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海市的秋天很短。
一場秋雨一場寒, 那可真是應和的淋漓儘致,都不怎麼用穿秋裝了,真是一場雨直接穿棉襖, 讓你切切實實的感覺到寒冷。村裡有些受不住寒冷的,已經把棉襖套上了。
這有衣服不穿,那不是傻蛋?
雖說天氣寒涼了,可大家每天仍是早出晚歸, 農家裡本來就活多, 更不要說他們還是初來乍到, 真是什麼都缺,大人們都是早上天不亮就起來, 晚上也是擦黑才回來。
這不, 一大清早的,田青鬆就起身穿衣服, 他媳婦兒宋春梅打了個哈切,唔噥著問:“天亮了?”
田青鬆:“還沒, 你再躺會兒, 我跟老一還有妹夫說好了, 早起去撿柴。”
他們上午是要上課的, 就一下午功夫乾活兒,真是時間怎麼都不夠用, 田青鬆索性早起一些, 趁著早上有點時間,先乾點活兒。他念叨:“我昨天早上上山的時候, 人家陳一家的都回來了。”
宋春梅:“你總跟人家比什麼。”
田青鬆可不愛聽這個,說:“那咋不能比?都是過日子,我爹還是副村長呢。我要是日子過的不如人家, 多丟臉?”
男人哪有不要麵子的。
宋春梅哼了一聲,念叨:“就你瞎要強。”
她也跟著坐了起來,搓搓手,說:“我跟你們一起去。”
“那哪兒成啊,早上且冷著呢,你就彆跟著了。也不差你一個老娘們。”他倒是心疼媳婦兒,不舍得她跟著忙活,他說:“我們幾個老爺們去就行。你就放心吧。”
田青鬆出了門,外麵天蒙蒙亮,一開門一股子涼氣兒,田青柏也抄著手出來,彆看天冷,兄弟兩個倒是都不打怵的,這早起乾活兒算啥啊,以前在村裡的時候,還不如現在的日子呢。
不管咋說,現在吃食多啊。
田青柏:“大哥,走吧。”
兩個人還有一個同伴,就是田青棗的男人宋學禮。
宋學禮也沒耽誤事兒,彆看宋學禮原本是住在鎮上,但是家裡就他一個男人,那力氣活兒也是少不了的。要說這村裡誰最不乾活兒,那可當屬田富貴了。
他小時候就是家裡的獨苗兒,家裡九個姐姐呢,頂頂能乾。
後來這些個姐姐一個個嫁了,他們家也富了,可以說,他可真是沒咋乾過活兒,就連逃荒都有宋春菊和幾個女兒勞心勞力,田富貴可被幾個人照顧的很好。
逃荒那個時候他都沒咋乾活兒,現在穩定下來自然更是如此了。
相比於村裡老爺們一個個忙的腳打後腦勺,人家田富貴現在仍是在家裡做老爺子呢。倒是宋春菊早出晚歸,累的像是一條狗。幾個女兒更是一點也沒有養過來。
他們穿越過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不長不短,都從夏天到秋天,天都冷了。
像是田甜她們這樣正常家庭的小孩子都已經有了些肉,不那麼骨瘦如柴,大大的腦殼子,看著都是普通農村小孩兒了。可是田富貴家的幾個姑娘還是那個骨瘦如柴的可憐樣兒。
關麗娜作為婦女主任,都找了田家好多次,田富貴和宋春菊每次都答應的特彆好,但是吧,嗬嗬,背地裡有沒有照做,看幾個孩子仍舊沒有一點起色的樣子就知道了。
最讓關麗娜愁的是,田富貴家幾個女孩兒都很甘之若飴,話裡話外隱隱約約倒是覺得一切都是關麗娜多管閒事兒。
關麗娜就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不過,她也沒氣餒,已經做好了長期溝通協調的心理準備。
現在的情況就是,甭管大家怎麼說,田富貴這個家裡唯一的成年男子依舊每天老大爺一樣的生活,就說早上大家趁著這麼一點點時間去乾活兒,有一就有一。
你去他也去。
早起上山的爺們越來越多,可總來沒有人看見田富貴的。
村裡有三分之一人家的老爺們都每天上山,可要說一次沒來過的,大概就是田富貴了。
宋學禮就挺鄙夷田富貴,他跟著兩個大舅哥一起走,說:“這老爺們不頂起門戶,還叫什麼老爺們,田富貴這人啊,就是嘴上說的好聽。但是你看看乾的這些事兒,真讓人看不起。”
田青鬆更看不起他們家,說:“他怕是還以為自己是從前呢,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年月了。”
田青柏:“就是就是。”
宋學禮:“他現在就這麼懶,以後還知道怎麼辦呢?他家八口人,分的地也不少,到時候肯定乾不過來,就是不知道他家能咋辦了!”他撇嘴:“如果找我幫忙,我肯定是不管的。”
“嗤,誰管他們家啊,自己家都顧不過來,還當以前呢?”
以前在田家村的時候田富貴家的土地就比較多,他自然不會乾活兒,平日裡就是媳婦兒還有嫁出去的女兒女婿回來乾活兒,農忙實在乾不過來就找村裡的人打零工。彆管工錢給的多低,周雪花多刻薄,總有過不下去的樂意掙這個錢。
可現在的情況,田青鬆可不看好。
他說:“哎你們說哈,這幾百年過去了,就是不一樣了哈,姑娘家的都分地,你說以前在村裡的時候咱們哪裡想得到這種好事兒?”
現在女娃兒地位真高,他每天看新聞聯播,有些領導還是女同誌呢。
我的個乖乖,那一看就是厲害人。
既然提起土地,宋學禮倒是有些愁了,他倒不是愁自家隻有一個成年老爺們勞動力,而是愁分的地一般。他說:“哎,我家的土地不太好,我今年秋天不是種了秋白菜,我看長得一般,這塊地不太肥沃。”
這糧食可是關乎一切的大事兒啊。
“我家分的地,有一塊靠山上一點的也不太好。”田青鬆也有點愁。
你的煩惱我的煩惱,大家都一樣啊。
田青柏:“大哥,爹不是說,靠山的那塊土地,咱家種果樹嗎?”
這有啥愁的?
所以說啊,小兒子就是這點好,上頭有精明的老爹和憨厚能乾的大哥頂著,他那腦子就是全新的,完全不用。就跟著聽話就是。
田青鬆自然知道老爹的打算,這種地的事兒,老爹早就跟他們商量過了,但是他仍舊有些愁,嘟囔說:“咱以前也沒種過果樹,也不曉得能不能種好,再說了,也不知道這果樹是不是一年長成。再再說,這蘋果有人買嗎?”
田青柏撓頭:“有、有的吧?沒有的話,村委會也不會讓我們種果樹啊。”
田青鬆:“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我這心就是七上八下。”
宋學禮:“誰說不是呢。”
他說:“我家也是這麼個情況,我就怕果樹不值錢,又沒有糧食……到時候挨餓咋辦啊。而且種地還要交稅呢。”
田青鬆想了想:“到時候問問老師吧。”
宋學禮:“也是,還是得問問。”
田青鬆:“你也彆太著急上火,咱們這好處也是有的,這裡農業稅是真的低啊,日子怎麼都能過下去的。”
“那倒是。”
幾個人商量著種地的事兒,很快的就一人撿了兩大捆柴火往回走。田家兄弟一回來就看到宋春梅踩著梯子上房頂,他們這一片兒蓋的房子全是平房。
平房自然不如瓦房體麵,但是卻又極為適合他們這樣的人家了。
平房的屋頂,那是能曬東西的,特彆是海邊人家,曬個鹹魚啊,海帶啊,乾的特彆快,很是實用的。
宋春梅此時就是正在上房,田青鬆:“媳婦兒你乾啥呢?”
宋春梅:“我把鹹魚晾上,前幾天下雨,今天這大晴天兒正好了。”
宋春梅三十多歲的人,琢磨著家裡這些存貨,可以拍著胸脯說,她從小到大,這還是最富裕的一次過冬準備,真是滿滿都是乾勁兒。
“你們趕緊洗洗手,吃完飯咱就去村委會上課了。”
“成。”
老田家的柴火堆已經落得整整齊齊的,靠著廁所那邊兒一麵牆都是,還有一些放在了廂房裡,背著下雨壞天的時候用。他們這是第一個冬天,也拿不準天氣到底咋樣,可不敢隨意,隻能多多的準備,以防寒冬。
田老頭兒繞著柴火看了兩圈,說:“老伴兒,你給我拿點錢。”
陳蘭花趕緊問:“乾啥?”
隨即也補充:“我可不是管你哈當家的,我是要記賬。”
田老頭兒:“我打算在村裡預定一些油氈布,給柴火搭個雨棚,這樣最起碼能省不少事兒。要不然冬天如果連續雨雪天氣,那柴可就不好燒了。”
陳蘭花恍然大悟,豎起大拇指:“老頭子,還得是你啊!”
她覺得自家老頭兒真是有見識。
“爹、娘,趕緊吃飯了。”
老田家早飯還是豐盛的,最起碼在村裡人家比起來,那是很不錯了。王蘭花做的早飯,拌了一個海帶塊,還蒸了鹹魚,人手一個玉米麵的餅子。
昨天晚上剩的米飯添了水做成米粥,人人都有一碗,雖說稀得很,但是早上這樣吃已經很不錯了。畢竟大家上午也不乾活兒,都是坐著學習,所以很多人家都吃的很少。
老田家最起碼還是給吃飽的。
其實啊,過日子嘛,大家都是從古代來的,一樣是很仔細的,田遠山這一家子也不例外。可是田遠山到底還是有點見識的,就從逃荒這一路上他就看出來了,體格子好一點的,那是真的好過很多啊。
所以現在安穩下來,吃他是要讓大家吃飽的,真是有個啥,最起碼有個好身體能抗一抗。
早上吃飯,倒是也能嘮一嘮,田老頭兒就問:“你們現在上課學的怎麼樣?”
這也上課一個多月了,大人們和孩子們課程並不一樣,田老頭兒也不曉得他們教的那些難不難。他掃了一眼,田桃迅速捧起飯碗開始扒飯,臉都要埋進飯碗了。
田南田北左顧右盼,不敢搭腔兒。
田老頭兒歎息一聲,說:“甜丫頭,你們學的如何?難不難?”
田甜放下飯碗,認真回答:“我也說不好難不難,可能我年紀大吧,我覺得不難,我們學的進度也不算快,隻要上課認真聽講,應該是可以學會的。至於寫字什麼的,那就是要自己多加練習了。”
田甜想了想又補充:“老師說,年前大家是一起啟蒙一起學,年後就不是這樣了。等過了年,年紀大一點學的比較快的,就要格外上課加快進度了。”
田老頭兒:“哦?什麼算年紀大?”
田甜:“我這種就算了。”
她皺緊了眉毛,說:“老師說,我這個年紀如果不多學一點,那麼兩年後很難去外麵的學校正式上課。很容易跟不上,所以實際來說,我這個年紀就不太合適,不如小孩子更循序漸進。”
雖說年紀大點學的快,但是年紀大也吃虧的。
田老頭兒也不懂這些,這要是擱了古代,這個年紀啟蒙也是可以的啊,沒想到現在倒是算大齡,他想了想問:“那你哥哥不更是如此?”
田東悶悶的嗯了一聲。
沒看他不搭話兒嗎?就是因為這個啊。
愁啊!
田老頭兒看出來了,再看閨女青柳,大抵也是一樣的,他想了下說:“咱也不懂那麼許多,反正你們就多問問老師。不過能多學點總歸是好的,也彆太快就放棄。”
“我知道了。”
大家齊刷刷的。
因為一大早就被田老頭兒戳學習,所以大家上學不是很有精神呢。不過田甜倒是個例外,她還是很有精神的,精力旺盛。田青柳這個小姑看著侄女兒,感慨:“你這咋每天都這麼有活力呢。”
田甜理所當然的說:“因為日子過的好啊。”
他們現在這麼好的日子,當然高高興興有活力啊。
“田青柳。”
幾個人一起上學,人還沒到教室就聽到有人叫。
田青柳一回頭,臉色板了一下,這是薑湧泉。
田甜一秒開頭,跟念兔子粥一樣:“他靠不住他靠不住他靠不住……”
田青柳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前一段時間田甜看到這人在許蘭妮身後獻殷勤就告訴她了,倒不是因為他們有什麼特殊關係,而是生怕她這個小姑上當受騙。
田青柳本來也沒想著立刻找對象,自然更是不會跟薑湧泉這個人多接觸了。
隻是薑湧泉看到田青柳突然笑出來,以為她對自己也有好感,順杆兒爬的上前,笑著說:“青柳你們這是上課啊?我們一起走吧?最近都沒看你出來,你都在家乾什麼啊?咱村很多姑娘都去海邊趕海的。”
他瞄了田青柳一眼,心裡覺得,田青柳是不如許蘭妮的,許蘭妮勤勞肯乾,但是田青柳好像就很少出門,這些活兒也沒看她乾。不過吧,田青柳長得好看,田遠山大爺現在也是副村長,他還是樂意追求田青柳。
反正,嫁過來好好的教一教就好了嘛!
他心裡自然也是喜歡蘭妮子的,但是蘭妮子的父母到底是有點貪得無厭了,彩禮要的太多,而且家裡也不如田家幫襯大,男人總是要考慮的現實生活的。
他說:“如果你趕海,我帶你去,我可以教你的。”
田青柳倒是不知道,自己跟侄女兒笑這麼一下子,這人就能這麼順杆兒爬,她抿抿嘴,有幾分不樂意,不過倒是沒出口惡言,反倒是頗為冷漠:“我自己可以去。”
她拽著侄女兒,說:“咱們走吧。”
薑湧泉:“一起唄?”
他說:“我前幾天找你,你總是說有事兒,你……”
田青柳眼看他自說自話,心裡煩躁,說:“我有我自己的事情,咱們也不熟,你沒事兒彆找我。”
薑湧泉一頓,尬笑著說:“咱們從小一起長大,咋就不熟了?”
他覺得田青柳這人吧,就是太高傲了,也不知道高傲個什麼勁兒,她可是被退親過的女人。有人追求就該立刻同意啊。裝什麼!再等等,可沒人要了。
他想到這裡,自以為瀟灑的勾了下嘴角,說:“其實我這個人還是很好的,你跟我相處過了就知道了。”
田青柳終於忍無可忍:“誰跟你一起長大啊!你咋這麼自說自話啊!你好不好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彆總找我,我怪害怕的,總覺得你不安好心。”
田甜覺得,她小姑這句話說的賊對,這人就是不安好心啊。
明明還在跟蘭妮子姐獻殷勤呢,又來她小姑這邊,這真不是個自愛的男人。
田甜撇嘴,脆生生的開口:“小姑我們快走吧,他真是奇奇怪怪!黑貓警長說了,遇見奇怪的人要保持警惕。”
薑湧泉:“………………”
田青柳:“走走走。”
老田家幾個人走的飛快,田青柳慶幸這個薑湧泉今年正好十八,去了成年人那邊上課,不然上課還要看見他,就很晦氣了。田甜進了教室還拉著小姑不鬆手,說:“小姑啊,你還沒成年,不要找對象啊。而且就算是找對象,這個人也不行呀,人品不行。”
田青柳:“知道了,小孩子家家的,你哪兒懂。”
田甜可不服氣,她說:“我怎麼不懂了?我天天看電視,我當然懂啊!如果找到了壞男人,就得像棗花一樣離婚了。”
他們前一段兒看籬笆女人和狗的時候,女主角棗花離婚,那可真是在村裡引起震動了呢。天爺啊,這個朝代可真是太太太大膽了,竟然可以隨便離婚啊!
真是想不到。
田甜:“總之我說的沒有錯。”
田青柳:“……”
一個小孩兒,好像還很懂的樣子啊。
田桃:“姐姐說的對。”
田青柏是大哥田青鬆的應聲蟲,田桃就是田甜的跟屁蟲。
一房最像田青柏的不是倆兒子,而是閨女田桃,沒啥主見,但聽話。
田青柳:“……”
“小姑我跟你說啊……”
田青柳:“彆說了,老師來了。”
田甜立刻:“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