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周不傻,相反,他比這個世界上大多數人都要聰明。
很多次,易承覺得莊周都完全洞悉了自己心中所想,甚至已經逼近了他內心深處的秘密。
這個世界上,還沒有誰讓他有過這種感覺,莊周是第一個。
不過莊周的性格太灑脫,他對什麼都無所謂,對什麼都不想追根問底,脫離物外便是他的追求,這讓他成為了頗有種藝術家氣質的思想者。
即便已經快到不惑之年,他的有些行為依舊像個孩子,他喜歡諷刺,喜歡思考,喜歡幻想,在他的作品裡,他用螻蛄,彭祖,大鵬,鳩雀等等來比喻整個社會的存在,但這世間的桎梏太多,讓他達不到一種人的意誌極度超脫自由的境界。
所以他是痛苦的,在戰國這個時代,在一個所有魚都圍繞著水中執迷的時候,他是極少數能躍出水麵看世界的那條魚,但這也無濟於事,躍出水麵隻是能看一眼,魚終究改變不了池塘。
三天後,易承離開了,其實不是他主動要離開,而是被莊子攆出來的。
“你這小子太過精明,跟你這樣的小子在一起待久了,我也會變壞的,快點滾蛋。”這是莊周最後留給易承的話。
雖然嘴上不近人情,可臨行時這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家夥還是送給了易承一本《南華經》,那是他窮儘半生給自己寫的作品,後世人也把這本書稱作《莊子》。
易承給莊子留下了一鎰金子,雖然他知道惠施願意資助他,可易承還是堅持給他留了些錢,在這個車馬交通如此不便的時代,一次離彆,往往就是此生不再見,易承記得莊子晚年會隱居南華山,隱居之前總需要花錢置辦些東西,留下些錢財,是他能為這位偉大思想家做的最後一點幫助。
之後無所事事的易承又在宋國遊玩了半個月。
與嚴刑峻法,耕戰為王的秦國不同,宋國的民間風氣頗為自由,商業繁榮,人民富足,可易承也不得不承認,這種自由的風氣,在戰國時期,確實打不過以法治國的秦國戰車。
怪不得秦國得天下之後,六國遺族和天下百姓都不願意接納秦國,一個用武力脅迫天下的帝國,其根基就是不穩固的。
如此,秦國便二世而亡。
曆史的脈絡其實一直都很清晰,有因就有果,如同人生一般,種下什麼因,便會結出什麼果,從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什麼事情。
在宋國整整遊玩了半個月,易承這才準備繼續動身上路,打聽到孟子現如今正在魯國講學,便調轉馬頭,北上魯國,直奔曲阜。
.....
商丘到曲阜並不遠。
如今天下大國四處侵蝕土地,魯宋兩國作為周天子時代並封為侯的大國,如今也淪落成了二等小國。
宋國的大片領土被魏國侵蝕,而魯國則被齊國侵蝕,唇亡齒寒之際,這兩個昔日的大國,如今也隻好報團取暖,相互扶持。
所以從商丘一路到曲阜馬車隻行了不到十天便到了。
“公子,公子,前麵就到曲阜了。”徐福搖了搖在車廂一角假寐的易承。
“到了,這麼快。”易承伸了個懶腰,比起從鹹陽到商丘,這一路上的路況實在好了太多。
掀開車簾,易承探出腦袋向前看去,就看到一道黃泥壘成的三丈高的城牆,城門上麵,則寫著‘曲阜’兩個大字。
“這就是曲阜,孔子之鄉...”易承探出鼻子,想聞一聞這座城市有沒有書香味,結果旁邊恰巧路過了一輛拉夜香的糞車,差點把他給熏吐了。
曲阜沒有商丘繁華,不過街道上的行人確實都比較斯文,穿儒袍長衫者眾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