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玉參見太子殿下,昭王殿下。”她哭笑不得,無地自容,垂首行禮。
蕭亦茹含羞忍住淚,向著兩人行禮。
昭王嗬嗬笑笑,對太子道:“到裡頭坐坐麼?”
李星淵欠身,溫聲道:“多謝王兄,隻是罷了……今日確實有些不巧,改天吧。”
昭王點點頭。
太子轉身之際,瞥向衛玉:“呆站著乾什麼?還不跟孤來。”
衛玉總算鬆了口氣,又趕忙向昭王行禮告退。
不管怎麼樣,太子也算是把她從這種尷尬不知所措的境地裡拯救了出來。
身後,蕭亦茹依依不舍的看著衛玉的背影。
蕭亦蓮滿眼無奈。
昭王若有所思地說道:“本來以為是佳偶天成,現在看來……卻有點兒好事多磨的意思。“
蕭亦蓮小聲道:“殿下還是彆這樣操心啦。萬一不是好事多磨,而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呢。”
衛玉隨著李星淵出了昭王府。
跟著太子進了大轎內,李星淵見衛玉還是坐在自己側邊兒,就點了點她。
衛玉起身,坐在他的身旁。
太子看她鬱鬱寡歡的,笑道:“還在想剛才的事?”
衛玉不回答。
“哼,鬨出火來了吧。”太子笑歎了聲:“活該。誰叫你毫無避忌,見了誰都那麼親熱。”
衛玉剛要問太子殿下是不是真的是她素來不避諱的原因,聽見後麵一句就道:“什麼親熱?殿下說的什麼。”
李星淵打量她熠熠生輝的眉眼,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沒有嗎?你自己想想,先前才跑了一個宿九,這會兒又來了一個蕭二,整天就給我招蜂引蝶的。”
衛玉把手抽了回來:“誰招蜂引蝶了。”
“好,那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行不行?”
衛玉越發惱怒:“殿下今天是怎麼啦?為什麼總說這些胡話?我難道是什麼妖姬不成,一會兒招蜂引蝶,一會兒色不迷人的。”
李星淵哈哈大笑,忍不住抱住她的肩:“你要是妖姬就好啦。”
衛玉憤憤推開他的手:“殿下要真喜歡什麼妖姬,隻管叫人挑去。要多少有多少。”
李星淵不以為忤:“隻有一個玉兒,已經足夠讓孤焦頭爛額的了,眼裡哪裡還能看得見彆的人。”
衛玉嗤之以鼻:“我以為殿下的眼界寬廣的很呐。”
“怎麼聽著有些醋意?”李星淵目不轉睛凝視著衛玉,隻覺著她這樣嗔怒的模樣越發可愛。
衛玉卻覺得這個話題不太妥當,再下去就有點兒打情罵俏了。
她急忙打住,問道:“殿下怎麼會去昭王府的?”
“之前跟王兄在宮裡遇見,所以一起出來了。還好跟他一起去了,這才看了這出好戲。沒想到蕭二姑娘的性格跟昭王側妃又不一樣。”
衛玉不理會他的戲謔:“是我不好,我沒想到二妹妹竟然會……不過老師那裡應該料理,隻是苦了二妹妹。”
“為什麼苦了她?”太子驚奇的問。
衛玉道:“一個女孩子情竇初開,偏偏愛錯了人,難道不苦嗎?對她來說已經是塌了天一樣。”
李星淵有點疑惑地:“為什麼你說的好像煞有其事一樣,你是在說蕭亦茹嗎?”
衛玉一愣:“啊,不然呢?”
太子的車駕到了朱雀大街。
就聽到前方車聲轔轔,好像有一隊車馬剛經過。
崔公公來至大轎旁邊,低聲道:“殿下,是沃王世子的車馬,先前打這裡經過去了。”
李星淵斂了笑,對衛玉道:“你知不知道?這世子進京是什麼人的意思?”
衛玉道:“不是皇上的旨意嗎?”
“孤今日才知道,原來是貴妃娘娘。”
衛玉訝異:“難道貴妃是想……”
之前良妃出事之後,衛玉明察暗訪,但又不敢露出蛛絲馬跡。
可是此事追查起來難度甚大,進展極其緩慢。
緊接著靖王出了事,宮內風雲變幻。
其實在靖王出事之前衛玉猜測,如果良妃娘娘真是被人所害,那麼就宮內而言嫌疑最大的,自然是貴妃娘娘。
畢竟太子奉皇後為母後,極其孝順。
皇後似乎沒有要對良妃不利的原因,而能跟太子一爭高下的隻有靖王。
這樣一來太子自然成了貴妃的眼中釘,貴妃一時不能奈何太子,那身為太子聖母的良妃,當然首當其衝。
如果貴妃因而不利於良妃,也說得通。
本來因為靖王之死,貴妃娘娘幾乎失心瘋一樣,又得罪了皇上,應該是已經大廈將傾。
但從現在看來,貴妃一派顯然是心不死。
衛玉搖頭:“我看他們不過是癡心妄想,京城之內除了殿下你,還有一個昭王殿下。皇上不可能放著自己的親生兒子不理,就去扶持一個侄子吧。他們也太狗急跳牆了。”
李星淵聽了衛玉的話,一笑:“孤也是這麼想的。隻是想不通為什麼這麼簡單的道理他們竟然不懂。非得徒勞的去做這些事。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他們覺著孤會犯錯。”李星淵垂眸:“那他們才會有機會。”
衛玉聽著這句話,不由得驚心動魄。
李星淵卻又道:“父皇的身體大不如從前,今日我們進宮的時候,聽他的意思,似乎今年就能讓我……”
他沒有說完,衛玉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太子登基。
時機差不多到了。
太子道:“越是到現在越要謹慎,一點錯也不能出。”
衛玉心頭一沉:“是。”
此時此刻,衛玉心中想到的是,太子殿下口中的那“一點錯”,會不會就是她——身份暴露的衛玉?
太子見她沉默,不想讓她擔心:“倒也不用怕,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就是了。對了,孤還有一件事想告訴你呢。”
回到東宮。
李星淵先問了衛玉的傷如何,才同衛玉道:“這一年來,豫州那邊宿九乾的不錯,你應該也知道了,皇上本來想召他進京的。”
他說著看了看衛玉,見她神色如常,才繼續說道:“不過因為邊關戰事瞬息萬變,又怕西狄之人反撲,所以還是按兵不動的好。”
衛玉回答:“皇上憂慮的是,這才是穩妥之計,畢竟如今豫州那裡,宿小將軍不可或缺,臨陣換將也是大忌。”
李星淵聽她口稱“宿小將軍”,微一笑,他負起雙手道:“是啊,孤倒是果然沒看錯他……這個少年,可以是握在手中橫掃千軍如卷席的一把利劍,隻不過要小心,萬一操練不當,可能是會噬主的。”
衛玉問:“殿下何出此言?”
“你問孤?難道你忘了他那驚世駭俗之舉?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
衛玉沉默,明白太子指的是宿九曜殺靖王一事。
他既然敢殺靖王,當然也未必會把太子放在眼裡。
太子就是這個意思。
李星淵道:“總之,若能認真管教,讓他能把心思都用在正事上就行了。”
“正事?”
“建功立業,開疆拓土,封侯拜相,不過如此。”
衛玉笑笑:“然後呢?”
“然後?”太子覺得這個問題奇怪:“倘若他真能如衛青,霍去病等,自然是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衛玉望著李星淵:“倘若小九真有衛青霍去病等的能耐,那殿下……可能如漢武帝一樣重用愛惜?”
太子笑道:“這有什麼可問的?自然如此。”
衛玉的心跳加快,麵上還是不露痕跡,道:“我隻曉得人心難測。也許殿下現在這麼覺得,以後想法就不一樣了。”
李星淵仿佛覺得她的話有些可笑,一笑之下,沉聲道:“就宿九現在的功績而言,確實非同凡響。他這樣絕世難得的將才,隻要沒有謀逆之心,不管是哪一個君主都會愛之如命,視之如寶。絕不會去逼迫殘殺,那豈不是等於自毀長城自斷臂膀麼?孤雖然不敢自比明君,但自問絕不是那樣昏聵之人。”
衛玉盯著太子:“殿下說話算數?隻怕說過就忘了。”
李星淵仰頭笑道:“你忘了皇上是金口玉言。孤也當一言九鼎。”
“那殿下的意思是不是……隻要宿九曜是本朝功臣,有功於社稷,你就不會去對他不利?”
李星淵有些訝異,但還是說道:“不錯!非但不會對他不利,反而會為他加官進爵。有功自當賞,有罪才當罰。這是天經地義。”
衛玉跪地:“我替宿小將軍多謝殿下,一言九鼎。”
李星淵沒想到她會如此,忙將衛玉扶起來:“你乾什麼?好好的跪下做什麼?”
衛玉道:“我是因為殿下能得到一員不世將材而高興,同時也是為提醒殿下,彆忘記今日說的話。”
李星淵望著衛玉,心裡雖然有點疑惑,但也沒往彆的地方去想,隻搖頭道:“你倒也用不著為了他而跪。”
說了這句,太子目光閃爍:“說起宿小九來,還有個消息,皇上有意派欽差前往豫州封賞。”
衛玉不以為意:“皇上上次不是已經派過了嗎?”
“那已經是半年之前的事了,他不是又建了新功麼?所以這一次皇上似乎有意讓孤親自前往。”
衛玉這才動容:“皇上想讓殿下親自去?”
太子一笑:“這是皇後娘娘透給孤的……皇上還未決定,就再等等看罷了。”
他說了這句,又問:“假如皇上真讓孤去,你想不想一同前往?”
衛玉心一跳,麵無表情道:“不想。”
“哦,真的不想嗎?”
“這有什麼真的假的?我也不是沒有正經差事乾。”
“可惜……”太子笑說:“本來孤還想,假如皇上真是派我,或許也可以帶你同行。就等於你’故地重遊’嘛。難道你不想念那裡的……”
“不想,也都早忘了。”衛玉板著臉:“殿下沒有彆的事吩咐,我先告退了。”
李星淵道:“你急什麼?如今年間,又不用你去當差。今日索性就留在東宮吧。”
衛玉屏息,又道:“我還要往蕭府走一趟,二妹妹的事情不知如何。”
太子輕聲一笑:“虧你還著急的把這當做一件正事去,先前要不是孤幫你擋著,你要料理的還多著呢。”
衛玉不懂這話。
其實正如湘中的時候顧老先生所猜測的,衛玉竟然如此出色,又是太子的心腹,為什麼京城內就沒有慧眼如炬的達官貴人,意欲跟她結親呢,原因卻出人意料。
原來不是沒有,而是那些桃花無一例外,多數都是太子替她擋下了。
久而久之,人人都知道衛玉碰不得,自然就沒有人敢來招惹了。
蕭府,二小姐回到府內後,眼皮都是腫的。
盧夫人知道了真相,哭笑不得。
衛玉的身份乃是機密,府內隻有蕭太清跟夫人知道。
原先,盧夫人見女兒跟衛玉相處極好,卻也是心無芥蒂,把他們當作“親兄妹”手足一般看待。
哪裡想到竟會如此。
她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規勸,但又曉得要儘快斬斷女兒的這種念想,畢竟這一場注定是毫無結果的空掛念。
盧夫人思來想去,就說:“你是女孩兒家,竟也隻顧一廂情願的,你也不問問玉兒她有沒有心上人?”
蕭亦茹道:“難道玉哥哥有喜歡的人了?我怎麼不知道?不可能的。”
盧夫人道:“傻孩子,不是哪一件事情你都知道的。玉兒的終身早就定了,還是太子殿下給安排好的呢,你呀就彆想了。”
蕭亦茹本來還半信不信,聽說是太子安排,整個傻眼:“太子殿下?”
盧夫人道:“正是所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玉兒是東宮的人,當然是太子給她安排。不管是她還是你,還是所有人,都隻得聽命,明白了嗎?”
蕭亦茹頹然。
如果是彆的,她還可以“據理力爭”,但既然是太子的意思,那當然就不用再說了。
等衛玉到了蕭府,盧夫人悄悄的跟她說了這番說辭:“聽說是殿下之意,她那番癡心邪說就該收起來了。”
衛玉沒想到太子竟還有做擋箭牌的妙用,又歎道:“我擔心的是二妹妹傷懷,師娘一定要多照看著她。”
盧夫人笑道:“難得你不笑她小孩兒脾氣。放心吧,他那個今日撿起明日丟下的脾氣,不至於有妨礙。”
出了正月,草長鶯飛,皇帝下旨,命太子親自前往豫州,代天子出巡,犒賞三軍。
代天巡狩的車駕在路上行了一個多月,終於進了豫州地界。
豫州知府,左右大將軍,州縣各縣令,甚至野狼關的黃士鐸等一乾官員將士,紛紛出迎。
太子卻隻在豫州府衙呆了兩日,便啟程前往長懷縣。
李星淵要會會這次他代天子出巡要見的主角——宿九曜。
而此時此刻的宿九曜,人正在野狼關外的鎧城鎮守,故而不曾回關內。
本來可以命人傳召,但太子並未這麼做。
車駕來至長懷縣,新任縣令安澄,武萬裡武都頭,得知消息後,飛馬趕出城外,跪地迎接。
而在太子的大轎之中,李星淵看著車外跪在地上的長懷縣官員們,說道:“這些人你都認得?”
太子身旁,衛玉安靜垂眸:“多半都是見過的。”
李星淵道:“要不要去跟他們寒暄寒暄?”
衛玉轉開頭。
太子笑道:“怎麼了?孤也是好意……待會兒你見了宿小九,難道也是這樣?好歹相識一場,可彆寒了人家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