏,轉身就想走,卻被丁大全一把拽住不放手,丁大全還故意拉高嗓門問:“你答不答應?不答應我今天就跟你耗到底,讓這兒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白眼狼!”一嵐使勁拉扯,吳明輝見狀連忙跑了過來,問發生了什麼事?吳明輝扒開了丁大全的手,急紅了臉說:“爸,有什麼事,咱不能回家裡去說?這兒鬨多難堪!”一嵐氣得滿臉通紅,三言兩語把事情跟吳明輝說了,吳明輝也覺得這個要求太過分,隻能緩和矛盾地勸解道:“爸,真要是到了那一天,你們沒地方住,我們就拿一個套二給你們住,但你說要送一套給一俊,這真的沒辦法,政府拆遷是看戶口的。再說了,今天隻是簽字登個記,要拿到房,最快還要等到明年。”
丁大全完全不聽解釋,還是頑固不化地地說:“我沒說現在就要拿房,我要你們現在就表個態!我把她養到這麼大,白白送給你們吳家,掙了那麼多錢你們花著,難道還抵不過一套房?不管你們怎麼說?反正你們今天必須得表個態!”一嵐頓時被逼得無可奈何,她大聲吼道:“我為什麼要給你表個態,你還不如去大街上搶!你六十多歲的人都不要臉,我怕什麼怕,你要鬨就鬨,我奉陪到底!”丁大全見好說不管用,直接扯著嗓子,拽住一嵐大聲吆喝道:“大家快來看呀,我怎麼養了這麼個白眼狼啊,我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到頭來一場空,這個沒良心的東西,忍心讓我流落街頭,也不管我死活,大夥兒你們評評理呀!”排隊的人都指指點點,一片議論之聲,好些三三兩兩湊過來看熱鬨,聽著丁大全的控訴,都對一嵐紛紛數落:“年輕人,這樣要不得啊!”“現在年輕人怎麼這樣忘恩負義!”“是啊,帶這樣的兒女有什麼用?”……吳明輝也沒有辦法,他想勸也勸不了,又不敢對丁大全使出大力氣拉扯,一嵐任憑丁大全拽得死死的,就這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聽著這些數落和丁大全喋喋不休的控訴,這一刻她心如死灰,在大庭廣眾麵前,她留著兩行冰冷的眼淚,怒吼著說:“丁大全,從今天起,你就當從來沒有生過我,養過我,我借丁一俊的錢,也不用還了,我們就此斷絕父女關係!”圍觀的街坊鄰居紛紛搖頭道:“這吳家的媳婦兒真是絕情!”“這女人太心狠了!”丁大全一聽說完要斷絕關係,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哭又鬨!遠處的幾名保安衝了過來,對人群喊道:“都散了,散了!吵架有什麼好看的?!”兩名保安扶起丁大全進了休息處,一名拆遷辦的工作人員過來聽了事情來龍去脈,邊解釋邊勸說了半天,才把丁大全的無理取鬨安撫住,最後吳明輝幫他打個車,才悻悻地上車走了。一嵐有氣無力地坐在外邊花台上,靠著樹乾淚流滿麵,抽泣不停,她怎麼也想不通: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親生父親?彆人家的父親都是豁出命去保護自己的女兒,而自己的父親卻不管她尊嚴、不管她死活,回回都來搜刮她,壓榨她,羞辱她,這跟想要了她的命沒有什麼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