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博望苑,使通賓客’八個字簡直是在明晃晃對外宣布,我兒子成年了,你們還不快來投靠。這樣的寵愛,在所有太子中是非常稀少的。康熙的太子那是備受寵愛吧?但太子一生都被拘束在狹窄的毓慶宮。”
“又比如李承乾,想要修繕一下太子宮蓋個房子立即就被老師指著鼻子罵秦二世了,唐太宗還覺得老師管教的好。要是說初唐國家不富裕,勸誡太子節儉這沒問題。”
“關鍵似乎又不是大唐窮到太子不能修房子的緣故,同一年李承乾的弟弟李泰被賞賜了‘居地三十頃,周回十七裡’的芙蓉園。而且太宗還為李泰設置文學館,自行招引學士。這是什麼概念,唐太宗也像漢武帝一樣寵愛過兒子,不過不是太子李承乾。”
“這種差彆對待,無怪李承乾要發瘋。”
“相較而言,作為武帝唯一嫡子的劉據就要幸福多了。雖然劉據的母親衛子夫不像長孫皇後那麼得丈夫寵愛,但武帝的寵妃就像韭菜割了一茬換一茬,沒有一茬能夠長到危險太子的地步,且包括鉤弋夫人母子。”
“在太子死前,武帝雖然寵愛幼子,但並沒有動過廢長立幼的念頭。畢竟他已經古稀之年,心裡非常清楚廢長立幼的風險。隻是一切發生的太快,快的在他醒悟過來時,一切都已經不可挽回。”
“有句話怎麼說的呢?在沒有外來危險時,父親就是孩子最大的危險源。在漢武朝,對衛太子存在危險的不是任何一個寵妃和弟弟的虎視眈眈,而是君父老糊塗了。然這都是後話,在武帝因老邁與太子生嫌隙之前,對太子的寵愛是直接以行動表達的。”
“總的來說,衛太子的童年,少年、青年都是個幸福的孩子,他的不幸源自於舅舅、表兄早逝,父親老去。年邁的皇帝就像那獅群中老邁的獅子王容不下其他壯年雄獅了。相較於自己一死就可以繼承自己一切的太子,他們便更樂意寵愛年幼無害的幼子、信任以為隻能依托自己的內侍和酷吏。”
“在某些方麵,人性與動物竟沒有區彆。漢武帝這樣並非個例,如李隆基、康熙、乾隆等長壽君王都做過這種事。我們常說以史為鑒,但實際上有多少人能夠做到以史為鑒呢,更多是一次次重複前人的錯誤罷了。”
“再說劉據,童年幸福,或者說被愛的孩子——記住是被愛,不是被溺愛。正常情況下,有愛滋養長大的儲君不容易成為暴君,會更具有仁愛之心。但不進行一些預防性教育的話,也會對危險缺乏足夠的警惕,不了解社會的險惡,想象不出人性之惡可以多惡。”
“為什麼我反複說劉據輸在天真和不知世情險惡上呢?前麵提到,衛子夫告訴兒子請父親誅殺記恨他的小人,劉據說,我爹超賢明,超愛我,才不會聽信讒言。可以看出劉據不僅對他的皇父有種盲目的信任,還對潛在風險沒有足夠的警惕。”
“自古以來離間計都是經久不衰之事,離間計不僅適用於國與國,君與臣,也適用於父與子。父與子本該是最緊密的關係,不然怎麼會有智子疑鄰的成語呢?”
“智子疑鄰是說《韓非子·說難》中的典故:宋國有個富人的牆被雨水毀壞。他的兒子和鄰居都提醒他牆不快修好,容易遭賊。當晚家中失竊,富人就覺得兒子聰明,懷疑鄰居是賊。這個故事說的是人的親疏遠近,因此常有言道疏不間親,即關係疏遠者不參與關係親近者的事,亦不能離間關係親近的人。”
“但這種常理卻不適用於上位者,尤其是君主。權利會將人的天性泯滅變成一個怪物,君王往往愛手中的權利勝過一切,父母、兄弟姐妹、妻妾子女反目是家常便飯。他們大多多疑,即便是至親也不能托付全部的信任。”
“可稱孤道寡,高處不勝寒的滋味並不好受,所以他們就會挑選自己心裡其實不太看得起,但對方在他眼中卻無害的存在來托付信任。這個人可能是寵妾、佞臣,但更多是宦官。宦官尤其是被閹割的宦官,在他認知中是無根的浮萍,一切都依靠君王的菟絲子。”
“其實不然,宦官除了身體殘缺,與男人、女人並無區彆,他們也有欲/望。對權、對錢、甚至是女色,即便身體殘缺也無法阻止人對於酒色財氣的欲/望。是人就會有私心,有的人可以克製這種本能的私心,有的卻是放縱。”
“一個人可信不可信取決於品性,而非身份是男人、女人或是太監,也不取決於他是文官還是武將,勳貴還是外戚。所謂男人、女人、太監、文官、武將、勳貴、外戚,都隻是身份的標簽,與一個人的本性及品行道德標準沒有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