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玉還未回答,太子的眼睛睜大了幾分:“嗯?好好的怎麼你們會提起了成親?”
宿九曜道:“末將也覺著稀奇。不知道衛巡檢為何突然提起。”
“難道小將軍……你有了心儀的人?”
宿九曜看向衛玉:“沒有。”
衛玉臉上有些不自在。
她沒想到宿九曜居然敢跳出來的、用這話來打自己的臉。
衛玉假裝淡然道:“我是為了九爺你的身體著想,不領情也就算了。”
宿九曜道:“嗯,那就不用了,我身體好的很……等閒傷不了,除非這酒裡有毒。不過我想太子殿下不會在酒裡下毒的。”
衛玉見他敢還嘴,七竅生煙:“你少歪曲我的意思,誰又說酒裡下毒了?”
“衛巡檢不讓我喝,我自然容易胡思亂想。”
衛玉幾乎拍案而起,氣的臉色都變了:“行,我不攔著你。你使勁兒喝,有本事把這桌上的全部都喝了,也沒人管你。”
李星淵跟崔公公在旁邊兒大眼瞪小眼,看著他們兩個吵起來。
崔公公幾次想勸解又插不進嘴去,太子左顧右盼,感覺衛玉是真的動了怒,而小九爺也真的沒給她麵子。
他們兩個爭吵“不合”,他本來應該高興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總有那麼一點兒不得勁兒。
“行啦行啦,不是什麼大事。怎麼你們兩個反而吵起來了呢?”太子難得一見的跳出來扮演和事老,“沒有人說這酒裡有毒,當然小將軍你也不要喝的太多了,玉兒說的話有道理,你是一軍主將,不容有失,她也是為了你好。”
崔公公也說:“對對,橫豎都是為了彼此好,不要誤會嘛。”
他們兩個各自一怔,才都不言語了。
之前衛玉本來不想過來的,隻是聽說宿九曜也要來,她擔心宿九曜應對不當、或者又得罪太子,所以才來看看,萬一不妥她可以從中調停。
沒想到現在反而是她跟宿九曜吵了起來。
眼看此時這情形……太子應該不至於跟宿九曜如何了。
衛玉便果斷起身:“殿下,我飽了,白天走的地方有點多,十分疲倦,懇請先行告退。”
太子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衛玉雖然沒喝酒,但是臉上發紅,顯然是被氣的。
原來她也還是這麼孩子氣的,三言兩語的口角了一番,就動了真怒。
李星淵有點兒好笑,又有點兒寵溺的:“好吧,你隻管去,好好歇息。”
衛玉也不看小九爺,轉過頭快步出了門。
背後宿九曜盯著她的身影離開門口,下意識的端起桌上的酒杯。
杯子才碰到唇,想到她方才的叮囑,又慢慢的將杯子放下了。
外頭小山陪著衛玉回房歇息。
這裡小九爺又多留了一刻多鐘,跟太子說起些鎧城的風物以及防衛軍務等等。
果真沒有什麼紕漏或者意外。
隻要是談及正事和軍務等等,太子跟宿九曜之間的氣氛就十分融洽,隱隱竟有些相談甚歡、“十分投機”的意思。
天色不早。
宿九曜告退出門,慢慢的往住處回去。
走到岔路口,他停下來。小九知道衛玉在北邊兒的院落住著。
他默默地往北院兒打量。
回想先前當麵兒氣衛玉,小九稍微有點兒後悔。
可又一想起在京城之中她那樣絕情的把自己趕走,說了那麼多傷人的話,又覺得她“活該”。
然而,思來想去,小九爺摸了摸自己的唇。
他又想起了先前那個吻,朦朧間浮出一點似有若無的笑。
就在這時候,隻聽到有人叫道:“宿九爺,真的是你?!”
宿九曜轉頭,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大步流星地從衛玉院落的方向走來。
原來正是阿芒。
阿芒看見小九爺,喜不自禁,三兩步走到跟前,笑道:“哎呀我的九爺,你比先前長高了,聽說又升了官,越發威風凜凜,像是大將軍的樣子啦。”
宿九曜卻問:“你從衛巡檢那裡過來麼?”
“是啊,你要過去?”阿芒毫無心計的問。
“啊?”這個突如其來的提議,讓宿九曜遲疑了一會兒:“我還是不去了,時候不早了……她還沒睡?”
阿芒歎了口氣:“誰知道,今晚上玉哥兒格外的暴躁,回來後本來是睡了,還把我們都趕了出來,可是過了會兒又爬起來,在那裡看書……我隻進去問了句要不要喝茶,他就發怒,說我在那裡亂晃打攪……我實在沒法子就出來了。還好是出來了,不然怎麼抓到你呢?”
他本來是訴苦,說到最後卻又喜笑顏開。
原來阿芒一看到宿九曜,嘴裡的唾液就變多起來,以前被美食俘獲的那種心情如同潮湧,咂著嘴說道:“九爺我的好兄弟,咱們總算又碰了頭了,你什麼時候給我做好吃的?”
小九沒想到阿芒最惦記的是這個。
自從離開京城之後,他的心情一片灰暗,雖然時常看到喜歡的食材、想到什麼要做的食譜……可是一想到自己最想給她做飯的那個人……卻對自己如此無情,他就實在提不起精神來。
所以先前跟太子說的他沒有再做過菜,並不是謊言。
至於軍務繁忙隻是其中一個很小的原因,而飛廉他們那些孩子已經進了保嬰堂,自然有人照顧,也不用他去做菜做飯的。
看在阿芒是跟著衛玉的份上,宿九曜說道:“等有機會吧。”
心裡卻想:她心情不好,是因為之前自己的那些氣話麼?
“嗯,那是什麼時候?最好儘快,不如現在吧!”阿芒眼巴巴的看著小九爺。
那種眼神,就好像看著無上美味的食物很快會出現在跟前,恨不得上前牢牢抓住。
宿九曜歎了口氣。
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北院的方向。之前還氣了衛玉一場,這會兒讓他自己趕上前去……他去倒也無妨,隻怕她越發惱怒不饒人。
此時此刻他哪裡會有做菜的心思,除非衛玉……
小九搖了搖頭,轉身要走。
誰知阿芒鍥而不舍的跟上:“好九爺,你就答應我吧。從上次你離開京城到現在,我已經快兩年沒吃到好吃的了。”
阿芒一邊嘀咕,一邊絞儘腦汁的想找點兒借口說服他,見宿九曜麵色冷清不為所動,阿芒眼珠轉動:“對了,你就算彆的不看,你看在那天晚上我也一塊兒去救你跟玉哥兒的份上,你也得做點兒好吃的犒勞犒勞我呀。”
宿九曜聽的古怪:“什麼那天晚上?”
阿芒說:“你怎麼都忘啦?就是靖王彆院的那天晚上啊。要不是我們去的及時,指不定你跟玉哥兒怎麼樣呢,我可看到殿下把玉哥抱了出來……那情形必定是很嚴重的嘛。”
宿九曜起初不以為意,聽著阿芒的話,他心頭巨震。
止步轉頭,小九死死地看著阿芒:“你說什麼?你說……靖王彆院的那天晚上、衛巡檢也……在?”
“當然啦,難道你不知道?”阿芒瞪大眼睛,忽然發現他的神色異樣:“怎麼啦?”
小九爺倒吸了一口冷氣,緊抿著唇。
此時此刻,他仿佛又聽見了自己心跳如擂鼓的聲音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劍雪對小九爺撒了謊。衛玉也沒有跟他提過彆院的那些事情。
可是他們防備來防備去,卻隻忘了阿芒。
因為當時宿九曜回了豫州,而阿芒是在京內,根本不擔心兩個人碰麵。
一來二去就忘了阿芒這個隱患。
衛玉房中。
先前從太子的宴席回來後,衛玉心裡憋著一股火兒,不知如何。
洗了澡,心情本來平靜了些,可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隻得又爬了起來。
舉著一本打開的書看了半天,心浮氣躁,無數的字在眼前翩翩起舞。
她心情不好,卻不肯承認自己是因為誰這樣,隻好遷怒於阿芒小山等。
把人趕走,屋內是清淨了,她的心卻還好像養了許多的兔子,亂跑亂竄。
隨手把那本書蓋在臉上,閉了眼睛。
衛玉有點兒後悔跟著太子殿下來豫州了,本來在太子提出邀請的時候,她還是堅決拒絕的。
可到後來還是……
長長的歎了口氣:那個混賬小子,不知從哪裡弄來個將軍夫人……這也罷了,可為什麼又要強吻自己?
當初在京內,難道她說的還不夠明白?
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頓,可惜打又打不過。
衛玉翻了個身,伸手抓了抓領口,身上微微的發熱。
恍惚中的似乎聽見外頭有人說話,好像是侍衛們。
衛玉並沒在意。
燭光搖曳,是一陣晚風襲來。
隨風送來一股仿佛木葉般的淺淡香氣,底下沁著點冰泉的冷冽清爽。
衛玉一怔,猛然起身,書從臉上滑了下去。
眼見要跌落地上,宿九曜輕輕一抄,將那本書攥在手中,他盯著衛玉。
“你……”衛玉覺著不安,強自鎮定:“你怎麼又跑來這兒?”
他的手上用力,把那本書幾乎揉碎。
衛玉瞥著那本可憐的書,才要起身,宿九曜把手中的書一扔:“我說的沒錯,你這個人……”
他陡然俯身。
衛玉若強行起身勢必跟他撞在一起,她的雙手本能地一鬆,整個人跌回榻上。
她覺著很不妙,趕忙翻身要往內躲,卻給宿九曜摁住肩頭。
少年稍微用力往下一壓,像是把她釘在了榻上。
衛玉動彈不得,有點慌:“宿九!你乾什麼……”
少年死死盯著她,聲音有幾分暗啞:“你這人果真謊話連篇。”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你當然該明白,在靖王彆院那夜,是你!”宿九曜低聲逼近,居高臨下,半身幾乎都壓在衛玉身上。
衛玉感覺自己像是在一頭猛虎爪下,有被撕碎的危險:“你、你……”
宿九曜虎視眈眈地盯著她,似乎要把她看的更清楚。
“你們這些騙子,都瞞著我,”宿九曜嗅到她身上曾叫他迷醉不醒的香氣,咬牙切齒,“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你。”
他明明認定了是她,但劍雪的否認,加上他不敢在心裡過分褻瀆她,所以竟不敢認,要不是阿芒說破,不知道要蒙在鼓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