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當然看見了衛玉衣領上的血跡。
起初他嚇了一跳, 以為衛玉受了傷,急忙撥開衣領,看了半天才發現, 並沒有傷口。
但也並不是完好無損的。
因為李星淵在衛玉的鎖骨跟頸間各處,看到了些許細微的紅色印痕。
起初太子不知道是什麼, 但是過了片刻, 李星淵反應過來。
當想通了的那一刻, 一股火兒從太子心底升騰。
他當然知道這不是衛玉的錯,大概也不是宿九曜的錯。
罪魁禍首是靖王。
可因為目睹了小九抱著衛玉的那一幕, 他心裡的憤怒、殺意,簡直就揮之不去。
不能接受。
同時,太子難以想象,假如自己今夜沒有出城,事情將會如何收場?
嫉妒,後怕, 太子將衛玉抱在懷中,喃喃自語:“玉兒……”
想到小九先前那句“還給我”, 太子眼神一暗, 手上不由用了力。
衛玉在半昏半醒中, 悶哼了幾聲。
這在太子看來, 就好像是回應了他似的,他將雙臂放鬆了些, 望著懷中的人, 忍不住垂首。
猶豫了會兒, 隻在衛玉的眉心輕輕印了一記。
東宮。
衛玉醒來,雙眼盯著頭頂。
她眨了眨眼,急忙一軲轆的爬了起身。
小太監聽見動靜跑進來, 一塊兒進內的還有阿芒。
衛玉看見阿芒,放了心,即刻先問:“小九爺呢?”
阿芒正要問她怎麼樣,聞言隻得先回答:“劍雪去照看他了。”
衛玉又覺著口乾,茫然四顧:“我現在在東宮?”
“當然,”阿芒連連點頭:“今兒多虧了太子殿下去的及時,不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呢?殿下帶你出來的時候,你都昏過去了。”
衛玉有點窒息:“你說太子殿下去了靖王彆院?”
“對呀,還是殿下親自把你抱出那房間的呢,當時你跟小九爺在房間裡發生了什麼?你們兩個怎麼都昏過去了?”阿芒有點好奇。
東宮這裡知情的,無非是崔公公跟劍雪。
但沒有人敢跟阿芒說那房間內發生了什麼。
阿芒自個兒毫無頭緒,竟對此一無所知。
衛玉的心驚跳,忽然後知後覺的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猛然發現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
“這這是……誰給我換的衣裳?”她顫聲問,幾乎跳起來。
“怎麼啦?當然是崔公公。”阿芒被她驟然提高的語調弄得變了臉色,也跟著緊張地問:“有什麼不對嗎?”
“崔公公?”衛玉慌裡慌張,手都在發抖,趕緊解開外麵的衣裳,才發現裡衣沒換。
這讓她稍微鬆一口氣。
阿芒解釋:“你外麵的那個衣裳上沾了好多血,所以崔公公給你換啦。”
衛玉閉上眼睛,讓自己鎮定:“我想見見小九,他好了嗎?”
“我不知道啊,他們沒有回城。”阿芒回答。
“沒回城?”衛玉愕然:“那他們現在在哪裡?”
阿芒抓抓頭:“我沒問,但是我知道是殿下的命令。總之,你不用擔心啦。”
衛玉其實還是覺得腦中有些昏昏沉沉,叫阿芒去打了水,自己洗了臉。
這時候天色已經晚了。
衛玉知道太子一定還在忙,但她坐不住,出門往書房走去。
小書房中,不消說的燈火通明。
門口的小太監看見她來到,急忙向內稟告。
崔公公親自迎了出來,打量她道:“怎麼不多歇會兒,跑到這裡來做什麼?”
衛玉看著崔公公——他的臉色如常,絲毫的異樣都沒有。
這讓她覺著崔公公是沒有發現自己的秘密。
也許崔公公粗心大意,並沒有往彆的地方去想。
可是這位老公公實際是個極其敏銳的人,難道真的絲毫察覺都沒有?
衛玉患得患失,忐忑不安。
崔公公看她沉默,自己卻笑了笑:“罷了,既然來了,到裡邊兒吧。你知道殿下多為你擔心,先前才從宮裡出來,聽聞你風風火火的忙了一天,又跑到城外去,他就趕緊的帶人出城,幸虧是出去了,不然指不定鬨出什麼事來。你呀,有事怎麼不跟殿下商議就自作主張?”
之前東宮傳衛玉回去,她本來是想回去跟太子商議對策。可轉念一想,跟靖王對上指不定局麵如何,如果跟太子通氣,就等同於太子也知道此事。所以索性不回宮,是福是禍自己扛著就是。
可哪想到靖王手段竟是超乎想象的下作。
如今被抱怨,也不冤。
崔公公拉著衛玉的手到了裡間。
長桌上一盞精致的蠶絲花鳥宮燈,略帶珠光的燈影下,李星淵正在寫字。
他坐的很端正,脊背挺直,手中的筆跟人一樣。
柔和潤澤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天生的俊美高貴之外,又見幾分溫和可親。
衛玉看著這幕,忽然想起了那兩句——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她望著太子的臉,出神。
正打量中,太子忽地抬頭,目光相對,李星淵一笑:“怎麼?隻管呆看做什麼,還不過來。”
衛玉才要行禮,聞言邁步走到桌子旁邊兒:“殿下。”
太子放下筆,抬頭看向她臉上:“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什麼不適?”
“都、都挺好的,沒有什麼。”她有點支吾。
“實話實說,不許硬撐。”
“真不用……”
崔公公在旁道:“殿下先前叫禦醫給你看過了,說是……總之這幾日要多吃些清淡的,蔬果之類。”
衛玉抓抓臉。
太子哼道:“你也知道,靖王那裡稀奇古怪的東西太多了,難保會有些傷身體。你偏偏就愛去飛蛾撲火。”
衛玉窘然。
雖然後來她失去了神誌,但隻要稍微想想就知道當時的情形一定不會好看,衛玉沒法兒猜測太子趕到的時候到底看見了什麼。
“殿下,你怎麼想到去靖王彆院的?”她問。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你要不去,孤為何要去?”
“那殿下……”衛玉飛快的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
李星淵似笑非笑:“你是不是想問孤看見了什麼?”
“沒有。”衛玉有點害怕那個回答。
李星淵笑了聲:“真真口是心非。既然知道自己闖了禍,以後能多聽孤的話,孤就心滿意足了。不過我覺得你也未必肯,隻怕是心玩野了就收不回來。”
他這分明是沒回答。
衛玉有點納悶,不過這也不是壞事,畢竟如果真出了什麼……大不妥之類,他應該不會這麼平靜。
等太子說完,衛玉才問:“殿下,宿九曜呢?”
太子臉上的笑好像被人偷走了一樣,垂眸看折子上的紅批:“你問他怎麼了,你擔心他?”
“當然,他……他是被靖王殿下所害。”
“孤難道不知?”李星淵似乎不想說下去,但還是繼續說道:“你放心,孤讓劍雪去照顧他。明兒一早就讓劍雪陪他回豫州,不用回京了。”
“不回來?”衛玉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