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天：不怪你，曾經我們多少卓信人都掉進了這場夢裡。但最後，夢成了局，我們成了棋子……
華安：我以為我是他的朱砂痣，才發現他在國內還有白月光。我不想當棋子了，但也做不到去叫醒他。
曉天：華大小姐，你還是我心裡那個正義勇敢的女神！我想做打翻棋盤的人，但鞭長莫及，需要你的幫助。
華安：我可能做不到。
曉天：你行的，我可以找人助你一臂之力。
華安再無回複。當天下午，曉天跟雨燕商量後，便向李大隊彙報了最新情況。隨後，在曉天的協助下，李大隊與華安取得了聯係。
方舟在家補了半天覺，下午才出門去跑滴滴，他把車開出小區地庫，又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於是把車停在路邊，趕緊給那姓楊的大哥去了個電話，問客服或者乘警隊回話沒。好巧不巧，那男子興奮地說：“老弟，你猜得太對了，乘警隊剛剛給我打了電話，說我的電腦包被小偷拿走帶到了最後一個車廂，拿走了電腦，把包扔在了椅子下，我的合同還在！我這會兒正趕往南站去取。謝謝你了，老弟。”“不謝，不謝，找到就好！那你忙，我也出車了。”方舟掛了電話，像是找回了自己的東西一般，高興地說：“功夫不負有心人呐！”隨後戴上口罩，點開滴滴車主係統，打左轉燈上路，嘴裡念道：“半天小目標，三百塊。”
三天過後，洪安確診人數沒有再增加，封城自然解除。可江州市城區的確診人數卻持續增加到了十多個，大家都預言封城起碼持續半個月。售樓部開門第一天，那位要退房的賈女士又來了，唐雅和王玉嬌一陣勸，可她說什麼都執意要退，最後雨燕無奈，隻好請示殷智明，殷總道：“這點小事，你處理就行了。隻是羅總那邊，你要強化些。”羅總接到電話有些意外，他強硬地說：“定金怎麼還能退？這個月馬上月底了，銷量才上個月一半！退一套數據不是更難看？！”“是，定房協議確實約定了：定金不退。這也屬於行業的正常操作。她即使鬨上法庭，也是我們贏，但我們可能會贏了官司，輸了口碑。疫情當下，兩萬塊對於普通老百姓已是一大筆錢，也可能是全家一年的收入。三年疫情已經把大家逼到了經濟困難、精神敏感的爆發點上，說不定這客戶就因為兩萬塊去走極端，我們濱江悅府更不想上新聞。所以，我覺得應該退。另外，春節過後銷量回落是正常的，我們需要想更多辦法。”雨燕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她知道碩豐的人向來把風險放在第一位，這肯定會同意的。果然，羅總回道：“行，那退給她。但這套房退出來，不能再按原來的價格賣了哈。張董下周要來洪安，咱們把售價都統一往上調一調，現在準現房了，咱不著急，慢慢賣，一定要把利潤最大化！”雨燕料想他會說這話，便道：“羅總，彙報方案我已經在準備了，您放心。”雨燕心想：又是那一套“慢慢賣”！現金流一旦跟不上，莫非又逼著公司去碩豐融資不成！總包付款你怎麼不舍得壓一壓？虛偽的老狐狸！
沒過幾天，上海封城的消息傳遍全國，生活物資匱乏的網絡帖子滿天飛，公司裡茶餘飯後的話題都是上海疫封控下的生存艱難，員工們的恐慌心理也在一點點增加。這天，張碩斌董事長帶著集團營銷總、財務總來洪安檢查工作，上午巡視項目，除了殷總和羅總全程陪同，還有開發公司、物業公司和碩豐建工的一大群管理人員，大家都拿著小本本記錄。羅總自然是最緊張的那個人，提前一周就囑咐高經理做準備，生怕被董事長找出問題。意境區、架空層鄰裡空間、樣板房轉了一圈，張董都非常滿意，話裡話外的意思，都是“咱們這麼好的品質，應該要再漲點價哦”，聽得羅總喜上眉梢。殷總也笑眯眯點頭，附和道:“董事長，從品質來講，咱們項目可以跟成川售價兩三萬塊的樓盤相比，都毫不遜色！”講得張董一邊心花怒放，一邊又歎息道：“這麼好的品質，才賣六千多一點，可惜了，可惜了！雨燕，下午我們研究研究，價格多少漲一點。”所有人都看向覃雨燕，殷總更是笑而不語，雨燕自然也落落大方地道：“好的，張董。”隨後，雨燕和曉天也對視一眼，兩人心領神會，等大家的注意力都轉移走了後，曉天悄悄湊近說：“看來你的計劃要泡湯了！”雨燕說：“不到最後，誰知道呢？”
下午的會議室裡，碩豐集團高層濟濟一堂，張碩斌坐在最中間，殷總和羅總位列其左右。會前，張董開玩笑說：“覃雨燕，上次聽了你的那場洪安招親會，我還意猶未儘啊，今天會不會又給我們驚喜啊？”殷總和羅總也跟著哈哈笑，雨燕頓時微微紅了臉，道：“張董，讓您見笑了。今天呀，我努力！”“好，好，那開始吧！”雨燕右手拿著翻頁筆，開始播放PPT並講道：“尊敬的張董，各位領導，今天的彙報方案很簡單，就兩個字：漲價！”投影屏上也寫著大大的“漲價”兩個字，殷總臉上立刻顯出一絲不安，這跟昨天雨燕發給他看的那稿“降價”基調的方案完全不同。錢曉天也心裡咯噔一下，心想：果真還是沒扛住董事長的壓力，趁中午休息的時候改了！碩豐領導們個個笑容燦爛，交頭接耳道：“就是，就看單價漲多少合適？！”雨燕繼續講：“我們漲價的目的，當然是實現利潤最大化，但由此也將帶來成本增加，包括：銷售周期將拉長的營銷成本、現金流短缺導致的的融資成本等。針對均價漲幅不同，將收入增加額與成本增加額進行對比，我做了一個利潤增加額的概算，請各位領導過目。”隨後一張對比表格投在屏幕上，大家都瞪大了眼睛仔細看。雨燕補充說：“大家可以看到，考慮尾盤會降價處理的因素，我們利潤額最多增加三百萬。”張董滿意地點了點頭，跟殷總說了句：“三百萬也不錯啊！”覃雨燕隨即話鋒一轉：“但這三百萬不好掙！”此話一出，大家都不解地盯著覃雨燕，還有人說了句：“確實，我們現在已經是洪安的最高價了。”張董吃驚不小，等著聽下文。
“為什麼不好掙？除了考慮今年疫情加重、百姓收入下滑、行業持續惡化這些因素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我們是全省篩選出來的，江州市首個也是唯一一個‘提升後疫情時代居住環境’試點項目！這個後麵是要驗收評定的。我們上次跟省規劃設計院高總工了解過，評定標準有五個維度，包括戶型產品、銷售比例、社區配套、物業管理、業主評價。如果我們選擇持續漲價，那銷售比例和業主評價這兩項都拿不到高分。眾所周知，去年因為市場惡性競爭的原因，項目已經耽誤了銷售速度，如果今年再不把銷售速度和業主評價提上來，到時總分就會不太好看。從省上到市上，各級領導、同行企業、廣大業主，都在盯著碩豐集團，看這個試點項目會不會成功？到底是不是提升後疫情時代居住環境的典範？這種開發理念值不值得推廣？這是碩豐集團提升行業口碑的一次絕佳機會，就看我們要不要抓住？”雨燕停頓一下，看著大家議論兩句之後，又都把目光轉向了張碩斌。
此時，張碩斌兩手抱於胸前沉思著，表情嚴肅地在作分析判斷，雨燕繼續講：“要不要運用好這次機會，要看集團的發展戰略，是要收縮開發，還是要長遠布局？如果是要收縮發展，那就適當漲價，把這單個項目利潤做到最大，放棄這次機會。如果要長遠布局，就得綜合考慮了，我們需要在‘利潤最大化’和‘利益最大化’兩者之間取個平衡點，試點隻能成功不能失敗，然後把試點成功經驗作為碩豐品牌的軟實力軟黃金，在以後的項目中去實現利潤最大化。”殷總聽得一臉輕鬆，羅總看上去像是犯了難，不時眼巴巴地看向張董。
這時，張董鬆開了原本抱緊的雙肘，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說：“覃雨燕，你先講講這個平衡點如何選？”這正是雨燕要的效果，她立即切換成另外一個PPT，說：“請各位領導看備選方案《平衡製勝策略》，其核心策略就兩點：平價銷售和品質交付。平價銷售是進攻策略，就是將目前均價適當下調，以提升銷售速度。我們現在的均價，比第二名正藍項目高出六到七百元，我建議下調至四到五百元，根據前期未成交客戶分析，這個調價幅度可以將客戶轉化率提升百分之三十，我們就能力爭項目交付時住宅基本清盤。品質交付是保障策略，我們已經兌現了長陽台、社區鄰裡中心、物業服務這些承諾，但業主更關心交付時間、交付品質和後期產權辦理這些問題。我建議大膽提出‘提前交付’和‘交房即交證’這兩項承諾，同時大力宣傳以促進銷售。當前疫情之下，這兩點在業內是很難做到的，但按照目前的進度，我們項目提前交付是可以做到的。至於‘交房即交證’，我們已經充分了解了政策，經過與主管部門和公司內各部門評估，我們認為是可行的，隻需要請業主配合提前繳納契稅就可以了。各位領導，按照這個思路，我們的項目試點不但會成功，項目利潤也依然是同期拿地項目裡最好的。在大環境和行業如此艱難的情況下，碩豐集團既展現了非同一般的企業實力，又突顯了最難能可貴的社會擔當。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怎麼選擇，請領導們決定。”
張碩斌聽完，表情輕鬆了些，他微微側身，問幾個集團總監，說：“事關集團未來發展，你們覺得呢？”營銷總監說：“從營銷角度講，試點成功將是集團品牌營銷的有力武器，碩豐品牌故事又可以大大升級了，可以作為我們對外合作展示的名片。這樣的機會可能不會再有，很難得，放棄很可惜。”財務總監說：“這是個算賬的問題，短期算直接看賬麵價值，長期算跟複利一個意思，我是財務出身，我更喜歡複利思維。”張碩斌又問：“羅總，這個項目你在管，開發承建兩手抓，你覺得呢？”羅總直了直身子道：“集團下半年和明年初還有兩個新項目合作，而且規模都不小。洪安的成功經驗，剛好是我們合作談判的底氣和籌碼，我更傾向於選擇確保試點成功。”雨燕原本心裡還有些打鼓的，完全沒想到碩豐高層們，包括羅總都變成了穩健支持派，她頓時輕鬆了許多。張碩斌禮貌性地又詢問殷總的意見，殷總卻謙虛謹慎地說：“張董，這事關碩豐集團的發展大計，我作為外部股東，選擇中立，中立。”張碩斌聽完大家的意見，麵色和藹地說：“不得不承認，我們從二十年前的一個建築工程隊發展成今天中等規模的碩豐集團，一直都是以長遠利益思維為指導，而不是看短期蠅頭小利。疫情當前，碩豐集團跟大部分同行企業一樣，也遇到現金流緊張的困難，這讓我們很容易誤入短期利益的誘惑裡。今天這個會開得好，及時地提醒了我們，我們需要保持頭腦清醒。那大家舉手表決，讚同保障試點成功的舉手，咱們少數服從多數！”隨後，開會的人紛紛都舉了手，張碩斌最後也舉了手，同時他說：“看來大家都跟我一樣，又一次被覃雨燕的演講驚喜到了！”大家一片哄笑，錢曉天帶頭鼓掌，會議室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天已經快黑了，方舟把車停在路邊，下車去旁邊的麵館點了一碗豌雜麵，在等待的時候，電話響了，居然是之前那個乘客楊哥打來的。剛接通，方舟還沒來得及“喂”一聲，對方就問：“老弟，在忙呢？”“哦，楊哥啊，沒有，我正停在路邊吃碗麵。”“那正好，跟你說個事。我們公司剛接了兩個市政安裝項目，缺安裝專業經理，你願不願意來試一試？”方舟心裡一喜，但隨即又有些猶豫：“楊哥，不瞞你說，我從華川設計院出來已經三四年了，不知道還能不能勝任。”“怕啥，我不信華川出來的人，還能把專業都忘了？跟房地產相比，現在市政這塊更好做，肯定比你開滴滴強得多，你考慮考慮吧！明天之內給我打電話。”“好的，楊哥，謝謝你能想到我！我儘快跟家裡人商量一下。”這時麵上來了，掛了電話的方舟頓時沒了饑餓感，他突然意識到：剛才最後那句“跟家裡人商量一下”多麼可笑！以前什麼事都有雨燕幫忙拿主意，搞不定的雨燕都去幫他搞定，但現在雨燕遠離他了，父母和孩子更是指望不上，事實上，自己已經找不到可以商量的家裡人了。正是以前的懶惰和依賴思想，讓自己落到今天這步田地，他一拳捶在桌子上，罵了自己一句：自己作死的，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