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卻心情大好,並沒有要立刻離開的意思。
聽衛玉這樣說,隻當她是關心自己。
他在桌邊坐了,打量衛玉的穿著,知道她是倉促出來的,衣袍都有些褶皺。
太子隨手拉了拉她的衣袖:“本來想去鎧城,現在竟然不能去。那麼在這裡待上一天,後天就可以啟程回京了。”他抬頭看向衛玉:“本來想著回京後再把你派出去……不過現在倒是個現成機會。”
“什麼機會?”衛玉心不在焉,沒有深思就問。
“忘了?這次咱們回去可得經過豫州,那裡是……”
衛玉忽然意識到他要說什麼,頭皮發麻,趕緊打斷了太子的話:“是是是,我隻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太子看她連聲答應,就笑說:“怎麼,你是著急麼?”
他想到過兩日到了豫州,興許就可以從中行事,讓衛玉換回本來的身份,而他也就可以名正言順地……
太子的喉頭動了動,笑盈盈地說:“說起來,除了你小時候,孤似乎從沒有看你穿過女裝……”
衛玉差點兒跳起來,想也不想,猛然伸手捂住了太子的嘴。
她驚心動魄,往後瞥了眼,心快要從嗓子眼兒裡跳出來。
跟太子來的曹公公早看出了太子殿下的臉色有些旖旎。
他很懂李星淵的心思,便沒有靠前,隻遠遠的站在門口。
猛然看著衛玉捂住了太子的嘴,雖然吃驚,可是看太子的反應……曹公公抿嘴笑了笑,非但沒有靠前,反而扭開頭去。
要是換了平時,李星淵恐怕早就發現了衛玉行為異常。
可是這會兒他的心情極好,又被衛玉綿/軟的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這種感覺真是無法形容。
太子愣了愣,抬眼看向衛玉。
衛玉察覺他溫熱的唇貼在自己的手掌心,又跟他含笑的星眸一對,她急忙撤手:“殿下,我、我不是故意的。”她一邊道歉,一邊兒心驚肉跳,生怕太子又說出什麼不能說的話來。
“這也用不著如何,孤又沒有怪你。”太子隻以為衛玉是擔心隔牆有耳,哪裡會想到衛玉的房中有一個不能聽這些話的人。
衛玉無法可想,靠近了李星淵,幾乎貼著他的耳畔小聲說:“殿下還是不要再說了,有什麼話我們改天再說也不遲。”她刻意壓低聲音,又得小心哄求著太子,那語聲聽起來就格外的溫柔,可人心意。
李星淵幾乎心花怒放,他笑了兩聲,想也不想就握住了衛玉的手。
他想說衛玉今天格外的善解人意,卻又打住,隻含笑看著她:“罷了。那就先不說,橫豎你心裡知道就行了。”
輕輕的拍了拍衛玉的小手,太子放開,往外走了兩步又回頭叮囑:“你也早點睡。”
衛玉不敢怠慢,一路送到了門口。
眼見太子出了院子,才總算放心。
她往回走了兩步,心亂如麻。
進了內室,見床帳依舊靜靜的垂著,衛玉鼓足勇氣靠近,悄悄掀起。
突然她怔住,榻上的宿九曜閉著雙眼,神情安頓,看這樣子……赫然竟是睡著了。
原來太子才來的時候,小九確實全神貫注,留神著的外間的動靜。
但是聽著聽著,鼻端總是有著淡淡的香氣縈繞。而那香氣則是從衛玉的枕頭、被褥上散出來的。
他輕輕嗅了嗅,不知不覺中把臉埋在枕頭上,舍不得離開。
美夢成真一樣歡喜。
那暖香醉人,仿佛有催人欲睡的功效,又加上酒力發作起來,小九隻覺著一陣倦意襲來。
他起初還仔細聽著外頭的動靜,逐漸地放鬆心神,小九爺抱著被子,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衛玉總算舒了口氣,看著宿九曜安靜的睡容。
雖然說他喝了酒,然而衛玉心裡如何會不明白,這兩年來他鎮守鎧城,成為應對西狄人的前鋒要塞,他必定殫精竭慮,一定是很久沒有睡一個安穩覺了。
這次又是匆忙從鎧城返回,疲累自不必說。
衛玉歎了口氣,本來想在床邊兒坐會兒。忽然聽見外邊小山跟侍衛說話的聲音。
她生怕小山進來看見不妥,就往裡邊兒蹭了蹭,把簾子重新放了下來。
天還沒亮,小九已經醒了。
他確實好久沒有睡過安穩覺了,彆說是睡一整夜,就算安心睡上一個時辰都是奢侈。
甚至在猛然睜開眼睛的瞬間,他還以為自己是人在鎧城,或者是在鎧城之外的山川穀底上。
睜眼的第一個本能反應,就是探向腰間,想找自己的兵器。
同時他心中十分的驚異,為什麼自己就會睡著,如此大意。
身為前鋒,疏忽懈怠,便意味著死亡。
而他身上可係著鎧城以內、啟朝千萬百姓的生死。他片刻也疏慢不得。
可是手一動,宿九曜看見了咫尺之間的那張臉。
他定神細看,心中恍惚。
旁邊的人黛眉朱唇,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個人。
這一刻宿九曜才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在鎧城,也不是在戰場,而是在衛玉的身旁。
所有的風霜雨雪,刀光劍影都不在,隻有她。
宿九曜陡然放鬆下來,目不轉睛的盯著麵前衛玉的臉,就這麼呆呆地看了半天,才後知後覺醒悟自己是可以動的。
他悄悄的往衛玉身邊蹭了蹭,同時也想起昨夜種種。
宿九曜懊悔自己白白的睡著了一整夜,但又有點小小地喜歡,覺得自己能在她身邊兒睡一整夜,這已經是多賺了的。
伸手,在衛玉臉上輕輕的撫過,宿九曜想起昨晚上跟衛玉的對質。眼裡掠過一絲複雜之色。
小九爺輕輕的歎了口氣。
“怎麼會喜歡你呢?明知道你不是那個人……可還是……喜歡你。”
他有些無奈。雖然被衛玉斥責過也拒絕過,也勸過自己是恨她的。
可是一旦見到了她,心裡的那點愛慕之意就死灰複燃般無法泯滅。
衛玉還沒醒,仿佛感覺到了他的動作,口中嗯嗯了兩聲,好像是在回答他。
宿九曜笑了笑,越看越是喜歡,終於忍不住誘惑,輕輕的在她的唇上親了一口。
衛玉的眉頭皺了皺,含糊不清的說:“行了……九……彆鬨……”
宿九曜猛的睜大了雙眼。
一楞之下他重新靠近,近距離盯著衛玉的臉,眼神閃爍,他低低的說:“玉兒?”
“嗯……”衛玉閉著雙眼,似乎有些不耐煩,又好像撒嬌。
“你……”他本來想問你叫的是誰,卻又改口,“我……我是誰?”莫名的有些緊張。
衛玉的嘴唇動了動,好像說了一句,但是他聽不見。
“玉兒,”宿九曜咬了咬唇:“你在叫誰?”
衛玉仍是不語。
小九爺屏息。
衛玉叫的太過自然,沒有任何的不自在,就好像是……這樣叫過了無數次。
他確信衛玉叫的是“九爺”,他也確信她叫的是在南下雪夜酒肆裡的那個“九爺”。
怎麼可能?
雖然衛玉曾經否認過,但據他所知,衛玉認識的人裡,隻有他一個“九爺”。
小九爺心頭驚跳,剛要問,又怕驚醒了她。
就在這時,衛玉悶哼了兩聲,然後她順勢翻了個身,往宿九曜懷中貼了貼。
埋首在少年的懷中,衛玉低聲喚道:“夫……”
小九爺猝不及防,下意識的張手將衛玉抱住。
同時他也聽見了那一聲振聾發聵的呼喚。
他不信,僵直著身子,隻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以及正在發麻的臉頰,啞聲問:“你、你叫我什麼?”
宿九曜的手勁兒大了些,完全是無意識的。
衛玉一抖,然後,她慢慢的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