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甲之跳板,乙之絆腳石(1 / 2)

如果燕省有高老坐鎮,就完全不同了。就算高老不親自出麵,躲在幕後指導,也能通過各個渠道傳出去高老身為幕後之人的消息。消息一旦傳開,就會讓燕省發表反駁文章的專家教授,感到無形的壓力。

兩軍交戰,勇者勝

歸根結底,隻要產業結構調整的政策失敗,隻要領導小組不出成績,不但宋朝度沒有了政績,範睿恒和宋朝度之間的聯合也會煙消雲散,範睿恒對夏想的照顧也會隨之消失。更主要的是,葉石生也就失去了和範睿恒合作的基礎。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產業結構調整政策的推行。

產業結構調整政策,是阻撓崔向大計最大的絆腳石!

雖然說崔向也明白產業結構調整的推行,對燕省的經濟發展大有好處,甚至有可能為燕省帶來新的氣象。而且他也讚賞夏想的才能,認定夏想是一個肯乾實乾的官員,但遺憾的是,道不同不相為謀。為了自身的政治前途,犧牲彆人的前途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崔向也有過一絲猶豫,覺得是不是太計較一時得失了,冒著得罪葉石生的危險,冒著犧牲燕省大局的損失,也要在背後施展各種手段,迫使對手失敗,或許太自私自利了?不過他又轉念一想,等他上台之後,再大刀闊斧地推行新政,在他的主導下推進產業結構調整,未必就比現在推行差多少,甚至還要更好!

正是出於這種自信和安慰,崔向還是決定賭一把,隻要現在阻止產業結構調整繼續進行下去,燕省的局勢還會回到以前一盤散沙的狀態,非常有利於他亂中取利,從容坐大。

實施了宣傳的策略之後,崔向和馬霄商議應對之策。他估計葉石生有三種應對之策,第一就是妥協,對領導小組的支持力度減弱,放慢產業結構調整的步伐,觀察一下各方反應,以及各大媒體對程曦學文章是支持者多還是反對者多,再決定下一步。第二就是低調行事,不再繼續推行產業結構調整,但不會給出任何解釋,一切有關產業結構調整的政策都暫停執行,慢慢讓產業結構調整的政策淡出公眾的視線。第三就是葉石生大受觸動,即刻宣布暫停產業結構調整政策,小組成員各回原來的崗位……

第三種設想的可能性最低,第一種最高,當然,第二種也極有可能。崔向和馬霄就設想中的葉石生的各種反應,分彆製定了應對措施。

三人的目標一致,就是想充分利用葉石生耳根軟的特點,連哄帶騙,讓葉石生退縮,並且轉向支持他們。

隻是崔向一聽說葉石生回來即刻召開了一個碰頭會,卻沒有通知他,就心中一驚,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難道說葉石生會有第四種選擇——就是他們商議半天也覺得以葉石生的性格,絕對不可能選擇更加堅定地推行產業結構調整的第四種可能!

第四種可能是付先鋒提出來的,崔向和馬霄卻一致認為不可能。葉石生並不是雷厲風行的人,他在燕省為官多年,已經養成了保守的習慣。因為離京城過近的緣故,燕省官員幾乎無一例外都謹小慎微,仰望京城鼻息。京城一有風吹草動,無不打起十二分精神觀望。基本隻要國家有任何政策出台,最先嚴格執行的必定是燕省。

燕省,在古代號稱直隸,直隸的意思就是直屬京城。在清朝,直隸總督要比其他省份總督高半級,位置極為重要。現在燕省雖然級彆上不再高出彆的省份一等,但政治上還是比任何省份都重要,作為唯一一個環繞京城的省份,燕省,是京城安全的最後屏障。

燕市也是國內所有省會中,離京城最近的一個。

因此,燕省的一舉一動都在京城的眼皮底下,燕省所有的大小官員,都將京城的動向格外放在心上。尤其是作為一省書記的葉石生,敢對《京城日報》的不點名批評視而不見?據他以往的性格推算,付先鋒提出了葉石生惱羞成怒之餘,反而更加堅定地支持產業結構調整的說法。崔向和馬霄異口同聲表示沒有可能。

而且崔向還尋了個機會,和馬萬正私下裡接觸了一次。雖然談話不多,但馬萬正隱隱也流露出對產業結構調整的憂慮,含蓄地說出因為葉石生性格軟弱,不足以支撐燕省產業結構調整的大舉措。現今京城有了反對的聲音,葉石生估計會產生退讓的想法。

不過,馬萬正對馬霄的做法表示了不滿,不管如何,《燕省日報》事件就算能逼得葉石生一時手忙腳亂,等他回過神來,必定會秋後算賬。

同時,馬萬正還暗示,夏想是個好同誌,鬥爭不應該波及他的身上。不管產業結構調整的前景如何,他不希望有人拿夏想的前途做文章。如果有人想將夏想如何,他第一個不答應。

崔向表麵上沒說什麼,心裡卻知道這算是馬萬正的“君子協定”了,對事不對人,隻針對產業結構調整,不針對夏想本人。崔向卻大為不解,夏想幫助宋朝度問鼎省長寶座,差不多已經和馬萬正背道而馳了,怎麼馬萬正還這麼維護夏想?夏想真有這麼好?

夏想憑什麼?還值得讓馬萬正——堂堂的常務副省長親口說出不許彆人動他的話,他到底有什麼依仗?

崔向無可奈何又恨極了夏想,夏想越得到眾人的維護,就越是他最大的障礙。因為夏想的根基越穩,他想搬開夏想就越吃力,就越容易踢到鐵板上。

付先鋒想利用連若菡整治夏想的辦法,到現在暫時還沒有眉目。因為連若菡在國外,她的事情不好打聽。不過聽說連若菡生了孩子,正在核實真假。付先鋒說,如果連若菡確實生了孩子,就有可能是夏想的“功勞”。到時他隻需要把事情向連若菡的父親一捅,再通過其他渠道傳到吳家老爺子的耳中,夏想必死無疑。

但願真是夏想的孩子,崔向甚至暗暗企盼。聽付先鋒的意思,吳家老爺子的能量自不用說,連若菡的親生父親吳才洋也是一個極有性格的人,而且手腕極高。他身為一省大員,怎麼會容忍自己的女兒沒名沒分地跟著夏想,還為夏想生了一個孩子?不勃然大怒才怪!

崔向做足了前期工作,這才信心滿滿地前來見葉石生,一見麵,就被葉石生來了一手指桑罵槐。

明是罵麻秋工作失誤,暗中是罵他和馬霄背後的《燕省日報》事件。

崔向剛想開口解釋《燕省日報》事件,卻見錢錦鬆也在,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說道:“錦鬆也在?有事向葉書記彙報?”

錢錦鬆聽出了崔向的意思,他在場的話,不方便崔書記向葉書記彙報工作,就衝崔向微一點頭,又對葉石生說道:“葉書記,那我就先回去了……”

葉石生想了一想,也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等錢錦鬆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又說了一句:“錦鬆,聽說森林公園的森林居飯店不錯,而且環境幽美,正好晚上有空,一起去坐坐如何?”

錢錦鬆微微一愣,隨即明白了什麼,笑道:“既然葉書記有雅興,沒問題,一定奉陪。我這就去安排……”

崔向臉色微微動容,心中明白葉石生的言外之意。一是告訴他,他和錢錦鬆之間關係不錯;二是暗示,他要去森林居吃飯,森林公園是遠景集團的產業,誰不知道夏想和遠景集團的關係?領導的話就是要讓人聯想豐富,越摸不清領導意圖越好。

崔向的心慢慢地下沉,預感到今天和葉石生的對話,將會十分沉重。

果然,錢錦鬆一走,葉石生就“啪”的一聲將《燕省日報》摔到崔向麵前,語氣十分不善地說道:“崔書記,馬霄是怎麼回事?他這個宣傳部長,是不是當得太自由自在了,還有沒有組織和紀律?”

崔向被葉石生的氣勢一壓,不由自主心中一驚,心想果然是久居高位,性子再軟,一旦發作起來還是有無形的威嚴。他忙一臉凝重地說道:“是我的錯,葉書記,我向您檢討,承認我工作上的失誤。本來馬霄同誌找我商議了這件事情,也是因為中宣部和首長通過不同渠道對燕省的產業結構調整表示了關注,似乎對燕省媒體一麵倒地支持產業結構調整大為不滿,認為真理越辯越明,應該向中央看齊。連《京城日報》都刊登了著名學者程曦學的文章,而且燕省領導小組的成員夏想也在《青年報》發表了反駁文章,燕省的媒體卻一點動靜也沒有,也說不過去。馬霄同誌的意見是,燕省是現階段產業結構調整最有成績的省份,又離京城最近,既然有首長表示了關注,我們燕省的媒體不組織討論也說不過去,要和中央保持高度一致才好……”

葉石生不動聲色地聽崔向解釋,慢慢地點燃一支煙,眯起了眼睛,一副篤定、自信的樣子。

崔向吃驚不小,從葉石生的表現來看,剛才自己抬出《京城日報》和中宣部,顯然對他沒有觸動。

“我當時就和馬霄同誌商量,此事要先請示葉書記,但聯係了一次,沒聯係上您,而且《京城日報》的文章一經發表,就已經在燕省引起了不少猜測……”崔向的話未說完,就被葉石生打斷。

葉石生捏著煙,眼神之中流露出淡淡的威嚴:“聯係不上我?看來,麻秋的工作最近總是出錯,我是不是該換一個秘書了?”

崔向沒想到葉石生專挑他話裡的毛病,一不留神又說錯了一句話,得罪了麻秋。麻秋雖然為人誠懇,不多事,但他畢竟是葉石生最信任的人。這下倒好,麻秋以後不記恨他才怪。

“我……其實不關麻秘書的事情,可能是我撥錯了電話。”崔向無奈,隻好自打嘴巴,又繼續說道,“主要也是當時情勢急迫,領導說了,《京城日報》之後,還陸續會有其他報紙發表產業結構調整的相關文章,燕省再落後的話,就說不過去了。因為第一波浪潮是國家媒體,第二波浪潮就是國內各省的媒體。燕省離京城最近,又正在大力推行產業結構調整,首當其衝應該跑在其他兄弟省份的前列。”

“領導?哪一位領導?是以個人名義還是以彆的名義?”葉石生將煙頭按滅在煙灰缸中,似笑非笑地看著崔向。

崔向本來以為隻要含糊地一提領導,葉石生就會立刻軟化立場,不再窮追不舍。不想他不但沒有流露出足夠的敬畏之意,還非要追問領導的名字,崔向不免暗暗嘀咕,葉石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底氣了?

崔向一時猶豫,葉石生卻又及時地轉移了話題,說道:“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再追究責任也無濟於事,就不要再提了。”

崔向心中一喜,葉石生軟化了,果然關鍵時刻他又頂不住了,看來,《燕省日報》事件算是過關了。此事可大可小,隻要葉石生沒有任何表示,就會在省委中造成共識——葉書記雖然是***,但控製不住宣傳口,掌握不了大局。如此一來,向他這個副書記靠攏的人會慢慢增多。

誰都想找一個說話有分量的靠山。在省委裡麵如何立威?就是在一件件事件的累積之中,誰說話管用次數多,誰身邊的人就會越多。

“既然《燕省日報》發表了對產業結構調整質疑的文章,肯定也有讚成的聲音。我和睿恒、升平以及錦鬆剛才開了一個碰頭會,確定了一下今後領導小組的工作重點,決定安排葛山同誌兼任領導小組的副組長,指導領導小組以後的宣傳工作。在宣傳方麵,領導小組做得還遠遠不夠,葛山同誌有宣傳方麵的工作經驗,正好由他來應對宣傳問題,製定宣傳策略,組織撰寫辯論文章。有人對產業結構調整的政策質疑,我們就得撥亂反正,為產業結構調整正名!”

葉石生擲地有聲,大手一揮,以一副氣壯山河的氣勢說出了一番令崔向心驚肉跳的話。

崔向才明白,葉石生不是對日報事件既往不咎了,而是先將此事輕輕放到一邊,再拋出他的舉動。意思是,隻要崔向反對,他就會再提日報事件——政治,就是一種有來有往的交易!

葉石生要組織力量撰寫反駁文章,要效仿鄒儒和夏想的舉動,在燕省也來一場宣傳戰?什麼時候葉石生變得這麼聰明這麼有勇氣了?他就不怕辯論會輸,輸了之後對他的聲望以及權威大有影響?葉石生的自信從何而來?

崔向心中疑惑,就不免有些遲疑,拿不定主意。

葉石生卻不等他深思,又說:“葛山同誌到領導小組,隻是內部調動,沒什麼問題的話就這麼定了。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見,我和睿恒、升平還有錦鬆都一致認為,豐利同誌不再適合擔任省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一職,經研究決定,擬任省委老乾部局局長……”

崔向本來一直站著說話,猛然聽到葉石生說出上述一番話,頓時一驚,竟然一下沒有站穩,坐在了後麵的沙發上。

葉石生見崔向終於被他的鎮靜自若鎮住,露出了驚惶失措的一麵,不由暗暗得意,微微一笑說道:“說了半天話才發覺原來崔書記一直在站著,怎麼這麼見外?”

崔向坐在沙發上,心裡仍然怦怦跳個不停。葉石生好手段,一回來就拋開他開了一個碰頭會,定下了兩件大事,件件直指《燕省日報》事件。葛山兼任副組長,明顯是要占領媒體陣地,奪回發言權。將豐利從省委宣傳部搬開,顯然是針對馬霄的報複,要安插自己人進宣傳部。

好一手移花接木的手段!

片刻之間,崔向感覺到後背汗流浹背,竟然濕了一片。

不過他又瞬間冷靜下來,微一思忖,立刻說道:“豐利同誌在省委宣傳部工作的時間不短了,突然調到老乾部局,於情於理都不好交代,我怕他情緒上不好接受,要不先緩一緩再說?”

崔向來了一手緩兵之計。

以退為進

“本來我的意思也是覺得豐利同誌可能有意見,會鬨情緒,但經過研究,大家都認為豐利同誌有大局觀,一向服從組織決定,所以也就暫時定了下來。這事也得征求一下你的意見,如果你也同意,我們在常委上走個過場就可以了。如果有不同意見,就再放到常委會上具體討論。”葉石生淡淡地說道,目光不經意望向了窗外,“正好我也有一個關於《燕省日報》調整的問題,還沒有形成成熟的想法,要是需要上常委會討論豐利同誌的問題,我就儘快拿出一個關於《燕省日報》的提議出來,一並提交常委會討論也好。”

話雖然輕飄飄的,看似沒有什麼,實際上明白無誤地告訴崔向,如果你同意,一切好說,《燕省日報》的事情暫時放到一邊。如果你反對,好,兩件事情一起提交常委會討論。

崔向沒了主意。

葉石生現在的強勢超出他的想象,不但沒有一點退讓之意,反而意氣風發,大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意。而且政治智慧圓熟,手腕出其不意,態度鎮靜自若,完全出乎崔向的意料,徹底打亂了他的部署。

聯想到他剛進來時錢錦鬆在場時的情景,崔向明白了什麼,錢錦鬆現在成葉石生的智囊了。但問題是,以前也沒有發現錢錦鬆有這麼高超的政治智慧呀?他來燕省兩三年了,一直碌碌無為,怎麼突然之間也變得高明起來?

真要提交到常委會的話,看葉石生的架勢,以及他運籌帷幄的態勢,加上上述兩件事情已經得到了範睿恒和梅升平的點頭,通過的可能性甚至不用猜測。

賭輸了?崔向大為沮喪,《京城日報》發表的程曦學的文章,以及在《燕省日報》上的造勢,怎麼都壓不住葉石生前進的腳步?為什麼?一向軟弱的葉石生怎麼突然就強硬起來了?他難道又有了什麼依仗?

崔向心思飛快轉動,最讓他不想見到的場景卻真實地出現在眼前之時,他才發現,葉石生再軟弱,再耳根軟,也是名正言順的省委書記,是***。他的話無形之中能給人以極大的威壓,讓人不得不退讓三分。

怎麼辦?崔向一時左右為難。如果就此認輸,以後在葉石生麵前如何抬頭做人?如何在省委裡麵立威?最主要的是,現在認輸就等於完全放棄剛剛辛苦建立起來的優勢!但不認輸,真要提交到常委會,一番唇槍舌劍之後,麵對書記和省長的一致口徑,中間派的常委肯定會支持書記和省長,最後還是一個失敗的下場。

認輸和不認輸,都不甘心!

崔向一咬牙,終於做出了一個決定:“經過我的慎重考慮,豐利同誌擔任老乾部局局長的職務是合適的,我表示讚成。我提議市政府秘書長鄭冠群同誌接任省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一職。”

“鄭冠群?”葉石生對鄭冠群沒有印象,但卻清楚鄭冠群一定是崔向的人,崔向是以退為進,搬開豐利可以,但要安排他的人接任,等於是大家都各退一步,“你將名字報到組織部,由升平同誌按照程序進行審核考查,符合條件的話,就由組織部提名。”

梅升平肯提名才怪,不過崔向會想辦法讓梅升平妥協。隻要梅升平抬手放過,再有馬霄的堅決支持,他再大力推舉,葉石生也應該照顧一點,退讓一步。

政治要有平衡和妥協才能維護安定團結的局麵,葉石生將《燕省日報》的事情高高抬起,又輕輕放下,何嘗不是一種妥協?

不過崔向也清楚,其實鬥爭才剛剛開始,下一步在《燕省日報》上的宣傳戰才是重點,就看誰能在辯論中占據上風了。不過接下來的論戰就不是平衡的政治遊戲了,而是一場不見硝煙的文字戰爭,不見刀光劍影,但殘酷程度一點也不比麵對麵的唇槍舌劍差多少。

崔向不無自信地想,有程曦學出麵,有馬霄邀請一流的專家學者撰文,燕省各大專家教授的精英全部被他們收攏在陣營之中,葉石生就算貴為省委書記,在燕省也請不到一流學者了。他想在宣傳戰上獲勝,隻怕要做白日夢了!

崔向告辭離去,他不知道的是,他剛一離開葉石生的辦公室,葉石生就一臉慘白地頹然坐在椅子上,再也沒有一絲精力,半天沒有動彈一分。過了半晌,他才恢複了一點精神,搖頭說道:“省委書記也不好做,要不是一口氣硬撐著,還真頂不住……”

葉石生是強提著一口硬氣和崔向硬碰硬的,就想拚上一次,不能再軟弱下去了。因為他也知道,此次碰撞事關以後誰在省委裡麵立威的大計,不能退讓。而且他也知道自己的弱點,隻要鬆一口氣,就有可能被崔向牽著鼻子走——幸好,最終還是崔向退卻了,他險勝一局。

但此局奠定了葉石生的信心,也讓他對掌控以後的局麵更有多了自信。不過葉石生也清楚地認識到一點——他的底氣來源於範睿恒和梅升平兩大實權人物的支持。一件事情,如果有他們二人和他站在一起,基本上就算有反對的聲音,也很難形成氣候。

葉石生又平靜了一下心情,深呼吸幾口,對外麵說道:“麻秋,電話通知錦鬆一下,讓他安排一下晚飯的事情。”

麻秋敲門進來,恭敬地說道:“葉書記,剛才秘書長已經來過電話了,說是安排好了。不過他又問,說是夏想對森林居比較熟悉,是不是叫上夏想一起?”

葉石生微一沉吟:“可以。”

麻秋點頭,剛要回到外間,葉石生又說了一句:“你也一起去吧。”

麻秋愣了一愣,知道葉石生是因為剛才的事情而特意照顧他,不由心中一熱。因為高成鬆事件,上麵三令五申要各級領導嚴格要求秘書,葉石生就很少和他有公事之外的來往。表麵身為省委書記的大秘書,麻秋心裡卻十分清楚他和葉石生之間中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麻秋一臉感動地點點頭,見葉石生臉色不太好,就回到外間給他倒了一杯水,衝了一包參茶送了過來。

夏想還在辦公室中一邊猜測葉石生的態度,一邊琢磨著下班後找一個時間給連若菡打個電話,商量一下孩子姓氏的問題。眼見到了下班的時間,剛想收拾東西出門,一抬頭,卻見錢錦鬆一臉笑容地站在門口。

錢錦鬆一臉和善地衝眾人打著招呼,然後徑直來到夏想麵前,夏想恭敬地問了一聲好,還沒開口,錢錦鬆就先說道:“跟我走,一起去吃飯。對了,要不要現在給家裡請假?”

古玉在一旁促狹地笑道:“不勞秘書長費心了,我幫夏處長打請假電話好了。”

夏想不滿地瞪了古玉一眼,嫌她故意搗亂,錢錦鬆卻不由多看了古玉一眼,眼中閃過疑惑之意。不過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笑道:“怎麼,小夏擔心殊黧吃醋?沒關係,到時我替你作證。”

難得秘書長開個玩笑,夏想就大度地說道:“我家殊黧通情達理,才不會吃醋。比起方格的藍襪可是強多了,是不是方格?”

方格從小在高官家中長大,雖然錢錦鬆是省委秘書長,但他也沒有一點膽怯,笑嘻嘻地說道:“男人要愛護女人,愛護她們就得多讓著她們。我家藍襪管我是出於對我的信任,要是她不信任,怎麼會天天翻我的錢包?”

一句話說得連錢錦鬆都笑了,他也知道方格的來曆,就說:“文武之道,一張一弛,男女關係也一樣,要張弛有度才好。管得太嚴,弦繃得太緊,就過猶不及,容易突然斷裂。”

方格打了個立正:“秘書長高見,受教,受教!回去我就教育藍襪,告訴她,要聽黨的話才不會犯錯誤。”

錢錦鬆為人倒也和氣,一點架子也沒有,和眾人又說笑幾句,才和夏想一起離開辦公室。他們一走,鐘義平就感慨地說道:“做官當學錢錦鬆,談笑有鴻儒,來往無白丁,笑容滿麵,讓人如沐春風。”

方格上前拍了拍鐘義平的肩膀:“真沒發現,原來一向老實巴交的你,竟然也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馬屁高手,佩服,佩服。可惜的是,人都走了你還拍哪門子馬屁?早乾什麼去了!”

古玉卻沒有被方格逗笑,對方格和鐘義平的話置若罔聞,呆呆地看著錢錦鬆遠去的背影,心想以前不覺得,今天一見,怎麼感覺好像認識錢錦鬆一樣?

夏想下樓,聽錢錦鬆說明一起吃飯的緣由,心思一動,說道:“我有個想法想向秘書長請示一下。”

“有話就說,在我麵前彆打官腔。”錢錦鬆笑嗬嗬地說道。

“我想多請一個人,他肯定是葉書記想見的人。”

“誰?你怎麼知道葉書記想見誰?”錢錦鬆饒有興趣地問道。

“高老,就是高晉周副省長的父親,他是國內設計界極有名望的專家,可以說是設計界的泰鬥人物。而且他現在是遠景集團的總設計師,也是經濟顧問,相信他對目前國內的經濟結構,以及產業結構的調整,也有自己的見解。”雖然錢錦鬆還沒有透露任何有關碰頭會的消息,不過從他的笑容上夏想可以斷定,葉石生選擇了應戰!

既然選擇了應戰,就必然需要各方麵的專家。高老雖然不是經濟學家,但憑借他在業內的名氣以及聲望,也有足夠的號召力。夏想雖然不知道高老的立場,但他相信以高老的開明和眼光,對產業結構調整肯定是支持態度。

錢錦鬆微一思忖,說道:“我請示一下葉書記。”

夏想也沒有閒著,跑到一邊給高老打電話。葉石生如果肯見高老,也要高老有時間才好。不過夏想也相信高老願意和葉石生見上一麵,高晉周來到燕省的時間也不短了,基本上被邊緣化了,一直沒有什麼作為。有和葉石生走近的機會,高老為了高晉周,也是樂意出麵的。

果然,高老接到了夏想的電話,聽夏想一說,很高興地說:“隻要葉書記發話,又有小夏的麵子在,我自當奉陪。”

剛放下高老的電話,錢錦鬆請示完畢,說道:“葉書記同意了。”

夏想提前趕到森林居,先準備一下。雖然說葉石生低調前來吃飯,但省委書記畢竟不是常人,很容易被顧客認出來,鬨出烏龍事件就不好了。楚子高正好也在,聽夏想說省委書記要來,著實嚇了一跳。大官他也見過不少,但省委書記還真沒有見過活人。

夏想吩咐三點:“一是飯菜你親自經手,二是你負責送菜上來,三是找一個側門上樓,彆驚動彆的客人。”

楚子高忙不迭一一應下,高興地忙碌去了。

不多時,高老趕到了。

高老就在附近的珍藏苑和典藏居的工程部,離森林公園很近。夏想和高老少說有一個月沒見過麵了,一老一少一見麵,親熱地說個不停。

珍藏苑和典藏居的工程已經進展了三分之一,工期不快,因為要出精品,所以寧肯慢工出細活,也要打造出燕市精品住宅。至少也要保證在十年之內,無出其右者。高老信心十足,說道:“寧肯不賺錢,也要打出遠景集團隻出精品的名氣。我相信,珍藏苑和典藏居隻要一推向市場,就會非常暢銷。”

遠景集團堅持的原則是,在工程沒有進展到二分之一前,不預售。不過也正好應了無心插柳的老話,遠景集團本意是想精心施工,不搞預售來影響工期,但許多看房者卻以為遠景集團的房子過於暢銷,生怕搶不上,都紛紛主動要交訂金訂房,反而造成了饑餓銷售的效果。

趁葉石生沒來之前,夏想簡單說了說宣傳戰的事情。

“程曦學此人,我認識,也打過交道。”高老眯起眼睛,似乎在想起久遠的往事,“最早在他還沒有成名之前,他當時還不是中大的教授,正在中大求學,住在一個小胡同裡,上班的話要坐12路公共汽車,但他每天都坐7路車走。彆人都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我卻是明白得很——因為7路車通往國務院,他每天不是求學,而是跑關係。從那時起,我就覺得他更適合從政,而不是做學問。

“不過沒想到後來他還是成了中大的教授,可能是他想從政而不得其門,隻好退而求其次了。當了教授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他默默無聞,在學術上沒什麼成就。如果不是後來一次突發事件,程曦學抓住機遇果斷表明立場,並且發表了一篇立場鮮明的文章,立刻得到了某人的賞識,從此他平步青雲,成為經濟顧問,因此才聲名鵲起……”

夏想了解了程曦學的過往曆史之後,不由笑了:“程教授還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知道什麼是終南捷徑。”

“他確實聰明,有眼光,也有膽識,就算當時是投機成功,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高老對程曦學的評價還算客觀,“不過他身為學者,太醉心於名利了。後來也出過幾本著作,還算不錯。再後來就在學術上沒有什麼作為了,不過活動倒是出席了不少,名氣也越來越大。”

夏想點點頭:“學而優則仕,隻不過,進入仕途之後,就將學問拋到了一邊。就算學問還在,但本心不在了,沒有了客觀的立場,再高的學問也就失去公正了。”

高老深有同感:“這也是國內不出世界級大師的緣故。獨立、客觀、公正地做學問,說說容易,在國內的大環境之下,想要做到很難。程曦學的選擇也沒錯,國內有幾人能堅持客觀的立場?你可以堅持你的立場,但你發不出自己的聲音,也是無用。”

高老一生隻做學問,沒有從政,對此是深有體會,觸動了往事,不免感慨。

說話間,葉石生和錢錦鬆趕到了。

夏想急忙向前迎接葉石生二人,又主動為葉石生介紹高老。

葉石生聽過高老的名字,知道他在設計界內是德高望重的泰鬥級人物,也是十分客氣。所有政客都對學者客氣有加,這是國內的共識。學者代表了一種氣節,代表了文化的製高點,尊敬學者,就是尊重民族文化。

聞弦歌而知雅意

幾人一起上樓,在夏想的安排下,悄然從側門上樓。一到房間,打開的窗戶正對著鬱鬱的森林,正是夏季,樹木枝繁葉茂,一片青翠之色。雖是夜晚,但有森林居特意營造的燈光效果,青綠和昏黃交織,如夢如幻,比燈火通明的城市夜景不知要美多少倍。

葉石生一臉驚喜走到窗前,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氣,讚道:“我才知道燕市也有這麼一個好地方,深得鬨中取靜的精髓。夏想,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不早早告訴我森林公園的好處,非要自己藏著,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葉石生半是埋怨半是玩笑的話,拉近了距離,夏想又恭敬又親熱地說道:“葉書記,可不是我不告訴您,實在是您公務繁忙,日理萬機,太過操勞了。不過該您看到的風景,總會在一個恰當的時候看到。您身為省委書記,想看什麼,想什麼時候看,全由您的心意。”

夏想語帶雙關,暗指葉石生應該事事自己做主,不要被動。

葉石生回頭看了夏想一眼,眼中流露出一絲讚賞之意,心想以前怎麼沒有發覺,夏想還挺有眼色,也挺會說話。

落座之後,夏想坐在下首,高老和錢錦鬆分坐在葉石生的左右。不一會兒楚子高親自端菜上來,葉石生倒也眼尖,看出了楚子高的不同尋常,說道:“你不太像服務員。”

楚子高滿臉堆笑:“葉書記好,我是森林居的老板,聽說您大駕光臨,怕服務員毛手毛腳,所以就自己上菜了。”

葉石生不滿地瞪了夏想一眼:“夏想,不是說了不給彆人添麻煩嗎?”

夏想忙解釋說道:“葉書記您有所不知,子高是我的好朋友,他來送菜反而安全。要是讓服務員送菜,肯定可以認出您來,傳到外麵的大堂裡,大家出於對葉書記的熱愛和尊敬,都要向您問好,就更亂了。”

“就你會說,行了,回頭替我多謝謝楚子高。”葉石生笑罵了一句。

氣氛還算不錯,夏想暗暗高興,有了一個良好的開頭,接下來的談話就順利多了。

楚子高安排好一切,就識趣地下去了。房間內隻剩下了幾人,葉石生發了話,大家才開始吃飯。

因為不熟悉葉石生的習慣,夏想也沒敢主動敬酒。一會兒錢錦鬆主動向葉石生敬酒,葉石生也沒拒絕,夏想才大著膽子也向葉石生敬了一杯,葉石生卻沒喝,端著酒杯,直視夏想的雙眼,說道:“我有一個問題問你,回答好了,我才喝你的酒。”

夏想恭謹地笑道:“葉書記請講。”

“你在《青年報》上發表的反駁程曦學的文章,真的是你寫的?”

“如假包換,是我一字一句寫出來的。”夏想答道。

“這麼說,如果我讓你組織力量在省內媒體上發表反駁《燕省日報》的專家文章,你也能勝任這個工作了?”

夏想還沒說話,錢錦鬆插了一句:“葉書記已經決定由省委副秘書長葛山同誌兼任領導小組的副組長,負責領導小組今後的對外宣傳工作。”

夏想心領神會,立刻說道:“隻要有負責和媒體打交道的牽頭人,我負責組織力量撰寫文章,保證完成任務。”

“這麼有自信?”葉石生看了夏想一眼,又說,“不僅要撰寫文章,還要寫出水平寫出文采來,要辯駁得對方啞口無言,要讓對方放棄辯論,要讓對方認輸,你有沒有這個信心?”

夏想說道:“葉書記,在您麵前我就實話實說了,學術上的爭論,向來是分不出高下和勝負的,即使理屈詞窮了,對方也可能會無理狡辯三分。”

葉石生一愣,其他官員在他麵前向來是拍著胸膛說大話,保證完成任務,保證讓領導滿意,等等。夏想卻先說一個不分勝負的結果,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略有不滿地說道:“先講困難不去努力,夏想,你的意思是你沒有能力勝任這個工作了?”

這一句話說得比較重,錢錦鬆臉色微微一變。

夏想卻依然不動聲色,反而笑道:“葉書記您彆生氣,您交代下來的工作,我肯定會竭儘全力去完成。我的意思,其實我們和對方論戰是為了爭取民眾的輿論支持,隻需保持著一個僵持的局麵就好。隻要影響越大,造成的轟動效果越明顯,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

夏想還未說完,葉石生就按捺不住了,插話問道:“什麼目的?我要的是宣傳戰上的全麵勝利,可不是一個不尷不尬的平局。”

“葉書記,紙上談兵即使大獲全勝,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對方不是主動挑起事端,主動發起宣傳戰嗎?好,我們就應戰,就和他們在報紙上辯論。越辯論,對產業結構調整關注的人就越多。關注者越多,對產業結構調整的促成作用就越大。因為產業結構調整就是打破壟斷,引進競爭機製,還市場一個公正,為百姓謀取福利,肯定會爭取到更多百姓的支持。如果沒有他們主動挑起宣傳戰,老百姓即使聽說過產業結構調整,也覺得和自己無關,不會主動關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夏想侃侃而談,一臉淡笑。

葉石生則是一臉不解,等待夏想的下文。

“真理越辯越明,但真理卻往往沒有具體的定義,實際上還是辯不清說不明。我們組織力量一邊和他們辯論,擴大影響,一邊繼續努力加快產業結構調整的步伐。所謂事實勝於雄辯,對方叫得越響,觀點越激進,鬨得越凶,我們產業結構調整的每一次成功,就相當於給對方打臉打得越響。所以說如果我們組織力量的反擊非常凶猛,幾下就打得對方偃旗息鼓,我們在推行產業結構調整之中的每一次成功,就引不起公眾尤其是對方的關注了。有對方的叫囂作為我們的反麵教材,我們的勝利才更有成就感。”夏想最後做了總結性發言,“我想,在論戰初期,先不計較一時的得失,也不以打敗對方為第一目標,而是取得一個平衡的局麵。你來我往,熱鬨非凡,等吸引了足夠多人的眼球,我們就拿出產業結構調整之中的一次成功來打對方的臉。成功一次,就打一次,直到把他們打敗打怕為止!”

葉石生一臉驚訝,看了夏想半晌,沒有說話。

葉石生的想法是,既然對方將手伸到了他的眼皮底下,他不立刻將對方打個落花流水,也顯示不出他省委書記的權威。沒想到,夏想的想法更絕,不將對方徹底打敗,而是充分利用對方想將事情攪亂的想法,火上添一把柴,讓火燒得更旺。等著火勢大到不可收拾之時,再煽風點火,讓火勢轉變方向,燒到對方身上,讓對方嘗一嘗引火燒身的滋味。

好一手將計就計的計策。

葉石生仔細打量了夏想幾眼,夏想年紀輕輕,竟然有如此手段,真是後生可畏。幸好他為自己所用,否則如果夏想成了他的對手,說不定連他這個沉浮官場幾十年之人也會栽到他的手中。

怪不得崔向千方百計要算計夏想,就憑夏想剛才的一番話,如果夏想和他作對,他也會不遺餘力地打壓夏想!

夏想從葉石生閃爍的眼神中,猜到了葉石生心中的疑慮,他既然當麵說了出來,就不怕葉石生對他有所猜疑,就說:“在推進產業結構調整上麵,我堅定地維護葉書記的決定,緊跟葉書記的步伐。我也希望儘我最大的努力,完成省委省政府賦予的神聖使命,為葉書記分憂,為燕省的明天,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

夏想表了忠心,葉石生大為放心,點頭說道:“你剛才的主意確實不錯,雖然說陰險了一點,不過對付不按常規出牌的人,也有用。”

夏想謙虛地笑了:“葉書記,我可不是欺負他們,是他們先欺負人。彆把老虎當病貓,一些小貓小狗跳來跳去,老虎還真能讓他們欺負了?”說笑間,夏想又看了高老一眼,又說,“其實剛才的主意,是高老幫我出的。我可沒有那麼長遠的目光,是高老一語點破了天機,才讓我豁然開朗。”

主意確實是夏想自己想的,和高老無關。不過他看葉石生疑慮未消,就抬了高老出來,以便打消葉石生的心病。

高老是何許人也,人老成精,從夏想多看他一眼起,就明白了夏想的心意。夏想話一出口,他就嗬嗬一笑,說道:“還是小夏聰明,一點就透。我不過是想起當年的事情,隨口一說,他就有了靈感,如法炮製,是一個機靈的年輕人。”

葉石生一聽就完全放了心,讚賞地看了夏想幾眼:“連高老都誇你,可不要驕傲才是。”

夏想笑著謙虛幾句,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高老道:“高老,好像高省長對產業結構調整也是大力支持的態度,我記得他也是經濟學出身?”

“是呀,晉周當年學的是經濟學,碩士學位,我本意是想讓他做學問,誰知道他從政了。以前倒是也出過著作,從政後,動筆就少了。”高老對夏想這一問心知肚明,就故意說得詳細了一些。

葉石生低頭一想,才想起省政府裡麵幾個副省長中,高晉周確實年紀最輕,學曆最高,但也一直最低調。低調一般分兩種,一種是無奈的低調,一種是假裝的低調。高晉周應該是前者,因為他在政府班子裡不受重視,排名又靠後。

是該在政府班子裡麵扶持自己人了,葉石生心念一動,看了錢錦鬆一眼。

錢錦鬆最近和葉石生走近,對葉石生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一個眼神,他就清楚葉石生想說什麼,就假裝無意中問道:“今天正好是周末,晉周晚上應該沒什麼事,方便的話叫他來一起坐坐?”

夏想向錢錦鬆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錢錦鬆聞弦歌而知雅意,有意讓高晉周走進葉石生的視線。夏想剛才看似無意一提,其實大家都清楚是有意為之。錢錦鬆順勢提出,也是對夏想的認同。

此話正合葉石生心意,他就衝高老才說道:“就請高老代勞了。”

高老自然願意,忙起身離座,到外麵去打電話。片刻之後返回,說道:“十分鐘後到。”

眾人又繼續剛才的話題。

夏想心中大定,知道了葉石生的想法,就大膽地說道:“不瞞葉書記,我已經組織人寫了一批反駁的文章了……”

葉石生先是一愣,隨即大喜:“好你個夏想,動作挺快,說說,都是誰寫的?”

夏想就說出了安逸興、彭夢帆和嚴小時的名字,又解釋說道:“先讓他們幾人寫幾篇出來,投石問路,然後再看對方的反應,再讓我們的專家動筆,也好做到有的放矢。”

安逸興和彭夢帆的名字葉石生都略有耳聞,嚴小時是誰卻沒有聽過,就問:“嚴小時?”

“嚴小時是投資單城市文化旅遊的投資商,她和範省長是親戚。”夏想強調後一句,是想給葉石生再吃一顆定心丸,見葉石生果然臉上一喜,就又說道,“我還打算說服範錚也參加論戰,他和我同為鄒老的弟子,一起參加論戰,也相當於對鄒老在京城論戰的響應。”

範錚是範睿恒的兒子,葉石生當然清楚,而且範錚的身份不但是省長公子,還是省社科院學者,還是鄒儒的學生,一旦他也參加到論戰之中,意義非同一般。這首先就表示了範睿恒全方位的支持,也相當於發出了社科院的聲音,最後鄒儒學生的身份也會讓人高看一眼。可以說隻要範錚出麵,葉石生將會心中大定。

夏想,給他帶來一個接一個的驚喜,葉石生看向夏想時,眼中的欣賞之色越來越重,點頭笑道:“範錚出麵,睿恒未必同意……”

“嚴小時出麵,範省長默認了,範錚出麵,應該也不會反對。我和範錚關係不錯,有把握勸動他。再說我們共同的導師鄒老也參與了進來,鄒老是產業結構調整的堅定支持者,範錚也不願看到鄒老的觀點被人攻擊……”

葉石生雖然和崔向過招贏了一局,但心情依然有些沉重,感覺前景並不明朗。如何組織力量,請誰出麵撰文,等等,也是一堆麻煩事。葛山和媒體打交道確實經驗豐富,但他未必有犀利的眼光,萬一組織的人員發表的文章反擊力度不夠怎麼辦?他心裡一直懸著,並不踏實。

今天沒想到錢錦鬆一個提議,說是和夏想一起坐坐,而夏想出其不意地給他帶來了如此巨大的收獲,幾乎讓葉石生欣喜若狂。他擔任省長五年,省委書記一年多,還從未像今天一樣感覺到柳暗花明!

夏想,真是一個洞悉領導心理、能替領導辦事的可造之材!

幾乎他所擔心的全部煩惱都被夏想解決了,哪個領導不喜歡聰明並且辦事圓滿的下屬?葉石生越看夏想越歡喜,才想起剛才夏想的敬酒,於是舉了舉手中的酒杯:“回答滿意,你敬的酒,我喝了。”

葉石生一飲而儘。

錢錦鬆和夏想對視一眼,微微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趁高晉周沒來之前,夏想決定再給葉石生一份大禮,就對高老說道:“高老,您當年和程曦學認識,對他的脾氣比較了解,肯定知道他性格中的缺點了。有時間的話,我組織的幾個人寫的反駁文章,請您幫忙過過目,把把關,怎麼樣?”

高老嗬嗬一笑,毫不猶豫地點頭說道:“小夏開了口,我能不答應?葉書記,小夏可是我的忘年交,他在設計方麵的才能,讓我動了愛才之心,好幾次想收他為徒,可惜,他誌不在此。”

葉石生正輕輕地要放下酒杯,聽到夏想和高老之間的一問一答,酒杯沒有落在桌子上,而是向前一伸。麻秋見狀,急忙為葉石生倒滿酒。

葉石生端起酒杯,鄭重地站了起來,說道:“有高老出馬,實在是領導小組的大幸。夏想,你能請動高老指導領導小組的宣傳戰,記你大功一件。來,我敬高老一杯。”

省委書記一起身,在座眾人誰也不敢再坐,都站了起來。又聽到葉石生要敬高老,夏想就微眯著眼睛笑了起來。

他知道,葉石生激動了。

高老在京城多年,省部級高官常見,葉石生雖然貴為一省書記,但如果不是因為高晉周在他的領導之下,也不至於讓高老誠惶誠恐。高老笑嗬嗬地說道:“怎麼敢讓葉書記敬我酒?是我敬葉書記才對。我起頭,大家一起敬葉書記一杯,為葉書記的操勞和為他的一心為公,當敬!”

葉石生確實激動了,為夏想的周全考慮而激動。

順勢而動

京城的論戰之中,對方有程曦學出麵,確實分量極重。但因為有鄒儒和他對戰,也算是旗鼓相當。但在燕省,目前還沒有一個有分量的人物壓場,夏想找的幾個人都是無名之輩,就是文章寫得天花亂墜,也容易被人輕視。畢竟人的名樹的影,名氣無形,但又極具影響力。

如果燕省有高老坐鎮,就完全不同了。就算高老不親自出麵,躲在幕後指導,也能通過各個渠道傳出去高老身為幕後之人的消息。消息一旦傳開,就會讓燕省發表反駁文章的專家教授,感到無形的壓力。

夏想真是想得太周到了,今天一次見麵,竟然幫他解決了全部麻煩,葉石生怎麼能不激動異常?要不是顧及省委書記的身份,以及早就誇過夏想一次,就又差點開口再誇他兩句。

又一想不能太讓夏想驕傲了,就以敬高老為由,表達一下內心的喜悅。

在座幾人哪一個不是絕頂聰明之人?大家都紛紛附和高老,敬了葉石生一杯。葉石生十分高興,又一次一飲而儘。

高晉周趕到了。

高晉周接到高老的電話,聽說有機會和葉石生一起坐坐,心中正納悶兒是哪一出時,又聽到夏想也在,頓時明白了什麼,肯定是結交葉石生的機會來了。

高晉周最近在省裡比較憋屈,產業結構調整沒他什麼事,他分管的一攤子又沒什麼大事,瑣事多,又不出政績,讓他頗為無奈。他一直想向範睿恒靠攏,範睿恒卻對他的靠攏不太上心。同時儘管夏想和宋朝度關係也不錯,但宋朝度對他也是不冷不熱。

高晉周頗為鬱悶,而且吳才江似乎忘記了他一樣。他想借助家族的勢力在燕省更進一步,提出過幾次,吳才江卻隻是含糊答應,沒有表態,也沒有下文。

高晉周感覺前途迷茫,不知道該走向何方,甚至還動了要調回京城的心思。

突然有了和葉石生私下接觸的機會,高晉周心中又重新燃起了火焰。

高晉周一進門,就發現了在場的幾人,心思一轉,就知道今天的聚會是非常私人性質的,心中就有了分寸。

依次寒暄過後,高晉周坐在了夏想的旁邊。葉石生看了高晉周幾眼,和善地問道:“晉周,最近工作還順利嗎?有什麼困難沒有?”

高晉周不明白剛才在討論什麼話題,對葉石生的發問,自然不能張口就來,斟酌一下,說道:“工作上倒按部就班,沒太大的變化。困難總是會有,不過辦法總比困難多,總能慢慢克服。”

葉石生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目光看向了夏想。

夏想明白了過來,就將剛才的話題簡短一說,高晉周聽了麵露歡喜,說道:“我爸作為幕後指導還可以,他年紀大了,觀點就算順應潮流,可能在文章上也有些保守。我是學經濟出身,如果不是因為副省長的身份,還真想提筆上陣,和他們辯論一番。本來產業結構調整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卻被一群舞文弄墨之人胡亂批判一番,可笑加可氣。”

高晉周的話深得葉石生之心,他點頭一笑:“晉周說得對,有些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亂,故意煽風點火罷了。不過如果你真想提筆上陣,也可以化名參加論戰,以你經濟學專業的理論基礎,還有副省長的經曆,應該可以寫出有深度有文采的好文章。”

錢錦鬆也順勢說道:“確實,剛才高老還說了,你以前還有著作出版,文筆肯定不錯了。”

高晉周也知道在他來之前,許多事情基本已經談妥。既然葉石生和錢錦鬆都開了口,高老又在一旁微笑不語,夏想更是一副淡定的樣子,便知道大家都認同眼下是向葉石生靠攏的最好的機會,就說:“行,我就提筆上陣,再發一次少年狂,不信不能把他們辯駁得啞口無言!”

“哈哈,晉周意氣風發的樣子,還真有點少年輕狂的味道。”葉石生哈哈大笑。

錢錦鬆也笑道:“晉周比我們年輕,自然還有一些激情和衝動……”

一時,滿堂笑聲。

曲終人散之時,錢錦鬆要和葉石生同行回去,夏想、高晉周、高老送到樓下。此時森林公園燈火輝煌,映照得四下花紅柳綠,涼風習習,格外怡人。

葉石生難得有如此清閒的時刻,站在風中靜立片刻,歎道:“燕省還有如此美景,真是讓人不敢相信。夏想,你也確實有點本事,能在鬨市之中建造一座森林公園,真是少見的奇思妙想。今天親身體會一番,果然有妙處。”

“葉書記,其實燕市還有許多美景,隻不過沒有開發出來罷了。”夏想趁熱打鐵地說道。

“哦,哪裡有?”

“下馬河。”夏想早就等葉石生問起美景的機會了,就乘機說出了早先他對胡增周所說的建造環城水係的設想。

葉石生聽完,愣了一愣,搖頭笑了:“夏想,你可真有異想天開的思路……”

他轉身就走,麻秋急忙跑去為他打開車門,葉石生一低頭坐進了車裡。

夏想不由納悶兒,難道葉石生一點也沒有動心?正尋思時,錢錦鬆從他身邊經過,小聲說道:“豐利要動一動,崔向提名鄭冠群接任。”

一句話說完,錢錦鬆也不停下腳步,直接上了葉石生的車。

葉石生的車調了頭,路過夏想身邊時,又停了下來。打開窗戶,葉石生坐在車上,一臉平靜地說道:“環城水係還是要由燕市主導,計劃可行,不過要等產業結構調整試點城市成功之後再提。”

等葉石生遠去,夏想長舒了一口氣。得到了葉石生的首肯,他的宏偉計劃就邁出了至為關鍵的第一步。

回到家中,小丫頭已經睡下。夏想沒有驚醒她,坐在了書房中沉思。

本來挺嚴肅的一件更換省委宣傳部常務副部長的事情,被崔向自作聰明地提名了鄭冠群,倒讓夏想覺得無比可笑。

鄭冠群也是一個非常有趣的人,他本來和崔向關係不錯,和胡增周走近之後,和胡增周關係越來越密切。但因為胡增周和崔向之間沒有衝突,所以也不妨礙鄭冠群繼續和崔向走近。夏想接觸過鄭冠群幾次,感覺他為人尚可,行事比較穩當,理念比較傾向於中間,稍微偏向支持產業結構調整。

夏想想再從側麵向胡增周打聽一下鄭冠群的為人,如果鄭冠群有原則,不完全是崔向的傳聲筒,他就在梅升平麵前遞上幾句好話,讓鄭冠群通過組織部的審核。如果不是,就想辦法提名高海。

不過提名高海,肯定會遭到崔向的強烈反對,如果形成僵局,也會影響到高海以後的政治前途。與其硬碰硬,不如將計就計,讓鄭冠群順利通過,隻要他不是崔向的應聲蟲,就有合作的可能。

第二天是周六,夏想睡了個懶覺,放鬆一下。最近也確實太累了,事情多得壓頭,好在葉石生堅定的態度讓他大大鬆了一口氣,以後的事情可以逐步解決。

夏想打算帶小丫頭出去放鬆一下,去山裡轉轉,馮旭光卻打來了電話,說要見個麵。

要是以前,夏想可以直接笑罵幾句,然後一口回絕。但現在因為和馬萬正漸行漸遠的原因,他知道馮旭光說要見麵,肯定有要事。

夏想和曹殊黧一起,趕向馮旭光家中做客。

馮旭光的老婆王鳳鳴對夏想夫妻的到來非常高興,忙前忙後張羅不停。王鳳鳴對夏想印象最好,認為他是馮旭光的朋友中,最老實最可靠的一個。

曹殊黧嫂子長嫂子短地叫著,不多時就和王鳳鳴打成一片,二人到了裡麵說話,客廳就隻剩下了馮旭光和夏想。

馮旭光一邊倒茶一邊說:“我沒有什麼好茶給你,你的嘴刁,彆嫌我的茶粗就成。”

“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嘴刁了,汙人清白!”夏想笑罵,端起茶來喝了一口,“大紅袍……行呀,挺有品位,這茶少說也得上千元。”

馮旭光搖頭:“不清楚值幾個錢,反正我才不會花錢買這麼貴的茶喝,是我叔叔給我的。”

話題既然轉到了馬萬正身上,夏想和馮旭光相交已久,知道他的脾氣,就直接說道:“我現在和馬省長的有關係有點疏遠,政治理念不合,又可能在工作上有點分歧,說不定以後還有些小衝突……”

夏想話說一半,笑眯眯看著馮旭光。

馮旭光愣了一愣,忽然歎了一口氣:“你和我叔叔,一個小狐狸,一個老狐狸,在我麵前都是話說一半,好像咬了舌頭一樣,有話不能說個清楚?非讓我猜個什麼勁兒。”

夏想笑了:“看,不了解我們的心思不是?馬省長和我一個心思,我們都在乎你,馬省長也是怕因為他而影響你和我之間的關係。”

“政治是政治,朋友是朋友,我又不是官場中人,你和他之間的矛盾,關我什麼事?”馮旭光不以為然地說道,說完,又自嘲地一笑,放低了聲音又說,“你也真是,非要摻和到裡麵去,從什麼政,和我一起賺錢多自在。”

馮旭光的態度和夏想想象中相差無幾。他也知道馮旭光其實一直以來對馬萬正總有隔閡的感覺,畢竟對方是高高在上的常務副省長,二人分彆多年,馬萬正又改了姓,不能公開相認。實際上馮旭光對馬萬正沒有太多的認同感。當然,也是因為馮旭光不是見利忘義之人,他比較重感情重朋友,是一個值得托付大事的至交。

“各有各的樂趣,是不是?”夏想心中放下了一塊巨石,他還是很在意馮旭光的反應,見他基本沒當一件大事,心裡輕鬆不少,“你的超市最近發展得如何了?”

“最近想打進京城的市場,不過還沒有下定決心,想聽聽你的意見。”馮旭光起身關住了房門,擠眉弄眼地小聲說道,“肖佳在京城,聽說現在也賺了大錢,人稱肖美人,在京城圈子裡名氣不小。不是我誇你,小夏,你找個小三都這麼厲害,我真服了你。”

怎麼連馮旭光都會說小三了?對了,他肯定是從孫現偉口中聽到的。孫現偉彆的都好,就是太風騷了一點,說他是一頭騷騷豬一點也不為過。

提起肖佳,夏想多少還有點自豪感,也是,在京城房地界人人討論而羨慕的肖美人,卻是他的懷中之人,是個男人都得有點揚揚得意的感覺。

“京城的超市市場競爭太激烈,有許多國外連鎖的大店,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去湊熱鬨了,費力不小,最後說不定沒太大收獲。還不如開始向縣級市發展,或是在地級市再開第二家第三家店來得實惠。”夏想勸馮旭光打消去京城開店的念頭,因為京城的超市確實不好做,幾乎世界上所有的大型連鎖超市都在京城開了店,競爭之慘烈,讓人歎為觀止。

當付出和收獲不成比例時,還不如省下精力,去開拓彆的市場。

夏想又詳細為馮旭光分析了一下市場得失,最終說服了馮旭光。

中午留在馮家吃飯。

吃完飯,馮旭光又留夏想小坐了一會兒,說是馬萬正提出有時間要坐在一起喝茶。夏想也一口答應,並讓馮旭光轉告馬萬正,他和宋省長一直都非常敬重馬省長。

周一一上班,剛到辦公室,夏想看到嚴小時等候在門口。

嚴小時是來交稿來了。

看到嚴小時積極的樣子,夏想笑了,她其實不是對反駁專家的文章積極,而是對成為鄒老的弟子積極。不過在夏想看過嚴小時的文章之後,大吃了一驚,因為她的文章不管是立意還是文筆,都是一流的水平。尤其是反擊對方的論點時所舉的例子,讓人忍不住拍案叫好。

夏想從稿件上收回目光,抬頭看了嚴小時一眼:“沒看出來,你竟然是一個才女!真是你親筆所寫?”

“小瞧人不是?”嚴小時憤憤不平地說道,“告訴你夏處長,我上大學時就經常參加辯論賽,基本上每次都能辯駁得對方啞口無言。要是不信,我們找一個論題辯論一下?”

“辯論什麼?”古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嚴姐姐來得好早,是不是專門在等夏處長?”

古玉有一點不好,就是凡事喜歡愛往男女關係上引,尤其是見到美女找夏想,她的八卦之火就會熊熊燃燒。夏想估計,這和她年輕並且沒有男朋友有關。一般而言,沒有談過戀愛的小女孩,才會對男女之間超越友情的來往最感興趣。

夏想瞪了古玉一眼:“打掃衛生去,就你話多。”

古玉衝夏想噘了噘嘴,儘管不情願,還是挽起袖子乾起活兒來。

夏想請嚴小時坐下,仔細將她的文章看了兩遍,讚道:“好,非常好,正好領導小組新上任了一個主管宣傳的副組長,到時我將稿子一並提交到他手中。通過的話,就會安排在燕省的報紙上發表。”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