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餓過肚子的人就是如此。
“鍋包肉啊!”田東吞咽口水,燃起熊熊鬥誌:“那我以後一定要好好學習。”
下一次,爭取有他,他就能嘗到外麵飯館兒裡的飯菜了。
田老頭兒倒是聽到全麵,問:“外麵還有一些廠子不行,人要下崗?乾啥都要錢?”
田甜點頭:“是啊,我聽門崗大爺說的,我覺得哦,外麵也不是很好混。”
田老頭兒:“那是自然的,以前咱們在村裡生活,那鎮裡沒點能耐不是一樣難混?我們在村裡,自給自足,日子雖然苦一點,但是缺了什麼總是可以自己種點,鎮裡就不行。沒想到現在其實也一樣。”
說真的,田老頭兒覺得心裡踏實不少,雖然時代變化,但是也不是全然都變了,城裡日子也有城裡日子的難處。他們在島上生活,雖然掙的也少點,但是壓力也小啊。
陳蘭花宋春梅他們幾個女同誌倒是對那個批發大市場滿滿的憧憬,女人家哪裡有不愛買買買的?
陳蘭花:“這年底要是有機會,我可真想去看看。”
“那娘你可得努力。”
陳蘭花得意:“我努不努力都沒事兒,我孫女兒行啊,我孫女兒如果能考在前幾名,我就能陪同了。”
田老頭兒:“我還想去呢。”
陳蘭花一梗,哼了一聲。
這事兒還早著呢,大家倒是也沒爭,田老頭兒看看時間,哦豁,這聊天聊下來都快十二點了,他說:“行了,都趕緊回去休息吧。明天是星期天,晚一點起來也沒事兒。”
“好。”
他們喬遷的時候,每家都分了一個鐘,他們家並沒有分家,所以隻有一個,那是掛在田老頭兒那屋的。不過家裡人倒是都會看時間,這能不會嗎?
他們可是專門學了一上午的,小孩子都必須會的。
兒女孫子孫女兒一個個都回屋了,陳蘭花把錢收起來鎖進抽屜裡,說:“你說這小丫頭,我讓她買點有用的東西,她倒好,啥也沒買。”
田老頭兒:“這話讓你說的,你都沒說好買啥,孩子知道什麼?田甜哪敢隨便花錢?”
陳蘭花:“哼。”
她心裡清楚啊,也不是真的覺得甜丫頭啥也沒買不對,不過就是自己嘴慣了,想要叨叨嘛!
她說:“哎你說外麵多好啊。”
田老頭兒:“好是肯定好,但是沒錢是肯定難。”
這話一出,陳蘭花十分讚同了。
她也看出來了,沒錢肯定是不行的。
“那倒是。”
田老頭兒洗漱好了,穿著秋衣秋褲躺進了被窩兒,念叨:“就算是不出去,咱現在的日子也比以前強百倍啊!”
陳蘭花笑了,嗯了一聲,誰不知道呢。
就說她以前啊,她以前哪裡過過這樣的日子,她成親那會兒,都沒有現在衣服多。這春夏秋冬,村裡每個季節都發了兩套換洗呢。冬天還有格外的棉襖毛衣軍大衣,你看看,這真是……
再也沒有比這更好更為人民著想的政府了。
“你還不上來睡覺?”
“我上一趟茅房。”
睡前“解決”好了,晚上就不起夜了。
她抄著手出門,看到隔壁幾間屋子都關燈了,想來都是睡了,也是啊,大家很少睡得這麼晚。陳蘭花一個人去了廁所,剛蹲下,就聽到外麵有細碎的抽泣聲。
陳蘭花一下子豎起耳朵。
人都瞬間緊張了起來,這這這……
“嚶嚶嚶~”
細碎的哭聲再次傳來,隨著外麵呼嘯的大風,聽到人汗毛倒立。
陳蘭花覺得自己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是,這是見鬼了嗎?她不敢動,僵硬在當場,這個時候還能埋怨自己呢,如果她開燈就好了,那女鬼就不敢作祟了。
她乾啥要省電不開燈呢!
她可是真的為了省啊!
外麵的哭聲還在持續,陳蘭花頭皮發麻,這他娘的咋整啊!
她陳蘭花見多識廣,可也沒見過鬼啊!
這鬼怎麼就出現在他家門口糾纏她呢?想她陳蘭花,那可不是什麼壞人,也沒害過人,就算是有鬼,也不該來找她啊。
陳蘭花越想越覺得理直氣壯,她猛地站起來,順著廁所的小棱窗往窗外看,是白衣女鬼嗎?還是……哎?咦?這?
陳蘭花鼓足了最大的勇氣拉著褲腰帶向外頭一看,人倒是愣住了。
雖然今晚沒啥月亮,但是她一直沒開燈,所以眼睛也很適應,這一眼就看出來,外麵的不是旁人,正是隔壁鄰居槐花啊!
哎不是,這大晚上的,她一個人縮在外麵哭哭啼啼的,是想嚇死幾個嗎?
陳蘭花氣的不行,覺得這倒黴鄰居是成心嚇唬自家啊!
他家這出來上廁所,肯定是能聽到這個動靜的,那還不是嚇唬自己?
卑鄙!無恥!下作!
她正要衝出去罵人,就聽到隔壁傳來細微的開門聲,陳蘭花尚且還沒開口,就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
嗯,田大牛。
田大牛:“你知道錯了嗎?”
此時槐花已經懂的瑟瑟發抖,哆嗦著說:“我知道了,我知道錯了,當家的,你讓我進屋吧,外麵太冷了,嗚嗚嗚……”
陳蘭花眼珠子一下子睜大了,啥玩意兒?
她不想動了,縮在廁所裡巴著小棱窗繼續偷看,就見田大牛穿著大衣,雙臂抱在胸前,下巴微微揚著,趾高氣揚的:“知道錯了?不讓你受點教訓,你就不知道守婦道。怎麼的?人家彆人都能抗住,就你扛不住?你就那麼離不得那點事兒嗎?你就該跟宋大娘多學一學,做個守婦道的好女人。你倒好,竟是跟著孫慧芳大娘學。好的不學學壞的,還在外麵搞三搞四,我告訴你,以後再讓我知道你有這種事兒,你就彆想進家門。”
“我知道,我知道了。”槐花凍得哆嗦。
陳蘭花這才看到,謔,這大冷天,十一月中旬了啊,她就穿一件秋衣秋褲站在外麵,這能不冷嗎?
白天都能冷個夠嗆,更不要說深更半夜了。
這田大牛也是夠狠心。
這話可不是陳蘭花向著同樣是女人的槐花說話,而是她知道啊,這田大牛可不是真的可憐的受害人。上一次自家甜丫頭都看見了,這人還收了田富貴十塊錢呢。
她娘的,真是無恥至極。
才十塊錢啊!
這就賣媳婦兒了?
啊呸!
陳蘭花心裡碎碎念,但是實際上動都不動,生怕驚動了對方,看不成這個八卦。
田大牛也並沒有想到深更半夜還有人偷看,他一把捏住槐花的臉,說:“你知道?你既然知道就該知道少乾那些丟人現眼的事兒。丟人現眼也就算了,你還白白的跟人好,蠢貨沒見過你這麼蠢的。”
陳蘭花:“……????”
敢情兒你是因為她沒收錢?
田大牛:“我告訴你,再有下一次,你一宿也彆想進門。”
槐花哆嗦著:“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以後絕對不會再這樣,如果,如果田富貴找我,我一定要錢,好不好?讓我進屋吧。好冷啊。”
她今天倉皇跑回家,沒想到一下子就被田大牛看出端倪了。
他今天都是沒有動手打她,不過卻在晚上準備睡覺的時候直接給她攆出門,讓她站在門口罰站,槐花覺得自己人都要凍木了,淚水都要流乾了,才終於盼到田大牛開門。
“大牛。我都聽你的,我以後都聽你的,外麵真的好冷……”
田大牛哼了一聲,說:“進來吧。”
總算是開恩了。
槐花高興的掉眼淚,嗯了一聲,趕緊跟上。
人都走的飄飄忽忽了。
陳蘭花看過了這一出兒,隻覺得這熱鬨看的怪惡心的。
這夫妻兩個,真是都不是啥好東西。
當然,還是田大牛更惡劣一些。
陳蘭花翻白眼往回走,嘴裡嘀嘀咕咕。
田老頭兒:“我以為你掉廁所裡了,你咋這麼長時間?肚子不舒服啊?”
田老頭兒念叨:“你要是不舒服,我給你弄點藥。”
陳蘭花:“我沒事兒。”
她脫了鞋上炕,盤腿兒坐在被子裡,說:“老伴兒,我跟你說點事兒,就隔壁……你不知道,田大牛是不是瘋了啊?這小子真是狠毒……”
陳蘭花覺得,自己知道的秘密真是太多了。
真是憋得慌。
你說人不可貌相哈,田大牛長了一張憨厚臉,人看著也老實,更是有著“大牛”這樣淳樸的名字,聽著真是一個實打實的老實人,可是背地裡對自己人真是狠毒到極點了。
她其實也知道槐花在外麵不清白,但是吧,那不是田大牛自己牽線的嗎?還好意思用這個事兒說話?
要臉不?
陳蘭花很憤慨。
田老頭兒聽了這些,也忍不住坐起來,說:“這小子啊,哎。”
他說:“他以前也不是個好的,你要說他乾大的壞事兒,他還真是不敢,但是對自家人倒是自私。就說逃荒,村裡一般去世的都是年紀大或者原本就身體不好的,真的去世的小孩子,也不過就他家一個。那可不是老陳家剛生下來的養不活,他家那個小兒子當時都四歲了,沒立住啊。逃荒那麼一點點糧食,雖說不能都給孩子,大人活才有活路。但是開始那會兒還有糧食啊,也得分著吃啊。最起碼保證孩子不餓死,他家倒好,緊著他吃,他家那個小的愣是餓死了,我就曉得這人也不是個真老實憨厚的。以後我們少跟他來往。”
陳蘭花:“虎毒不食子,真是個狗東西。”
“這人就是極度自私,他又不是能耐人,不敢惹外麵的人,可不是就窩裡橫。”
老兩口相當鄙夷田大牛了。
陳蘭花嘟囔:“田富貴也不是個好的,可是最起碼還能裝出一副溫情的嘴臉,這貨真是,靠著媳婦兒過活還這樣,真是軟飯硬吃。”
田老頭兒:“咱也彆操心他家,管不著,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田老頭兒也做了好些年村長了,很是了解村裡的情況,更是知道,有些屁事兒,就沒必要管,保不齊你好心,人家夫妻還覺得你多管閒事兒呢。
再說看著那個槐花也不是個拎得清的。
“睡吧,不早了。”
陳蘭花:“哎。對了,老頭子,你說咱們明天能發工錢嗎?就是小活兒的錢。”
田老頭兒:“不能,明天周天,村委會也休息,得周一了。”
陳蘭花:“哎媽呀,我急啊。”
田老頭兒笑了出來,說:“也不急於一時。”
老兩口絮絮叨叨到半夜,他們睡得雖然晚,但是好在第二天也不用早起,一家子睡到天大亮才起來。就這,老人家也是起的最早的,還是歲數大了覺少。
田老頭兒是第一個起來的,一拉開窗簾就看到外麵飄著鵝毛般的大雪,洋洋灑灑的雪花呦。
田老頭兒穿著棉襖開門出來,雪還在下,估計是快天亮才開始下的,這麼大的雪,地上也隻有薄薄一層,可見下的時間不長,老頭兒也不著急掃院子,去給大門打開。
他尋思了一下,想到今天是他家負責掃雪的日子,嗯,上一次打架的事兒,接連打架,他家掃雪的活兒要乾到十二月末了。一般輪到他家的時候都是幾個兒子出去乾活兒。
不過今天田老頭兒起得早,倒是拎著掃帚出門,他這年紀也不耽誤乾活兒。
田老頭兒出門掃雪,陳蘭花也開始做早飯,雖說是下雪,但是陳蘭花可是一點都不打怵的,他家柴火堆可是搭著棚子的,雖說當時花了點錢,但是這下雨壞天的就體現出好處了。
完全不擔心潮濕引不起火。
周天都在家要乾活兒的,不像是平日上課,坐著沒活兒,她一大早就蒸菜餅子,陳蘭花也是個能乾的,撈上了酸菜,砰砰砰的開始剁菜,田青柳聽到動靜起來幫忙,青柳就不像老娘那麼能叨叨,話很少的。
陳蘭花拿出一小塊肉,切碎了攪在酸菜裡,念叨:“你看看,以前哪有這個日子,還吃肉?吃屎比較快。”
青柳:“……”
她嘴角抽了抽,說:“娘,咱一大早的說這個乾啥。”
陳蘭花:“那咋?你還嫌棄?我說的可是實話。”
娘倆兒一起包菜餅子,這時兩個兒媳婦兒也過來了。倒是小孩子覺多,還沒醒呢。
他們也沒把孩子叫起來,不差這麼幾個崽乾活兒。
幾個人很快的燒了起來火,蒸著著菜餅子屋內也多了熱乎氣兒。
田甜醒來的時候,就聽到院子裡說話的聲音喳喳個不停了,她揉揉眼睛,十分不想離開熱乎的被窩兒,不過吧,也不能不起來啊,田甜穿上棉襖,給自己穿的暖暖的,這才推門出來,她哥都已經起來出去了。
陳蘭花:“你倒是會抓時間,正好早飯好了,你起來了。”
田甜嘿嘿笑,湊上前說:“奶,我昨天有點太累啦。”
陳蘭花斜楞她一眼,說:“要不是看你昨天跑了大半天,今早可早就叫你了,趕緊的洗手吃飯吧。”
田甜:“好嘞。”
他們家其實也分了一些白麵的,但是陳蘭花的個性是絕對不舍得吃白麵的包子,所以他家每次都是用玉米麵摻和著白麵。頓頓吃白麵,那誰舍得啊!
他家不舍得,彆人家也不舍得呢。
可是就連這兩摻麵的菜餅子,也是以前難能吃到的好東西。
陳蘭花雖說不舍得全吃細糧,但是倒是舍得讓他們吃飽的。
田甜剛吃上,她那胃口沒有底兒的親哥哥田東已經開始吃第二個了。
宋春梅:“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還有呢,細嚼慢咽對身體好。”
她也不懂,這都是關麗娜上課給他們講的,據說啊,他們村裡的人都挨過餓遭過罪,胃都不是很好,所以他們專門講過幾堂課的。像是什麼喝水要燒開了;像是什麼吃飯要細嚼慢咽,像是什麼……
總之還挺多的,大家多少還是會照著做的,人嘛,過上好日子總歸是更惜命的。
陳蘭花:“你娘說的對,你慢點吃。”
田東:“好。”
田甜:“酸菜好吃的,燉著好吃,做成菜餅子也好吃。”
他家的酸菜,這還是第一頓呢。
陳蘭花嘿嘿一笑,說:“我也是想到你昨天說吃酸菜了,才決定做酸菜的菜餅子。味兒真不錯,我琢磨不行咱們再醃點酸菜。”
宋春梅:“白菜倒是隨時都能買,但是吧。娘,咱家沒有缸啊。”
他們缺德是醃酸菜用的缸啊。
這倒是能買,但是還是有點貴啊。
陳蘭花也猶豫起來,倒是田老頭兒說:“買!”
他還是拍板了,說:“買一口缸能用一輩子,不吃虧的,你們想,那買油氈布做棚子的時候,村裡不是有人說咱家瞎花錢?但是你們看現在。這天氣不好就體現出咱的先見之明了。”
“對,爺爺說得對。”
田東讚成。
這麼好吃,多醃點酸菜不虧。
陳蘭花:“那我去找村裡定!”
“行!”
這種大人的事兒,田甜摻和不上,她悶頭乾飯,小小的人兒乾掉了三個菜餅子,捂著小肚子,就是一個心滿意足。
“田甜,甜丫頭!你在家嗎?”
田甜剛吃完,就聽到有人呼喚她。
田甜:“???”
她探頭一看,竟然是貴子叔。
田甜:呦呦呦,旺我的人來啦!
田甜:“乾啥?”
田貴子:“你出來一下,我找你有點事兒。”
田甜:“好!”
她起身,說:“我出去下。”
立刻就往外跑。
陳蘭花無語:“這甜丫頭怎麼還跟田貴子湊一起了,田貴子也是,這麼大個人了,大小夥子不乾活兒,還找小孩兒玩兒,這給他出息的。”
田家人嘴角抽了抽:“……”
不過吧,老娘說的真沒錯啊。
這小子啊,哎,養這麼個小子也是糟心。
田貴子可不知道彆人心裡想啥,田貴子拉著田甜,站在牆邊兒嘀咕,他嘿嘿嘿,一副沒安好心的樣子,賊笑:“甜丫頭,你幫我個忙唄?”
田甜幽幽:“你說話就說話,能彆笑的這麼陰險嗎?”
田貴子怒了:“你咋說話呢?我這笑的多慈祥親切啊!”
田甜:“……”
見過沒有數兒的,沒見過這麼沒有數兒的。
她抿抿嘴,說:“你說吧,啥事兒!”
田貴子:嘿嘿嘿!
田甜:“……”
你可彆笑了哎!
像黃鼠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