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甲之跳板,乙之絆腳石(2 / 2)

嚴小時點點頭,就問:“你說,我的文章會不會引起鄒老的注意?”

夏想知道她的目的不在於真正反駁專家質疑產業結構調整的觀點,而在於引起鄒老的關注,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提醒她說道:“鄒老是真心讚成產業結構調整的政策,你想要讓鄒老收你為弟子,就得真正對產業結構調整的政策有所了解,深入地研究一下。有了自己的心得體會,寫出來的文章才能有分量,才能入鄒老的眼。”

嚴小時一聽,頓時一臉緊張,伸手拿過稿件說道:“那我再仔細看看書,重新寫一篇文章給你。”

夏想笑著又將稿件要了過來:“沒關係,領導小組組織的第一批反駁文章,就是要不太成熟的觀點,示敵以弱。”

“明白,拋磚引玉的策略,我是磚,然後等你再寫出來就是玉了,是不是?”嚴小時的聯想也挺豐富,說到玉,不由自主看了古玉一眼,見她挽起袖子,露出光潔如玉的胳膊,彎腰時,細腰豐臀一覽無餘,不由曖昧地一笑,“你在安縣時,有梅曉琳相伴,現在在領導小組,身邊又有美人如玉,是你運氣好,還是上天對好色的男人格外偏愛?”

這話就說得有點唯心了,夏想假裝不悅地說道:“嚴小時同誌,現在是辦公時間,請隻談論公事。如有私事,請下班時間再談。”

嚴小時也不惱,擺擺手,起身就走,走到門口又站住,說道:“剛才我在樓下看到梅曉琳了……”

夏想即刻打通了梅曉琳的手機,梅曉琳就在省委組織部,夏想二話不說,就往組織部去了。

來省委工作時間也不短了,夏想還是第一次去組織部。

組織部辦公區在灰色小樓地帶一棟獨立的二層小樓裡麵,有獨立的小院,掩映在樹木之中,幽美而寧靜。夏想知道梅曉琳是辦理相關手續來了,所以急著見她一麵,也想問問她究竟為什麼要急著回京。畢竟有些事情當麵說,或許還能說清。

夏想急匆匆向裡闖,剛一進門就被人攔住:“你誰呀?你找誰?”

一個年約四十歲左右的中年人,一臉頤指氣使地看著夏想。

三步走

夏想知道組織部的人向來眼高過頂,所以對他的臉色也沒什麼反感的感覺,一時口快就說:“我找梅升平。”

中年人臉色一變,怒氣衝衝地說道:“梅部長的大名也是你隨便叫的?你叫什麼名字,哪個部門的?一點禮貌都不懂,我要找你們的處長投訴你。”

估計他是看夏想年輕,肯定沒有什麼級彆,隨便找個處長就能管他。

夏想本不想和他一般見識,不過見他急赤白臉的樣子,忽然覺得好玩,心想梅升平一向眼高過頂,他的手下也學得跟他一樣,目空一切。組織部,組織部,果然是天下第一部,隨便一個人就牛氣衝天。

他笑嗬嗬地說道:“我就是處長,你想投訴我,去找我們組長還差不多。”

中年人一愣,不敢相信地說道:“在組織部吹牛,你以後還想不想升職?組長?你們組長是誰?”

夏想還未說話,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好久不見,我以為你多有長進,沒想到,還閒著沒事逗人玩,真讓人失望。”

是梅曉琳。

梅曉琳一身藍裙,未施脂粉,素麵朝天,簡簡單單卻有一種樸實之美,讓人看了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服的感覺,仿佛是久違的純真撲麵而來。

夏想有了一瞬間的失神。

梅曉琳款款來到夏想麵前,不冷不熱地說道:“你來做什麼?”然後又扭頭看了中年人一眼,“他是夏想,確實是個處長。”

中年人一聽夏想的名字,臉色大變,小聲說了一句:“就是那個和豐部長大吵大鬨的夏想?怎麼不早說,早說我還惹你乾什麼,不是沒事找事嗎?”說完,二話不說轉身走了。

夏想不免尷尬,上次不過是和豐利據理力爭,怎麼傳出去就成大吵大鬨了?真是輿論害死人,估計也是豐利故意毀他聲譽。

夏想才不當一回事,打量了梅曉琳幾眼,小聲說道:“我就說,我們之間還是退回到以前純潔的狀態多好,你看現在,多有隔閡,多有距離,一點也不默契了。”

梅曉琳的臉再也繃不住,一下笑了起來:“誰和你隔閡了?我和你從未走近,何來距離?一直就是不遠不近,是你多心了吧?”

“是,是,是我多心了,隻要你不覺得有什麼,我更沒事。”夏想也笑了起來,就問,“辦好手續了?什麼時候回京城?”

“就這幾天……還沒有謝謝你幫我調進團中央呢!現在是沒時間了,等以後你到了京城,我再請你吃飯好了。”梅曉琳沒有一點尷尬,好像和夏想之間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你來找我叔叔有事?”

“其實主要還是要看你,想問問你,到底為什麼急著回京城?”夏想還是好奇梅曉琳的動機。

“已經說過了,不想再說了。再說,也不關你什麼事,問得太多反而不好。”梅曉琳才不給夏想麵子,直接頂了回去。

“不說算了。”夏想也不勉強,他了解梅曉琳的脾氣,又說,“中午有時間沒有,一起吃個飯?”

“沒時間,我還要去市委一趟。”

“正好我也有事去市委,一起去。”

“我不正好,我和你不同路。”

還是有點怪,夏想不免猜疑梅曉琳是不是有點故意逃避?男人女人之間有些事情發生過之後,再假裝什麼事都沒有,也不可能。她還是有意避著自己。

“也行,不勉強你。先一起去見見梅部長,可方便?”

梅曉琳無話可說了,隻好頭前帶路,來到了梅升平的辦公室。

梅升平在二樓辦公,辦公室麵積不大,向陽,布置也不豪華,色調偏深,和崔向的辦公室的淺色調形成鮮明的對比。

梅升平見夏想意外出現,不由笑了:“你可是第一次來我的辦公室,是來看我,還是看曉琳?”

“都看。”夏想其實挺喜歡梅升平的性格,感覺他有時比吳才江還好打交道,“梅部長,曉琳要走,我想請她吃飯,她不肯,你說她是不是對我有意見了?我也沒有得罪她。”

梅曉琳瞪了夏想一眼:“廢話真多,還在叔叔麵前告我的狀,你真是越來越低水平了。好了,彆囉唆了,我回京城之前,會給你一個請吃飯的機會。”

夏想嘿嘿笑了:“梅部長,我這個人念舊,一直覺得在安縣和梅縣長合作得很愉快,把她當成好朋友看待。希望她到了京城之後,結識新朋友,不忘老朋友。”

梅升平看了看夏想,又看了看梅曉琳,若有所思地說了一句:“小夏的表現還正常,曉琳有點問題……”

夏想不等梅升平再深入追究此事,忙岔開話題:“梅部長,崔書記提名鄭冠群擔任宣傳部常務副部長,您怎麼看?”

“鄭冠群的履曆我看了,資曆是夠了,但他是崔向提名的人……”梅升平看了夏想一眼,笑了,“你是什麼意思?直接說好了,反正其中沒有我的利益,提誰都是提。關鍵是,要葉書記、範省長和崔書記都認可才行。”

“我和鄭冠群倒是接觸過幾次,但對他的為人了解不多,準備深入了解一下。常務副部長的位置非常關鍵,上可以製約馬霄,下可以掌控宣傳部的大部分資源。葉書記既然搬開豐利,必然要找一個不找麻煩的人。”夏想微一停頓,說道,“請梅部長賣我一個麵子,先通過鄭冠群的審核,但不提名,等崔向主動來找時再說,我想用來做一次交易……”

“連我都算計?”梅升平看向梅曉琳,半開玩笑地說道,“曉琳,你說給不給他麵子?”

梅曉琳想了一想,笑道:“念在他幫我到團中央工作的分兒上,給他一次麵子好了。不過下不為例,省得他太得意了。”

梅曉琳嘴上說不願意,最後還是說好下午和夏想一起去市委辦事。她是去彙報工作,同時交接組織問題,夏想是再落實一下鐘義平進入安縣常委會的問題,然後再從側麵和正麵了解一下鄭冠群的為人。

錢錦鬆特意告訴他鄭冠群的提名,言外之意就是讓他充分利用他在燕市裡麵的人脈,給葉石生一個準確的判斷,也好決定是不是通過鄭冠群的任命。

鄭冠群的任命不僅關係到幾方博弈,還事關以後宣傳部是不是再處處卡脖子的問題。同時,也是葉石生和崔向的一次明爭暗鬥,意義重大。

夏想先回了辦公室,梅曉琳和梅升平還有事,他也正好有事要處理,就約好下午三點從省委出發。

夏想先到副組長辦公室找到安逸興,安逸興知道夏想的來意,拿出了他和彭夢帆所寫的稿件。夏想將嚴小時的稿件放在一起,一共三篇反駁文章,琢磨一下如果用來投石問路的話,也足夠了。

正說話間,宋朝度連同錢錦鬆一起來到領導小組辦公室,跟在二人後麵的,是一個五十多歲的中胖男人。

中胖男人個子不高,圓臉,小眼睛,一臉笑模樣,見人三分笑,一看就是極會來事的人。不過他的笑容落在夏想眼中就有點假了,夏想立刻送給他一個外號:笑麵虎。

先由錢錦鬆出麵為大家介紹,笑麵虎就是即將上任的副組長葛山,然後宋朝度也照例講了幾句,最後就是葛山發言。

本來葛山的任命隻是書記碰頭會通過,還需要提交常委會討論通過才算正式任命,但一般碰頭會認定的事情,在常委會上鮮有否決的。葉石生迫不及待地不等常委會通過就讓葛山提前走馬上任,也是因《京城日報》和《燕省日報》再次發表了質疑產業結構調整的文章所帶來的壓力。

《京城日報》還好一些,有鄒儒聯合一幫人在反擊。《燕省日報》卻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收到有效的反擊,葉石生不急才怪。

葛山的發言簡短有力,隻說了三句話:“我就是來為大家服務的,不負責行政的領導,隻負責對外宣傳……”

錢錦鬆和宋朝度一走,葛山就笑容不改地關起門來,和夏想、安逸興、彭夢帆開了一個關門會議。

葛山是個聰明人,知道他來領導小組的定位,也不虛套,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受錢秘書長所托來領導小組,表麵上是負責對外宣傳,實際上來做什麼,大家都心知肚明,我也就不多說了。夏處長,聽說你手頭有了現成的稿子,拿來我看看。”

夏想將稿子遞給葛山,說道:“安組長一篇,彭處長一篇,還有一個是投資單城市文化旅遊的投資商嚴小時嚴總的文章,請葛組長過目。”

葛山一擺手,接過稿子低頭看了起來,一連看了十幾分鐘,一句話也不說。

夏想挺欣賞葛山雷厲風行的作風,看上去是軟綿綿的性子,做起事情來一點也不拖泥帶水,確實有點意思。

又過了幾分鐘,葛山拿出兩篇稿子說道:“這兩篇的觀點太軟了,論點也不夠犀利,再改一下。這一篇還不錯,文筆老到,切中要害,有功力。”

夏想一看,被葛山稱道的稿子是嚴小時的,不由暗暗點頭,葛山不愧是宣傳部長出身,有眼光。

安逸興和彭夢帆二話不說,都一口應下。二人一走,辦公室隻剩下葛山和夏想二人,葛山又恢複了笑麵虎本色,笑眯眯地說道:“夏處長,沒有外人,我就說一下我們兩個人的分工。表麵是我負責對外宣傳,實際錢秘書長的意思是,稿子由你負責找人撰寫,寫好後,在哪家報社發表,何時發表,由我來和報社交涉。我想你也應該很清楚其實你才是最關鍵的環節,隻有稿子好了,發表出來才有力度,對不?”

夏想也不忘謙虛兩句,就說:“我組織稿子沒有問題,但在大方向上還需要葛組長把關,畢竟您經驗豐富……”

葛山對夏想的態度很滿意,他聽說夏想和豐利大吵的事情後,以為夏想是個年輕且傲慢的人,畢竟在省委裡麵有不少常委對他另眼看待,他也有傲氣的資本。沒想到,小夥子笑容帥氣,說話和氣,和傳聞中完全判若兩人。

看來,傳聞不可信。葛山點點頭,對夏想的印象好了幾分:“行,那就這麼說定了。這三篇稿子我先交上去,作為第一波反擊。你儘量組織第二批稿子,在層次和質量上,要高於第一批,怎麼樣,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夏想見對方爽快,也一口應下,“分內之事,肯定不會讓領導失望。”

葛山臉上流露出滿意的笑容,誰說夏想愛耍橫?分明是一個懂分寸會說話的年輕人。

回到辦公室,夏想就下一步的走向,詳細地做了一番分析。

下一步的稿件由他和範錚親自動筆,作為第二波反擊,就是要和對方形成一個僵持之勢,讓對方覺得自己一方實力不過如此,起到麻痹對方的目的。然後在論戰的同時,在努力推進產業結構調整的過程中,在單城市和寶市掀起新一輪熱潮,以成功的事實為第三波反擊造勢。

第三波反擊,就由高晉周親自出麵,再聯係幾個京城的專家教授,甚至可以請鄒儒親自執筆,就燕省產業結構調整的成功發表看法,以不可爭辯的事實攻擊對方的痛處,爭取一戰獲勝!

宣傳戰隻是表麵文章,作為領導小組綜合一處的處長,夏想深知自身責任重大。他不但要組織稿件對對方進行反擊,還要為下一步單城市和寶市的改製出謀劃策,做出令人信服的成績來。

單城市的通海鐵路如果能現在開工,將是一次標誌性的勝利。但通海鐵路涉及方方麵麵的利益,短時間內開工的可能性幾乎沒有。文化旅遊項目也算是不小的成績,不過現階段隻有一個成語故事的項目,也沒有太大的說服力。如果彭夢帆棉紡廠的改製設想能夠實現,單城市的成績就有了足夠的分量。

夏想一向不喜歡將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他其實已經看中了單城市酒廠的市場前景,認為如果運作得當,肯定可以大有作為。

單城市將台酒在八十年代曾經紅極一時,因為當時有一位極有威望的領導人在品嘗了將台酒之後,題了一句話:“南有茅台,北有將台!”自此,將台酒一舉成名,銷量躍居全國三甲之內,一度成為單城市的明星企業、利稅大戶。

隻是不久之後,將台酒廠還是走了所有國企政企不分的老路,慢慢走了下坡路。酒廠領導不思進取,隻想如何升官,不想如何把將台酒推向全國,不想如何向市場要效益,而是想方設法打通各個政府機關的關係,讓將台酒成為政府專用酒,各大市直機關招待指定用酒。走的是行政路線,不是市場路線。

誠然,出於保護自有品牌的考慮,單城市確實規定凡是市政府市直機關所有的招待所,酒水一律采用將台酒,否則不予報銷。光靠這一項,再加上將台酒在單城市以及附近幾個地市還有一定的影響力,足以保證將台酒廠不至於倒閉。但也就是滿足溫飽而已,效益不上不下,大錢賺不著,小錢又不斷,小富則安的思想泛濫。曾經名震一時的將台酒也就慢慢退出了公眾的視線,完成了由全國知名企業漸漸退回到地方酒廠的轉變。

確定目標

不提燕市許多全國知名品牌,幾乎在一夜之間被人遺忘的先例,夏想既然想到要改製將台酒廠,就不得不以秦池酒廠為前車之鑒。

秦池原是齊省一個小縣城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酒廠,因為看中了當年央視標王的威力,舉全縣之力,以豪賭之心砸巨資中了標王,結果一舉成名。當年銷售額就增長五倍,利稅增長六倍。一年時間,秦池就完成了從一個地方酒廠到一個全國知名企業的大轉變。

隻可惜的是,秦池沒有底氣,急功近利,產能跟不上,又沒有及時擴大產能,打好基礎,反而采用了收購川酒進行勾兌的做法。第二年,秦池再次砸巨資中了標王,結果引起了全國媒體的質疑。因為秦池酒廠在一家小縣城,怎麼可能有如此大的產能?因為按照秦池三億的標王投入,必須完成十五億元的銷售額,產銷量必須在六萬噸以上,才能消化巨額廣告成本,但以秦池的規模,顯然不足以支撐如此大的產能。

於是就有記者明察暗訪,經過記者的摸底,終於摸清了秦池的伎倆。原來市麵上高價的秦池酒,不過是他們低價收購的川酒,裝在自己的酒瓶裡,貼上自己的商標,就成了名氣驚人的秦池酒!就可以搖身一變,身價倍增!

記者暗訪的文章發表之後,立刻在全國引起轟動。秦池此時卻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們過於相信廣告效應,認為隻要廣告打得好,消費者就會被完全蒙騙。因此秦池並沒有及時采取有效的公關措施,還是隻加強廣告投入。

消費者不是好欺騙的,愚人者,人必愚之。很快,在全國一片討伐的批評聲中,秦池迅速衰落,各地退貨不斷,銷量大降。短短時間內就又完成了由全國知名企業退回到地方企業的巨大轉變,從此一蹶不振,再也沒有重新進入國人的視線之中。

成也廣告,敗也廣告。秦池的迅速崛起和敗落說明了一個道理,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其實是短視的自殺行為。

將台酒當年的成名和秦池有相似之處,不過一個是花了巨資,一個是沾了偉人之光。但道理卻是相同——將台酒廠是百年老廠,有深厚的底蘊,也有年產三萬噸以上的產能,一旦迸發生機,其市場前景不是秦池所能相比的。

隻不過現在將台酒廠既沒有秦池破釜沉舟的勇氣,又沒有一擲千金猛砸廣告的豪氣,暮氣沉沉,小富則安,有底蘊而不知利用,有名氣而不大加宣揚,有產能而閒置。夏想就琢磨,如果仿效秦池模式,用重金買下鋪天蓋地的全方位廣告,幾個月時間就可以將將台酒廠推向新高,名揚全國。再配合成語故事文化旅遊的宣傳,將將台酒悠久的曆史和成語故事項目完美地結合在一起,進行全方位的包裝和推廣,應該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此事,夏想決定找齊亞南商議,如果可能,就由齊氏集團投資將台酒廠,然後配合嚴小時成語故事項目的進度,進行統籌安排,爭取一舉成功。

如果此事可成,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對外界宣稱獲得了初步的成功。

至於寶市下一步的發展,夏想認為還是以發展高精產業為主。寶市有生產太陽能光伏產品的中小企業十幾家,雖然有一定的產值,但因為過於分散,沒有形成規模。沒有規模就沒有成本優勢,就很難發出同一個聲音,形成自有的品牌優勢,所以基本上都是為大廠家供應配件。

最好的方法就是整合資源優勢,化零為整,充分利用十幾家企業各有的優勢,統一整合為一家大型太陽能光伏廠家,就有了麵向全國的競爭力。但將十幾家企業化零為整非常不易,不但要有政府介入,還要有雄厚的資本將分散的企業並購。此舉如果成功,也將是寶市產業結構調整的一次重大勝利。

隻不過,政策好出,資金難找。整合十幾家太陽能光伏企業,不但需要數億元以上的資金,還需要一個遠見卓識的企業家,一個對未來充滿信心,致力於低碳環保能源的有公益心有耐心的企業家。因為投資新能源一向都如下賭注一樣,賭的是國家的政策走向,賭的是新能源的市場前景。

隻是國內的新能源市場很不完善,大部分太陽能光伏產品還是隻出口歐美。相比歐美的環保意識,國內還是有很大差距。

但國內沒有市場不代表投資就不能賺錢,隻要打開了國際市場,出口賺取外彙豈不更好?寶市也有便利條件,因為十幾家太陽能光伏企業在高新園區內,和達富集團相距不遠,正好可以借達富集團和柯達的合資,打開美國的太陽能市場。

隻是找誰來投資這個項目呢?夏想一時之間沒有了頭緒。

太陽能光伏是高科技產品,以歐美的技術力量最為先進,看來此事還得落到連若菡身上。在美國的公司肯定可以接觸到相關的廠家,美國在太陽能技術使用和實際應用方麵是走在世界前列的國家,也有許多國際知名的太陽能公司。

如果能再一次引進外資,以合資的形式將寶市十幾家分散的太陽能企業整合為一,成立一家合資公司,短短時間內寶市兩次引進外資,必定會引起轟動。

夏想心中激情澎湃,如果他的兩個設想都能成功,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就可以對外宣稱達到了預期效果,第二批試點城市就可以立即提上日程。

夏想忽然感覺渾身輕鬆了許多,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四肢,看了看時間,心想梅曉琳難道會食言,丟下他不管自己去了市委?剛想打電話給她,她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我在樓下,五分鐘之內下來,我等你。過時不候。”

有個性,夏想搖頭一笑,對古玉交代了一聲:“我去一趟市委,有事情找我就打我手機。”

古玉“嗯”了一聲:“爺爺說,他有事想和你談談,看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最近事情太多,夏想忙得都有些喘不過氣來,隻好說:“請轉告你爺爺,最近實在太忙了,抽不出時間看望他老人家,請他諒解。等我一忙完這陣,就去看他,可好?”

古玉點點頭:“他其實也沒有什麼事,就是想和你說說話。既然你忙得不可開交,就讓他回京城住一段時間也好。”

夏想來到樓下,見梅曉琳站在他的車旁等他,就好奇地問:“你沒開車?”

“開了,不過既然你想和我一起去市委,就讓你當司機好了。”她臉上淡淡的,看不出什麼表情。

一路上,梅曉琳沒說什麼話,沉默地看向窗外。夏想忍了忍,還是沒忍住,說道:“有些事情發生了,後悔也沒有用,就不要胡思亂想了。好在我也沒有任何彆的想法,你不用擔心我會糾纏你……”

“我沒後悔。”梅曉琳扭頭看了夏想一眼,眼中流露出一絲傷感,一閃而過,似乎又怕他誤會,解釋說道,“我做過的事情都不後悔,你彆多心才好。”

夏想無奈,他好心安慰梅曉琳,卻被她說成了多心,隻好搖頭。不過他也知道梅曉琳的脾氣,嘴快,心不壞。有時就是想得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也就不和她計較。

到了市委,他和梅曉琳一起上樓,先來見陳風。

陳風對二人的到來絲毫不感到意外,寒暄幾句,就直接步入正題:“組織部的手續都已經辦妥,曉琳同誌隨時可以調走。不過為了安縣的平穩過渡,最好還是再堅持工作一段時間,等市委確定了新的領導班子再走。”

梅曉琳說道:“我完全服從組織的安排。”

陳風看了夏想一眼,說道:“正好你們兩個安縣的縣長都在,下麵就談一下市委的研究決定。經研究,景縣縣長江天同誌擬任安縣縣委書記,安縣縣委副書記張健同誌,擬任安縣縣長。旦堡鄉黨委書記房玉輝同誌擬任常委、副縣長,燕省產業結構調整小組鐘義平同誌擬任常委、旦堡鄉黨委書記,曉琳同誌、夏想同誌,你們對市委的決定有什麼看法?”

梅曉琳微帶驚訝地看了夏想一眼,轉身對陳風說道:“房玉輝擔任副縣長不太合適,他資曆不夠。”

陳風不說話,笑著看向夏想。

夏想隻好說道:“政治,從來都講究平衡。不提房玉輝為副縣長,鐘義平的提名,就會遭到付書記的強烈反對。”

陳風點頭一笑:“正好,一會兒要開碰頭會研究安縣的人事問題,有什麼想法現在說出來,還來得及。”

梅曉琳忽然笑了:“玩陰謀詭計,我比不過夏想,就讓他說好了,我棄權。”

夏想也笑了:“我的看法是,鐘義平的提名肯定會遭到付書記的堅決反對,確實鐘義平的資曆差了一些,容易被卡脖子。我想付書記的想法是,在書記和縣長的位置上做出讓步就足夠了,絕不允許再讓鐘義平進入常委。”

“知難而上,夏想,你故意讓我為難是不是?”陳風半真半假地說道,“鐘義平就值得你這麼用心?”

“有方部長提名,陳書記您附議就行了,又不要您出麵。”夏想笑了。

“不行,你得說說你有什麼打算?我送人情給你可以,但不能被你賣了。”陳風不上夏想的當,他見夏想一臉篤定,認定夏想肯定有後手,有辦法讓付先鋒讓步。

“我還真沒有想好,因為我要先見一個人,不過基本上可以肯定,事情可成。”夏想不是不肯對陳風實言相告,而是在沒有確切把握之前,可不敢對陳風亂說。

陳風看了看表,笑罵了一句:“也不知道我讓陳工以後跟著你的決定,是對是錯,你太滑頭了。行了,先不和你鬥法了,我去開會了。你和曉琳同誌可以在我的辦公室等著。”

陳風也不拿二人當外人,說完起身就走。陳風一走,梅曉琳就站了起來,說道:“我去和李秘書長見個麵,同事一場,告個彆也好。”

夏想點頭,沒有說話。他陪梅曉琳出了陳風的辦公室,徑直朝政府秘書長辦公室而去。

夏想敲門,聽到裡麵有人說道:“進來,門沒鎖。”聲音不大,中氣十足,十分低沉。

夏想推門進去,一眼就看到了鄭冠群的背影。

不錯,是背影,因為鄭冠群正站在椅子上,親自動手換燈管。他身材不高,微胖,從背影看比較精乾。夏想和鄭冠群見過幾次麵,也說過幾次話,早在曹永國擔任燕市常務副市長時,鄭冠群就是曹永國對口的副秘書長。不承想現在升了秘書長,竟然還自己動手換燈管,在副廳級乾部之中,肯掃地的都幾乎沒有,何況換燈管。

夏想對鄭冠群莫名有了好感。

鄭冠群回頭看了夏想一眼,沒認出他是誰,可能是站立過久的緣故,忽然就感覺一陣頭暈眼花,腳下不穩,眼見就要摔下椅子——夏想眼疾手快,好歹也是練過幾年,一伸手就扶住了鄭冠群的胳膊,慢慢放他下來,說道:“秘書長怎麼自己動手換燈管?秘書不在,隨便叫個人來都行。”

鄭冠群站穩身子,拍了拍手上的土,說道:“秘書出門辦事了,我正好想活動活動筋骨,沒想到到底是年紀大了,要不是你,還說不定真得摔上一跤……你是?”他眯著眼睛看了夏想一眼,恍然大悟道,“夏想,你是夏想!瞧我這眼神,被燈光一照,竟然沒看清是你。”

鄭冠群臉上的表情頓時熱情起來,和夏想握了手,又招呼夏想坐下,還主動拿出煙問夏想抽不抽,夏想忙客套一番。

鄭冠群的熱切之中還有幾分真意,夏想也看了出來,可能他也是念在當年曹永國對他還算可以的分兒上,所以對自己也有一份好感。

“小夏怎麼有空來看我了?”直接稱呼夏想為小夏,鄭冠群的話透露著親切和熱絡。在夏想麵前他可不敢擺政府秘書長的架子,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李丁山和夏想的關係誰不清楚?同是秘書長,他和李丁山的地位差了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更不用提夏想在市委裡麵的人脈,即使現在王鵬飛調走,來了一個付先鋒和夏想似乎不對付,但不提方進江和夏想之間一向的私交以及陳風對夏想的維護,就是胡增周,據說都和夏想關係不錯。鄭冠群清楚,如果在市裡有事要辦,他說話未必有夏想說話管用。

夏想也從鄭冠群的眼中看出了親熱,他從來不在人前托大,鄭冠群姿態再低,人家也是副廳級,比他級彆高,他必須拿出足夠的尊敬來。夏想不失恭敬而又隨意地說道:“我陪梅縣長前來市委彙報工作,正好路過您的辦公室,想起胡市長說過,您和他是舊友,不免有些好奇。正好沒事,就過來坐坐,希望不要打擾了秘書長的工作才好。”

“哪裡,哪裡!來我這裡,隨時歡迎。”鄭冠群臉上的笑容更熱切了。

夏想話裡話外透露的信息,可是讓他既驚又喜。

夏想一句話雖然簡短,但卻蘊含著豐富的信息。首先陪梅曉琳來市委彙報工作,表明他和梅曉琳的關係不錯。梅曉琳即將調回京城,她來市委,必定是因為安縣的後繼人事問題。其次,夏想提到胡增周,是有意表明立場和態度,是一種示好的表現。最後一點,鄭冠群由安縣的人事問題,聯想到崔向向他暗示將要調他到省委宣傳部任常務副部長一事,最關鍵的一關是梅升平。而梅曉琳是梅升平的侄女,夏想陪梅曉琳前來市委,梅曉琳是關心安縣的人事問題,難道說他是關心省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的人選問題?

鄭冠群對能夠升任省委宣傳部副部長期望很大,他不僅僅可以借此機會由副廳跨入正廳。而且進入省委宣傳部之後,眼界大開,層次也提高不少,比起一個市政府的秘書長可是強了太多。

著手布局

隻是鄭冠群心裡清楚,崔向提他上去,就算勉強通過任命,以後的工作也不好開展。他雖然人在市委,但對省委的一舉一動也是無比關注,十分了解崔向在省委裡麵的地位和分量。表麵上看崔向很強勢,又和三四名常委抱團,有幾次鬥爭似乎也取得了勝利,但實際上葉石生和範睿恒越來越有走近的趨勢。並且,表麵上看各自為政的常委並不團結,但實際上有幾人之間,卻有一個人可以將他們維係在一起,這個人就是夏想。

夏想隨時有讓幾名常委發出同一個聲音的影響力,隻需要給他製造一個機會!

對於崔向為何要調他到省委宣傳部,鄭冠群心知肚明。一腳踢開豐利不是葉石生就是範睿恒的主意,崔向被迫應戰,想讓自己替代豐利成為他的傳聲筒。自己到了省委宣傳部後,如果緊跟崔向,勢必再次會成為葉石生或範睿恒的打壓對象,被書記或省長看了心煩的人,在省委裡麵會有好日子過?想到在夾縫中左右為難,鄭冠群甚至覺得寧可待在市政府,也好過到省委當政治犧牲品。

但崔向已經提了名,又不能不服從組織安排。鄭冠群一直琢磨想一個什麼辦法,就算做不到左右逢源,也不能在崔向一棵樹上吊死才好。實際上自從他和胡增周敘舊之後,和崔向之間的關係就淡了一些,當然表麵上的友好還在維持。

也並不是鄭冠群見異思遷,而是他也因為崔向對產業結構調整政策的反對,感覺在政治理念上和崔向有所不同。

鄭冠群是支持產業結構調整政策的。

當然,他從內心深處還是對崔向有感激之心,是崔向扶他到了政府秘書長的位子。

夏想開口一說話,鄭冠群的心思就活泛起來,大概猜到了夏想的心思。

誰都知道夏想和梅升平關係良好,就算省委組織部副部長也未必能在梅升平麵前說上話,夏想的話,在梅升平麵前卻最管用。鄭冠群知道,夏想是試探他來了,因為崔向也說了,他任命的關鍵卡在梅升平手中,組織部不放行,崔向也使不上力。而崔向向來對梅升平沒有太大的製約力,因為梅升平在燕省不培植自己的勢力,無欲則剛,崔向找不到機會卡梅升平的脖子。

隻靠副書記的身份向梅升平施加壓力,梅升平是不是買賬還兩說,反正崔向也沒有權力免梅升平的職。而且組織部號稱天下第一部,也確實權力極大,梅升平又是散淡隨意的性子,讓崔向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想起夏想對梅升平的影響力,鄭冠群知道,他的機會來了。

雖然也知道到了省委宣傳部以後,要在崔向和葉石生之間走鋼絲,不好走,而且危險。但官場中人都珍惜每一次升遷機會,否則下一次有可能一輩子也等不來。鋼絲走得好,也能走成平坦大道,許多人想走還走不上!實際上,鄭冠群想要前進一步的願望也是非常強烈的。

“嗬嗬,我知道小夏和胡市長交情莫逆,早在章程市的時候,胡市長對你就十分欣賞了。現在他在燕市,和你還是來往密切,由此可見,胡市長和你都是念舊之人。”鄭冠群先套近乎,感慨地說道,“其實我也是一個念舊之人,和胡市長敘舊之後,相見恨晚。而且經過一段接觸,我被胡市長深謀遠慮的智慧和高瞻遠矚的觀點折服了。我現在深受胡市長的影響,由以前對產業結構調整的不理解,轉變為理解並且大力支持。”

鄭冠群是聰明人……夏想聽完鄭冠群一番話,立刻得出了結論。

鄭冠群察言觀色,見夏想眼中微露喜色,知道說中了夏想的心思,又說道:“其實早在我跟隨老領導曹書記時,就深受曹書記的影響。曹書記現在在寶市開展產業結構調整,做出了喜人的成績,我是看著羨慕,並且由衷地替老領導感到高興。”

鄭冠群兩次表示支持產業結構調整,又抬出胡增周和曹永國,夏想自然清楚他的心意,心中也就有了主意,嗬嗬一笑:“產業結構調整是好事,利國利民,也是大勢所趨。如果秘書長也在省委工作,就能親眼看到領導小組的活力和工作熱情……”

說話間,夏想站起身來,說道:“時間不早了,就不打擾秘書長工作了。”

鄭冠群也不挽留:“知道你還有事,我就不留你了。下次有機會,和胡市長一起吃頓飯。等什麼時候曹書記回燕市,通知我一聲,我去看望一下老領導。”

夏想回到陳風的辦公室時,陳風還沒有散會,他想,看來碰頭會開得還挺熱烈。

夏想猜著了,碰頭會開得何止熱烈,還激烈得很!

針對安縣的書記和縣長人選,付先鋒倒沒有太大的反對意見,隻是針對鐘義平的提名,他堅決反對,說什麼也不肯鬆口。

碰頭會一共四個人,陳風、胡增周、付先鋒和方進江。由方進江提名江天任安縣縣委書記,張健任縣長,基本上沒有什麼異議,一致通過。

隨後付先鋒又提議房玉輝任常委、副縣長,陳風和胡增周都沒有表態,方進江表示支持。緊接著方進江又提出鐘義平任常委、旦堡鄉黨委書記,付先鋒卻堅決反對,絲毫不退讓。

“鐘義平資曆太淺,沒有基層工作經驗,擔任鄉黨委書記勉強可以,但直接擔任常委就不合適了。提拔乾部要公平、公正,既不能讓德才兼備的乾部上不來,又不能讓有關係沒能力的乾部上來。我認為,鐘義平同誌不能勝任常委、鄉黨委書記一職。”付先鋒慷慨激昂地說道。

鐘義平現在在領導小組任職,是夏想的心腹,又和方格交情不錯,提拔他,肯定是夏想和方進江的主意。怎麼能讓夏想的人進入安縣常委會?鐘義平下去,絕對是添亂去了,不行,絕對不行!付先鋒心中氣憤難平,說什麼也要卡住夏想,不讓他的陰謀得逞。

陳風和胡增周想在安縣安插自己人還情有可原,畢竟是燕市的一二把手,夏想憑什麼?一個小小的處級乾部,還想插手副處級乾部的人事問題,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付先鋒的氣憤還來源於夏想敢和程曦學作對,在京城的報紙上和鄒儒聯手,對程曦學進行大肆攻擊,誰不知道程曦學和付家關係密切?

夏想簡直就是故意處處和付家過不去,付先鋒能容他才怪。

更重要的原因還有,夏想大力推進的產業結構調整已經觸及了付家的利益。

本來付先鋒也沒有把領導小組放在心上,不承想突然之間夏想就做成了說服柯達投資十五億美元的大事,導致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進入了京城的視線之中,其中就有付家和程曦學的後台。兩大人物經過協商之後發現,星火燎原,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一旦獲得成功,極有可能會觸及他們所支持的壟斷集團的利益。雖然說目前看上去還不太可能,但凡事宜做長遠考慮,行大事者,走一步看三步,才能保證位置坐得長久。於是二人一拍即合,決定敲打燕省。

於是就有了程曦學發表文章一事。

隻是付先鋒沒有想到,夏想正好到京城拜鄒儒為師,迫不及待地跳了出來,居然敢撰文反駁程曦學!付先鋒對夏想的印象一落千丈,認定他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跳梁小醜,是想借機出名博取政治加分的投機客。

付先鋒還沒有主動找夏想麻煩,沒想到,夏想還想安插他的人到安縣,天下還有這樣的好事?付先鋒在心中冷笑幾聲,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鐘義平的提名。

而且讓付先鋒最為氣憤的是,他和崔向密謀要找夏想的麻煩,結果麻煩沒找到,反而讓崔向惹了一身麻煩,被葉石生奚落了一頓,其中說不定也有夏想的影子。夏想還組織力量撰文,要在燕省的媒體上繼續開展宣傳戰,怎麼夏想這麼討嫌,處處跳出來要和崔向過不去,要和付家為難,要給他付先鋒難堪?

付先鋒站在他自己的立場上,自然是越想越覺得夏想可惡,就下定決心,說什麼也不能讓鐘義平下到安縣去添亂,去當夏想的眼線和棋子。

方進江聽到付先鋒大為不滿的反對聲音,淡淡一笑:“付書記,反對就反對,不必非要憤憤不平,我們是在討論人事問題,可不是在辯論政策方針……”

付先鋒一愣,方進江說話含沙射影,也不簡單。在他印象中,方進江雖然也有組織部乾部常見的高高在上的姿態,但總體來說還算溫和,在他認識的組織部長中,算是比較好說話的一位。不承想要是說起不好聽的話來,輕描淡寫之間,也是刺耳得很。

付先鋒微一皺眉:“我是就事論事……我倒想問問方部長,為什麼要提名鐘義平,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科級乾部,要資曆沒資曆,要成績沒成績……”

方進江淡淡地打斷付先鋒的話:“鐘義平是交大的高才生,有學曆。在燕市城中村改造小組工作時,就成績突出,後來還擔任過副組長。擔任副組長期間,處理過幾次突發事情,表現出了成熟、穩妥的一麵。因此在燕省產業結構調整領導小組成立時,被宋省長親自點名調到了領導小組……付書記,這樣的同誌還叫沒有資曆,沒有成績?難道說,非得從村長乾起,一步步做到鄉長、黨委書記,才算有資曆?”

付先鋒不以為然地說道:“鐘義平從來沒有在基層待過,一步就擔任常委、黨委書記,是不是過於拔苗助長了?我的意見是,先讓他下到鄉裡擔任一屆鄉長,然後再擔任常委、黨委書記,也好打實基礎。再說,按照順序遞進,也好顯示出組織上的公正。”

“優秀的乾部就要破格提拔。”方進江寸步不讓,他見陳風在一旁似笑非笑,胡增周卻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態度,心想兩個老狐狸都是不到關鍵時刻不出手。也罷,由他來鬥一鬥付先鋒也好,以後在人事方麵,也少不了和付先鋒產生衝突,又說道,“比如說付書記,不到四十歲就是副省級城市的副書記,算得上是年輕一代乾部中的佼佼者了。現在我黨的政策是乾部年輕化、知識化,鐘義平同誌符合以上兩點,我認為,符合提拔的條件。”

“鐘義平沒有一點基層從政的經驗,貿然擔任縣委常委,根基不穩很容易摔跤。我還是不讚成他擔任常委,您說呢,陳書記、胡市長?”付先鋒隱隱有點發怒,方進江用他打比方,讓他的自尊受到了傷害,心想鐘義平是什麼人,也配和他相提並論?

陳風和胡增周對視一眼,心中有了主意。

在場的四人之中,隻有付先鋒是世家子弟。其實從草根階層出身的官員,天然地對世家子弟有本能的抵觸心理,畢竟世家子弟的成長太順利了,有太多的便利條件可以借用。所以在草根出身的官員看來,世家子弟大部分傲慢而高高在上,空腹高心者多,真才實學者少。

陳風和胡增周還好,對世家子弟的看法還算正常,因為他們都接觸過不少世家子弟,其中安分守己者多,狂妄無知者少。這讓他們基本站在一個客觀的立場上看待付先鋒。付先鋒的堅決反對既在意料之中,又有點出乎意料。

付先鋒肯定要提出反對,隻是沒想到,他會反對得如此堅決,沒有一絲退讓的意思。

陳風遲疑了一下。他了解夏想,也清楚貿然將鐘義平提為縣委常委,確實有點操之過急。但夏想肯定認為眼下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一定要抓住。而且夏想說得也在理,鐘義平下去,是為了配合江天的工作。隻是他身為市委書記,必須堅持一個中立並且公正的立場,不能太有偏向,況且他已經拿下了安縣縣委書記的位置。想到夏想一臉篤定的笑容,他就有了主意,說道:“既然大家爭論不下,就上常委會討論好了。”

胡增周對鐘義平沒什麼印象,但夏想請他幫忙,他又不能不給麵子。付先鋒的態度之堅決也是出乎他的意料,見陳風也采取了以退為進的策略,就樂得送個順水人情:“我也讚成陳書記的提議。”

付先鋒沒說話,看了方進江一眼。

方進江心中疑惑,夏想難道沒有和陳風、胡增周打好招呼?胡增周態度鬆動,不表態支持的話還可以理解,陳風和夏想的關係莫逆,怎麼聽他的口氣,好像也有讓步的意思?

不過既然書記和市長都發了話,方進江也就點頭附和。

付先鋒也表示了同意。

陳風回到辦公室,發現夏悠閒地坐在沙發上喝茶,不由笑罵:“你倒輕鬆,我剛才開會,可是承受了不小的壓力。”

夏想在陳風麵前雖然隨意,但也時刻保持著恭謹之心,他急忙站了起來,雙手遞上一杯茶,笑道:“陳書記辛苦了,請喝茶。”

陳風接過茶,喝了一口:“碰頭會沒有結果,我沒有堅持。你也知道身為***,必須保持一個公正中立的形象。鐘義平確實資曆有點淺了,我非要堅持的話,就得在彆的方麵做些讓步。但在書記和縣長的人選上麵,付先鋒沒有反對,我和增周在鐘義平的事情上,也不能做得太明顯了——我和增周所能做到的不是堅決支持,更不是反對,而是保持有限的支持。”

“有方部長堅持提名就可以了,隻要您和胡市長不提任何反對意見,提交常委會後,在關鍵時刻,由您和胡市長一錘定音即可。”夏想本來就沒有打算讓陳風和胡增周力挺鐘義平,隻要他們二人不反對,然後在常委會上支持者占多數時,做個順水人情就行。

陳風饒有興趣地看著夏想:“小夏,你又有什麼巧妙的辦法,說來聽聽。看你的樣子,應該已經有了主意,是不是?上了常委會,我和增周不會首先表態支持,付先鋒肯定會堅決反對,進江會堅決支持。其他人見付先鋒態度堅決,譚龍、何江華都會和付先鋒保持一致,老秦會觀望,甚至有可能也反對,因為鐘義平的提名確實有點突兀。根據我的了解,政法委書記陳玉龍、宣傳部長回永義也可能投反對票。丁山和統戰部長薄厚發會支持,如此一來,形勢很不樂觀,反對者多,支持者少,最後由我拍板的話,隻能是擱置了。”

急轉直下

陳風不會為了鐘義平強出頭,夏想也清楚,如果陳風為了一個鐘義平非要強行通過提名,會讓他的威望和公信力大減,夏想也不願意做強人所難的事情。夏想視陳風為領導為長輩,也會處處替他著想,夏想所需要的就是陳風不反對即可。

“隻要您和胡市長不提反對意見,一切困難就由我來想辦法解決。”夏想一臉淺笑,解釋說道,“其實我也知道鐘義平資曆有點淺,強行安排到安縣,有點勉強。但眼下有一個絕佳的機會如果放過,就太可惜了,也枉費了陳書記對我的一番教導——時刻謹記要抓住每一個時機,許多時候,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陳風假裝不悅地說道:“亂說,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我的原話是,要大膽抓住每一個機會……”

說笑幾句,陳風到底沒有問夏想具體是如何打算的,反正他對鐘義平之事並不太放在心上,就抱了姑且聽之的態度。

夏想告彆陳風,到樓上和李丁山見了一麵,隨後談了幾句安縣的人事安排。李丁山也就心中有數了。晚上,梅曉琳在李丁山的邀請下,幾人一起吃了一頓飯,也算是同事一場,聚一聚。

第二天,安逸興和彭夢帆的稿子改好之後,葛山最後拍板定稿,將稿子拿走安排發表。夏想開始自己動手準備第二批反駁的稿件,他準備寫兩篇稿子,一篇給燕省的媒體,一篇發京城支援鄒老。

同時,夏想還打電話給範錚,讓他也寫一篇反駁的文章。不出夏想所料,範錚一口應允,還說他還可以組織幾名社科院的專家一同參加到論戰之中。夏想大喜,也讓範錚和他一樣,分寫兩篇,一篇留省內,一篇給鄒老,以便聲援鄒老。

《京城日報》上的論戰比燕省激烈多了,隨著越來越多不同陣營的學者加入,幾乎成了一場蔓延所有國家媒體的論戰。差不多京城有名望的專家學者都參與進來,各自撰文表達不同的立場。支持產業結構調整者和不支持者幾乎平分秋色。因此論戰格外精彩,也格外慘烈,完全是一場不見硝煙的戰爭。

不過因為產業結構調整是比較籠統的政策,和百姓生活距離遙遠,所以儘管論戰激烈,並沒有在民間引起太多的關注。也正是因此,所以京城方麵才一直保持沉默,任由論戰繼續下去。

支持產業結構調整的人,是想借此看清產業結構調整有多少學者支持。反對產業結構調整的人,也是持同樣的想法。論戰就先由京城開始,隨著燕省的最先響應,其他省市也有了加入論戰的跡象。

現階段,論戰雙方差不多勢均力敵,各方都有學術界的重量級人物出馬加入論戰,如果單純地從學術界看待論戰現象,倒是一件值得慶賀的好事。政治清明,才會有不同的聲音發出,才會出現百花齊放的局麵。

京城有鄒老挑大梁,夏想自然不用擔心。燕省雖然沒有一個領軍人物,但他心裡清楚,恐怕重任還得壓到他的肩上。他不是學術界人物,但因為所處位置比較關鍵,又因為身為鄒儒的弟子,在葉石生眼中,就成了不二的人選。

既要指導單城市和寶市的產業結構調整,又要上升到理論的高度,組織並且撰寫文章論戰,夏想也不知道他是幸運還是不幸。做出成績是領導的,有了過錯就是自己的。

不過好就好在,夏想也相信以他的智慧,不會做出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他也認為,經過此次理論結合實踐的寶貴經曆,他會在前進的道路上,再次邁出堅定的一大步!

第三天,安逸興、彭夢帆和嚴小時的稿子在《燕省日報》發表,標誌著領導小組為了維護自己的聲譽、標誌著葉石生堅定地繼續推行產業結構調整、標誌著燕省有關產業結構調整的論戰,正式開始!

夏想在辦公室裡奮筆疾書,就下一步單城市和寶市的產業結構調整方向,提出他前天設想的可行性建議。

與夏想埋頭奮戰同時進行的是,燕市的市委常委會上,安縣的人事安排也進入了真正的較量階段。

和陳風預想一樣的是,方進江提出了安縣的人選名單後,付先鋒就書記和縣長人選簡單發表了議論,表示同意江天和張健的提名。但對鐘義平的提名,堅決反對,並且再次闡述了他的反對理由。

“鐘義平同誌工作勤懇認真,也在省市兩處崗位上做出了突出的貢獻,按理說如果想到基層鍛煉,先從鄉長乾起是最合適的安排。等幾年後有了在基層的工作經驗,有了一定的成績,再任黨委書記,再進常委才符合規範。”付先鋒淡淡地看了陳風一眼,“在書記碰頭會上,我就向陳書記表明了我的態度,為了維護組織上提拔乾部公正、公開和公平的原則,我認為鐘義平同誌的提拔,還是擱置為好。”

陳風不說話,一臉平靜,看了李丁山一眼。

李丁山輕笑一聲:“付書記,事事都講究經驗,是不是有點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改革開放還是摸著石頭過河,同樣,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也是在探索中前進。同理,人都有一個成長的過程,不能一句沒有工作經驗就打倒一片。說到沒有基層工作的經驗,全國那麼多空降的市長和書記,許多人從未沒有離開過京城,難道因為沒有在地方上從政的經曆,就不能下到地方上任職了?”

李丁山的話引起了一陣輕笑。

秦拓夫毫不在意付先鋒的臉色,笑嗬嗬地說道:“當乾部都想要有經驗的,娶媳婦沒人想要有經驗的,事情得分兩方麵對待。”

話粗理不粗,眾人由輕笑變成了大笑。

付先鋒是大家族出身,從小注重各方麵的教育,從不說粗話臟話。李丁山的話已經讓他很不高興了,秦拓夫的話更讓他感覺落了麵子,不由心中一怒,說道:“秦書記,現在是在開常委會,不是說家常,說話要文明一些。”

秦拓夫倒不是出於維護鐘義平的目的,而是他因為夏想提醒,特意查了查紀委裡麵是誰在背著他查曹殊黧的公司,結果發現一個副書記和兩個處長最近和付先鋒走動頻繁。他平常看似大大咧咧,實際上對紀委內部的權力抓得很緊,不容彆人胡亂插手。

他對付先鋒意見就大了。

“我說話粗,但辦事不粗。我就是從基層上來的乾部,付書記不是最喜歡說有基層工作經曆嗎?我的基層工作經曆比在座的各位都豐富,怎麼我的官反而不是最大?”秦拓夫說話直不假,但心眼兒不直,也不少,“付書記從京城空降到燕市,以前好像也沒有在地方上的從政經曆,更沒有擔任過副書記,怎麼我覺得付書記的工作也做得非常不錯,不像沒有經驗的人?”

這話問得有趣,連陳風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埋怨秦拓夫說道:“拓夫,開會時,嚴肅一點。”

秦拓夫不以為然地說道:“開會就是大家商量事情,商量事情,有嚴肅的時候,就有活潑的時候。要不怎麼當年**教導我們說,要團結緊張,嚴肅活潑。你們嚴肅,我就活潑好了。”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付先鋒做事情喜歡一板一眼,他哪裡知道真正從基層上來的乾部,插科打諢的水平一流,在下麵許多事情就是在嘻嘻哈哈中定下來的。他還以為秦拓夫是故意搗亂,就是要讓他難堪,就不快地說道:“說了半天,秦書記對鐘義平的提名是什麼態度?”

“鐘義平小夥子人不錯,有學曆有能力有毅力,下去當個常委、鄉黨委書記也不是不可以……”秦拓夫看出付先鋒動怒了,心想小毛孩子一個,在我麵前想裝大瓣蒜,還嫩了一點。

微一停頓,秦拓夫見付先鋒臉上的表情有點古怪,又一笑說道:“我聽了方部長的提名意見,也聽了付書記的反對意見,感覺還是方部長的提名意見說得透徹一點,讓人信服。而付書記的話空洞一點,沒有打動我……我決定,等等再表態,繼續聽聽付書記的高論再作決定。”

付先鋒明白過來了,秦拓夫是拿他取笑,等著看他的笑話,不由怒道:“秦書記,常委會上各位領導都在,請您自重。”

秦拓夫氣不順,被付先鋒一個不到四十歲的人當麵數落,頓時臉色一寒,“啪”的一聲拍案而起:“付先鋒,我老秦哪裡不自重了?你倒是說說,你一口一個沒有基層工作經驗,怎麼不說說你自己?”

常委會上拍桌子的現象不少見,甚至還有罵娘的事情發生,都是人,不是說當了官就改了脾氣。所以大家麵麵相覷,雖然都是一臉吃驚,卻也沒有人表現得過於驚愕。

倒是秦拓夫拍完桌子,說完話,又自顧自坐了下來,看了大眼瞪小眼的眾人一眼,又笑了:“怎麼了?沒見過我老秦拍桌子?當年我在下麵開會,還罵人打人呢!革命工作,難免要真情流露,對不?”

比起付先鋒,在座的大部分人還是和秦拓夫相處的時間長,知道他粗中有細的性格,也知道他今天的舉動肯定是借題發揮,估計是哪一方麵付先鋒得罪了他。這種不大不小無傷大雅的事情,誰又會認真?就連陳風也笑罵道:“行了老秦,收起你的粗暴作風,文明開會。”

“要比文明,我老秦不比任何人差。”秦拓夫坐了下來,恢複了一臉平靜,十分禮貌地說道,“請付先鋒繼續發言,謝謝。”

付先鋒怒火攻心,卻又一點辦法也沒有。秦拓夫老奸巨猾,臉色說變就變,既能嚴肅認真,又能胡攪蠻纏。他才明白,比起在基層混跡多年的官員,他在靈巧多變方麵,還差得太遠。

想笑就笑想鬨就鬨,也是難得的本事,也能在真真假假之中,讓彆人摸不著頭腦。你一犯暈,他就勝利了。

付先鋒有火發不出,隻好看了譚龍一眼,緩慢地說道:“我的意見還是鐘義平的提名不合適,請各位常委都發表一下看法。”

譚龍的目光有點躲閃,沒有和付先鋒的目光對視,讓付先鋒忽然心中閃過一絲疑問。他才想起在上常委會之前,和譚龍、何江華通氣的時候,說到讓他們配合他反對鐘義平的提名,二人對視一眼,微微點了頭,沒有說話。

付先鋒認為他們之間是同一陣地,肯定有了足夠的默契,也就沒有多想,還想再強調一句時,譚龍和何江華就借口有事先離開了。當時他還有點不解,怎麼二人好像有事背著他一樣?

譚龍和何江華都沒有搶先發言,而是讓彆的常委先發表意見。政法委書記陳玉龍、宣傳部長回永義相繼發言表示讚成江天和張健的提名,反對鐘義平的提名。和陳風所料的情景一樣,不過出乎陳風意料的是,統戰部長薄厚發並沒有中立,而是對提名鐘義平提出了反對。

形勢十分嚴峻,陳風甚至已經下了結論,鐘義平的提名必然通不過常委會,夏想的心思白費了。正當陳風考慮著最後如何擱置時,耳邊忽然響起了譚龍講話的聲音。

譚龍一開口,就讓陳風大吃一驚。

“鐘義平同誌早在城中村改造小組的時候,就工作認真,為人誠實可靠,是個信得過的好同誌。他雖然沒有基層工作的經曆,但有學曆有見識,在工作中沒少和老百姓打交道,擁有處理各種基層情況的經驗。我覺得組織部對他的提名是合適的,是經過認真考核的,我附議組織部的提名。”譚龍說完,目光飛快地看了付先鋒一眼,隨即又落在了何江華身上。

不止陳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訝莫名地看了譚龍一眼,付先鋒更是驚訝萬分,目光直直地盯著譚龍不放。

怎麼可能?誰不知道譚龍和他的關係,現在譚龍公開在常委會上和他唱反調,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付先鋒心中猜疑不定,又看向了何江華。

何江華目光中閃過一絲無奈,隨即開口說道:“我也讚成組織部的全部提名。”

何江華隻說一句,就急忙閉口,再也不發一言。

付先鋒簡直要發狂了,他原以為憑借他義正詞嚴的觀點和鏗鏘有力的發言,一定能打動中間派,肯定可以阻止鐘義平的提名獲得通過。而且他也吃定了陳風和胡增周不會強出頭的態勢,正是打擊夏想氣焰的最好機會。誰料到,中間派讚成了他,最後竟然被自己人拆了台!

付先鋒今天第二次發火了。

隻不過這一次他是自己氣自己,好一個譚龍,竟然來了一手釜底抽薪,自己當時怎麼那麼笨,沒有注意到譚龍的異常?還是自信過度,認為譚龍就一定附和自己?轉念一想,按理譚龍不應該支持鐘義平的提名。鐘義平是夏想的人他不會不知道,譚龍和夏想之間的關係,又不是一天兩天不和了,怎麼突然間譚龍會支持夏想的人到安縣擔任重要職務?

肯定是哪裡出了狀況!付先鋒片刻之間尋思過來,隨後又一琢磨目前的局勢,方進江、李丁山、譚龍和何江華都表示了支持,雖然有他和陳玉龍、回永義、薄厚發的反對,現是四比四持平的僵局。不要忘了,秦拓夫的態度雖然模棱兩可,但付先鋒對他也不抱希望。最主要的是,陳風和胡增周都沒有表態,他們不會強出頭是不假,但眼下形勢大好,豈有不坐收漁利之理?

付先鋒心中一聲喟歎,形勢急轉直下,大好局麵毀於一旦,讓他痛心疾首。隻是他始終不明白的是,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難道其中又有夏想的手段?

秦拓夫看了一臉沮喪的付先鋒一眼,倒沒有拿出痛打落水狗的無賴姿態出來,而是若有所思地說道:“我就棄權好了,決定權交給陳書記。”

陳風暗罵一句老滑頭,剛才耍了瘋,現在又裝好人,兩邊不得罪。這個秦拓夫,誰要小瞧他沒文化誰準吃虧。不過身為書記,該最後主持大局的時候就必須要拿出***的氣概出來,又因為胡增周還沒有發言,陳風問道:“增周說說。”

胡增周也在納悶兒,怎麼突然之間形勢大變了,但好奇歸好奇,關鍵時刻還是要堅定立場,夏想的麵子必須給,何況又是順水推舟的事情,就說:“鐘義平同誌還是有能力勝任旦堡鄉黨委書記一職的,我覺得應該給年輕人一個成長的機會。”

陳風見好就收,做了總結性發言:“此次常委會是一次民主的會議,大家的討論很激烈,發言很精彩,最後通過了組織部對安縣人事的提名……”

在並不熱烈的掌聲之中,一次重大的人事安排就此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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