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靖王彆院, 因為服了藥,昏昏沉沉,就如同做了一場過分逼真的春夢一般。
但是這回不一樣, 兩個人都是清醒的。
衛玉雖然覺得宿九曜變了不少,可是卻萬萬料不到他這樣大膽, 竟然做出如此荒謬破格的舉動。
窒息,手胡亂地抵在宿九曜的胸前,卻無法撼動他分毫。
已經是初春, 他身上的衣物並不厚, 能真切地感覺到手底下的身軀那種堅硬如鐵的觸感, 熱力勃勃,透過衣裳傳到她手上,讓她不由自主就想起了一些本該遺忘的過往,麵紅耳赤。
含糊的叫聲被噎在嗓子裡,她的耳畔隻聽見少年急促的呼吸聲。
雖然比上次在彆院的動作少了些許莽撞粗暴, 但是顯而易見,他仍舊很生疏。
甚至慌亂中, 兩個人的牙齒無意中撞在一起, 這讓衛玉在窒息之餘甚至覺出有幾分好笑。
直到小九爺再度咬住了唇,衛玉覺著疼,驚的魂飛,想到上次的慘痛經曆……她悶哼了聲,掙紮的越發激烈。
她的動作過大,宿九曜怕傷了她, 總算停了停。
少年的長睫顫巍巍地抖動著,有點慌張,他垂眸看著眼前的衛玉, 知道自己闖了禍。
但是既然開始了,那就不用再顧忌太多。
僅僅是停了一會兒,他就立刻又覆了上去。
衛玉慌亂之極,百忙中趕緊把臉一轉。
此刻在急促的心跳之外,衛玉又聽見了隱隱地腳步聲,應該是小山他們趕來了。
“你、你這混賬!你敢?!”衛玉壓低嗓子吼道。
“我……”他意猶未儘的逼近過來,有什麼不敢的,天塌下來他也敢。
“……瘋了麼?”衛玉暴跳,用儘全力推了他一把。
就在宿九曜稍微離開她的瞬間,身後的院門處,小山跟兩個侍從走了出來。
衛玉本能的站直了身子,但是動作未免有些僵硬。
遠遠地小山看見他們兩個幾乎貼臉般站在這裡,有些驚奇。
“玉哥哥,九爺……你們在……”
衛玉沒等他發問,急忙轉過身:“殿下……”剛開口就發現嗓子已經啞了,趕緊咳嗽了兩聲:“殿下已經等急了,宣威將軍,請吧。”
難以遏製心中的惱怒,聲音裡帶著幾分憤憤的意味。
不等宿九曜回話,衛玉已經急急邁步往前去了,估摸著身後的人看不到,衛玉抬起袖子,擦拭唇跟臉。
太子已經等了許久,正想讓人去看看,就聽說衛玉到了。
外間衛玉並沒有著急進門,隻如風般快走了幾步,把宿九曜跟侍衛們撇下,又避開前方門口的內侍,她靠著牆根兒處飛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衣領,又不太放心的再度擦了擦嘴唇,確認沒有什麼紕漏或者不妥。
想到剛才那小子的膽大妄為,她真想給他十幾二十拳。
真是不知道他腦袋中想的是什麼。
明明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竟然就敢這樣胡作非為。
難道硬是把她當做一個男人來親吻?
衛玉越想越是氣憤。
她本來很擅長掩飾,可是進門的時候,臉上的那點惱怒之色還是沒有完全消退。
太子目光如炬,立刻看了出來:“怎麼?誰惹你生氣了?”
衛玉把頭一偏,不回答。
崔公公見狀也問:“怎麼了小衛?”
忽然發現她的唇好像有些格外的紅,剛要取個笑,問她是不是塗了胭脂,心頭咯噔一聲,趕緊閉嘴。
這裡衛玉磨了磨牙,還沒有回答,門口上人影一閃,內侍說是宣威將軍到了。
宿九曜進了門,行禮過後,先看了眼旁邊的衛玉。
卻見她側著頭板著臉。
太子則打量著宿九曜,卻發現少年的臉色有點兒怪。
尤其是兩頰上浮著一點最上乘的胭脂都抹不出的好看的淺粉,因為他皮膚白皙,稍微有點顏色就格外醒目。
李星淵心頭一動,掃了眼衛玉:“你們兩個是一起來的?”
宿九曜沒有回答,隻默默地看向衛玉。
衛玉不願意搭理他,也保持沉默。
太子挑了挑眉:“這到底是怎麼了?”
衛玉本來以為自己不回答,小九應該就說了,沒想到他也不出聲。
她當然不能冷太子殿下的場:“回殿下,也算不上一起,隻是路上碰見了宣威將軍而已。”
太子笑著問:“孤看玉兒似乎有些惱色,難不成……是宿小將軍惹了她?”
宿九曜道:“多半是的。”
衛玉忍不住瞪向小九,狠狠的想:該他回答的時候不回答,不該他出聲的時候就亂說。
“那你是怎麼招惹她的?”太子饒有興趣的問。
宿九曜正要開口,衛玉真不知道他會給出什麼樣的答案,為防不測,她說道:“殿下不必問了,我跟宿將軍是話不投機而已。”
“你們說什麼了,就話不投機?”
“無非是一些閒話罷了。”
眼見太子似乎很想再問問他們都說了什麼閒話,衛玉卻說:“殿下,晚上吃什麼?臣有些餓了。”
崔公公拍手,晚膳很快送了上來。
滿桌珍饈,太子卻看上宿九曜,歎道:“自從你離開了京城後,孤便沒有再吃過那樣好的太極芋泥和魚圓,雖然也叫東宮的廚子做了無數回,可是沒有一次能趕得上小將軍所做的那種滋味,真叫孤常常惦記。”
宿九曜低頭看著桌上菜色,眼角餘光偷瞥向對麵的衛玉:“多謝殿下誇讚。”
太子笑道:“就是不知道你離開了東宮後,還有誰那麼有福氣……能夠吃到你宿小將軍親手所做的美味。”
衛玉的唇角一動。
宿九曜卻道:“殿下有所不知,從我離開京城後,就沒有再做過菜了。”
太子震驚:“這是真的?可是為什麼?難道是忙於軍務沒有時間?”
衛玉也有些疑惑。
宿九曜道:“因為……我隻想給一個人做。那個人不在,我就沒有心思了。”
這個回答太子顯然沒料到,連衛玉也驚了。
她情不自禁的看向了宿九曜,卻正對上他望過來的目光。
這麼明目張膽。
衛玉心裡本來還有些惱怒的,忽然間跟他四目相對,趕緊下意識的轉開了頭。
轉的太倉促,就像是心虛躲閃一樣。
太子當然也留意到了:“那……不知你是想為誰做吃的?”
“殿下還是不用問了。那個人不稀罕。”他淡淡地說。
“是嗎?你怎麼知道?”
“因為他曾經親口跟我說過。”
衛玉當然知道他指的是誰。
聽他如此回答太子,衛玉差點兒跳起來指著宿九曜的鼻子質問,什麼時候她這麼說過,這簡直是無稽之談。
她確實在紫薇巷狠心割斷過跟他的男女……不,應該是“男男之情”。但不吃他做的菜這一點……她可是做夢都不敢說。
太子對於這個回答卻有點兒滿意。
崔公公在旁邊兒隻覺得暗流湧動,叫人焦頭爛額,他趕緊不失時機的插嘴:“殿下,還是快嘗嘗這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衛玉看著麵前的酒杯。
下午她喝了幾盅,而且今晚上又如此的“光怪陸離”,她實在不敢再喝。
旁邊的小九爺卻毫無拘束的喝了一杯。
太子又問:“之前聽說宿小將軍你上陣殺敵的時候,會戴著一個麵具,是真的?”
“是。”
“是什麼樣的麵具?不會是上次武林大會時候的那個吧。”
衛玉正默默的假裝吃東西,聽到這裡也稍稍的抬起頭來。
宿九曜回頭吩咐了小山幾句。
小山出了門,不多時果真拿了一個麵具回來。
那是一個十分猙獰的饕餮紋鐵質麵具。
太子捧在手中細看,心中生出了一股寒意。
這麵具有些古青銅色,上麵凹凸的紋路裡有一些乾涸的血跡。甚至有一處是斜斜的一道新鮮劃痕,不知是刀砍還是如何。
太子盯著這猙獰的麵具,透過那些可怖的紋路,空洞洞的兩隻黑色眼睛,撲麵而來的似乎是喊殺聲震天的沙場,血肉橫飛生死立見的驚心動魄,身遭是無數屍骸,腳下是血流遍地。
太子暗自驚心,麵上還是溫溫的笑容:“怎麼想到就戴這個呢?”
宿九曜沒有回答。太子忖度:“難不成是效仿蘭陵王舉動?”
太子微笑著問這一句話,毫無惡意,隻是單純的猜測解釋。
畢竟小九生的如此絕色,武功高強,再加上戰功卓著,確實有些蘭陵王的風範。
不料宿九曜搖搖頭:“我不知道什麼蘭陵王,隻知道戴了這個,少些麻煩而已。”
太子啞然,輕輕笑了幾聲。
衛玉在旁邊暗自歎了口氣。
算了……沒有往臉上刺青,而隻有這個麵具,不管如何這也是極大進步了。
說起戰事以及時局,殿內的氣氛緩和了不少。
太子連連勸了好幾杯,小九爺來者不拒,看的衛玉目瞪口呆。
有心要提醒他,又怕惹了太子不高興,但是放著他喝下去,又怕他喝醉了誤事,畢竟有前車之鑒。
就在小九爺又拿起酒杯的時候,衛玉咳嗽了聲。
宿九曜看向她,衛玉沒好臉色,冷冷的說:“宣威將軍,沒聽說過貪杯誤事嗎?太子殿下雖然是好意,你也不該就這樣放開就喝,適量而止。”
宿九曜稍稍猶豫,把酒杯放下了。
李星淵笑道:“這也無妨,橫豎如今他在這裡,不用去調度軍隊,就算喝醉了也不至於有什麼不妥。你卻是太小心了。”
衛玉一本正經地說道:“殿下還是彆太縱容他,宣威將軍畢竟才十六歲,喝多了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來?而且喝大傷身,殿下若為他好,就不要再勸他了。”
太子聽見衛玉說“才十六歲”,嗤地笑了:“說的也是。”
宿九曜的眼神卻沉了幾分,他看向衛玉:“衛巡檢,你剛才說在我成親的時候要送一份厚禮。既然已經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怎麼現在又在意我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