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可怎麼辦?”
“也彆無良策,隻能派人加緊巡查,通知各處裡長,留心陌生麵孔或者可疑行徑之人。”
安縣丞自然樂得立刻照辦,可縣衙的人手也不過幾十,又如何能夠照顧了全城,隻能派人趕緊先去通知各處裡長。
就在調度之時,昨兒派去臨縣的人回來了,一並來的還有臨縣的縣丞。
那縣丞進內,先向著衛玉行禮,繼而恭敬地說道:“衛巡檢來到此地,我們老爺原本要親自拜見,隻是不敢擅離職守。至於衛巡檢命人去傳的卷宗,也該即刻送上,隻是那案子早已經結了,坊間所有的不過是傳言,至於那案宗,因為已經銷案原本放在了庫房裡,派人去調,卻不可得,庫裡的人說多半是去年屋頂漏雨,被衝爛了。我們老爺很是懊惱,重罰了管庫的,又叫我來向衛巡檢請罪。”
安澄詫異地看向衛玉。
衛玉眼神微冷,語聲還是溫和的:“原來如此,倒也不必興師動眾特意派人來,我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想看一看而已,結案了自然最好,找不到也就算了。不是大事。”
那縣丞聽了這句,大大鬆了口氣:“衛巡檢通情達理,自然再好不過了,我代我們老爺多謝巡檢。”
衛玉道:“既然結案了,不知凶手是誰?”
縣丞道:“回巡檢,那案子原本是不是什麼歹人奸/殺,乃是夫妻兩個吵架動了手,男的失手打死了女的,正好那一陣長懷這裡有一件案子,錯扣在那頭上,其實不是。”
衛玉皺眉:“那麼此案是怎麼判的?”
“本要重判,但那男的主動出首,而起他們家還有孩童,故而老爺便格外開恩,隻判了一個流刑。”
衛玉點點頭:“他們家人還在本地?”
“事發後不多久就已經搬離了。”
衛玉也沒再說什麼,隻又略說了幾句,便打發了那縣丞。
人走後,安澄打量衛玉的臉色,他心裡有點疑惑,卻不敢說,見衛玉不做聲,他便欲言又止。
衛玉察覺:“二老爺有什麼話說?”
安澄才支吾道:“這……隻是覺著,他們那番說辭是不是有點兒過於巧合,什麼案宗被雨水衝爛了之類的話。”
衛玉一笑:“是啊。”
安澄雙眸微睜:“衛巡檢也這麼覺著?”
衛玉道:“其實也是人之常情。”
“何意?”
“假如無端地又翻起一件舊案,自然會影響那位知縣大人的政績官聲。本來他好好地把案宗拿來,還不至於如何,如今居然賴到了老天頭上,可見心裡有鬼。這案子未必跟他們所說那樣簡單。”衛玉整了整衣袖:“不忙,賬要一筆一筆算。”
過了午,在外頭轉了半天的武萬裡派人回來。
原來正如衛玉所說,在縣內南城,又發現了一具屍首。
這次遇害的,是本地開油坊的錢掌櫃新娶的二房苟氏。
今日苟氏是去觀音廟裡燒香的,錢掌櫃見嬌妻許久不歸,有些不放心,沿路去找,才知道早就往回走了。
錢掌櫃擔心自己跟嬌妻走岔了路,慌裡慌張往回跑,在過油坊後麵一處荒屋的時候,無意中看見了苟氏之前提著的籃子,被扔在草叢裡。
掌櫃心驚肉跳,壯著膽子向內張望,猛然看見裡頭斷倒的牆垣之中,一隻直挺挺地伸出來的腳。
武萬裡帶人趕到,查看過現場。
苟氏也是被勒死的,但有一點不同的是,她身上的衣裳幾乎都被扯光了,褻褲落在了腳踝處。
而且頸間的勒痕格外深些,幾乎把頸骨絞斷。
苟氏身上也多處帶傷,臉上更是被打的極慘,賊人這次顯然比先前越發狂暴。
衛玉得知消息,親自過來看過現場。
一看苟氏的慘狀,衛玉便知道自己先前的猜測是對的。
昨夜,賊人顯然未能儘興,故而才這麼快便又再次作案,且把昨夜沒能發泄的凶性,都發泄在了苟氏身上。
武萬裡心中難受,他雖是本縣都頭,但如這般惡劣的案件,卻是頭一次接觸。
更因為此刻毫無頭緒,而倍加自責。
屍首要被帶回縣衙。錢掌櫃哭的厥了過去。
忽然又有兩個半大孩子跑來,遠遠地大叫:“姐姐!”
衛玉轉頭,恍惚中幾乎以為是柳狗子,然而並不是,隻是跟柳狗子年紀相仿的兩個孩童。
她心事重重往外走,她已經答應了柳狗子,但又隻有兩天的時間,實在是……
此時武萬裡走來道:“會不會真是魏旌?”前腳才放人,後腳就又生案子,他心裡窩火,恨不得立刻抓人。
衛玉道:“不是魏校尉。”
武萬裡疑惑:“為何?”
“我派人查過,前幾宗案子發生的時候,魏校尉還沒調來野狼關。”
武萬裡一愣,卻又不服氣地:“也許這件是他所做呢。”
衛玉不否認,隻道:“要想證明是不是魏旌,也容易,隻要……”
那孩童的呼喚聲越發淒厲,讓衛玉有點心神不寧,正要走開,卻有幾個圍觀的百姓見狀,說道:“可憐,那苟娘子才十八歲,錢掌櫃卻四十開外,圖什麼嫁給他?如今死的這樣慘。”
“你有所不知,這姑娘之所以肯嫁,不過是因為錢掌櫃有錢,這苟家原本窮的很,全靠這一件親事才得過活……對了,那兩個孩子還能繼續讀書,也靠他姐姐給拿的錢呢。”
“哎喲,那可真是老天不長眼,麻繩專挑細處斷。”
衛玉不經意聽了這兩句,心中一動,隱約仿佛有點光芒閃動,她回頭看看正哭喊的兩個孩子,心底又浮現柳狗子的臉。衛玉問道:“柳家的孩子也讀書嗎?”
武萬裡正惦記著她說如何證明魏旌不是凶手的話:“我不知……”
忽然另一個聲音道:“是,我在南城的學堂裡。”
衛玉回頭,卻見來的正是飛廉跟柳狗子。
小柳吸吸鼻子,道:“我上學的錢,是九哥哥拿的。”他看向不遠處哭天搶地的兩個孩童:“他們兩個是我的同窗,苟姐姐人很好,之前還去學堂送過吃食,沒想到竟然也……”
衛玉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要走,武萬裡不明所以,跟了幾步:“衛巡檢,去哪裡?”
“回縣衙。”
快活林。
錢掌櫃的小嬌妻也被荼毒的消息飛快散開。
酒樓裡喧鬨一片,都是在說此案的。
有人在說那凶手著實無法無天,凶殘成性,道:“至今找不到人,我看並不是我朝的人,多半是西狄的狗賊!才能乾出這樣天怒人怨之事!”
也有人抱怨縣衙公差的無能,又道:“還說什麼那個衛巡檢也在這裡,無有不破的案子,可現在呢?又多一條人命!”
還有人討論苟娘子死的可惜:“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這還沒享幾天福就沒了……真真可惜!那老錢人財兩空,豈不是要哭死了。”
“那凶手到底何人,聽說昨兒把魏將軍帶了去,難不成真的是……”
正熱鬨,卻聽見“啪”地一聲脆響,大家猛回頭,卻見是明掌櫃站在中間大桌旁邊,一巴掌拍在了桌上。
眾人呆呆看她,明儷道:“少放屁了,魏將軍若是那樣人,老娘還會容他進門?早就一腳踹死了!是好人歹人,瞞不過老娘這雙招子!”
大家訕訕地笑,有人便問:“明掌櫃真能看出來?”
明儷道:“你他娘的還彆不信,我非但能看得出好壞,還知道那凶手是什麼樣的人。”
眾人忙又問,明儷道:“那種隻敢對女人下手的,當然是最惡心無能的混蛋……哈,不瞞你們說,昨兒衛巡檢來告訴過,說那凶手作案之前喝了鹿角酒,那鹿角酒是乾什麼的?壯陽補腎的,那狗賊作案為什麼還要喝這個,擺明了是那東西有毛病,多半兒是硬不起來,是個軟蛋,不是真正的男人!”
眾人聽她說的痛快,頓時轟然:“明掌櫃說的對!”
“那廝必定不是個真男人!多半是個太監!”
明儷一腳踩在凳子上,擼起袖子環顧四周,又道:“你們倒是說說看,我說的對不對?真有本事的,他來動一動老娘我!不敢來的話,就是狗慫的,縮頭烏龜 ,沒卵蛋的東西!”
在一片哄鬨聲中,角落中有一人垂著頭,捏著杯子的指骨隱隱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