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大仙:……
這丫頭,今兒真是甭修了。
“大仙,我這是怎麼了?”徐昶著急,“是不是沾上什麼臟東西了?”
他痛苦的薅了薅發,“現在,我都不敢睡了,隻要我一睡著,鐵定會有鬼纏過來。”
“它真的好嚇人,就一身戲子衣衫,沒有臉也沒有手,還沒有腳!摟著我就喊昶郎。”
“昶郎,昶郎,昶郎!”徐昶啊啊啊的發瘋,“我快瘋了。”
潘垚、於大仙:……
嘖,是有點瘋了。
於大仙斟了一杯涼茶,推了過去,“徐先生先喝杯茶,敗敗火,平靜平靜心情。”
徐昶心神不寧:“多謝大仙。”
……
徐昶捧著杯子,耳朵聽著於大仙嘰裡咕嚕的說了一通廢話。
沒錯,就是廢話。
徐昶麵色發沉,眼神也陰鷙了許多。
“按大仙你來說,這小蘭香和我是前世的情緣?它纏著我,並不是因為怨和仇,而是因為有情?”
於大仙搖蒲扇,一副鄉間高人模樣,“不錯。”
徐昶咬了咬牙,“大仙有沒有辦法渡化它?小蘭香於徐某人來講,毫無關係,毫無瓜葛。”
“前世的情緣,理應在前世就終了。”
於大仙頗為光棍的擺了擺手,“恕我才疏學淺,渡化小蘭香,這事我還做不到。”
徐昶又說了幾句,於大仙還是搖頭,隻道自己有心無力。
徐昶頗為泄氣。
至於潘垚,他並沒有多問。
一來,上次潘垚道破了他對許家聰的心思,這幾日,許家聰和他斷了來往,態度堅決,他被小蘭香纏得焦頭爛額,一時也抽不出空來挽回。
一來,這當徒弟的有一手,當師父的,自然是得有兩手了。
徐昶按常理推測,垂頭喪氣。
於大仙寬慰,“徐先生,既然是前世的情緣,小蘭香心中有你,你就放寬了心吧,它是不會害你的。”
徐昶笑得艱難。
不會害人也嚇人啊。
如今,他簡直是風聲鶴唳了。
潘垚在一旁練習大字,紅紅的紙張裁成長條,她拿筆舔了舔墨,多餘的墨汁在硯台邊緣控乾。
秉氣凝神,筆走龍蛇。
很快,紅紙黑墨上便有兩行彆具風骨的字。
【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
於大仙一看,當下就道,“好字,土土這一手字又有了精進,這行字間纏綿悱惻,似有情意綿綿,搭著這句詩,彆有一番韻致。”
“詩好,字好……”突然,於大仙僵了僵,瞥了一眼徐昶。
就是景不夠好。
才聽了徐昶被還情鬼纏著,轉眼間,潘垚就寫了這句詩,看起來像是他們在陰陽怪氣一樣。
果然,徐昶眼睛定定的看著潘垚。
他想的沒錯,這丫頭真的和他有仇。
潘垚好像沒有察覺一樣,她衝徐昶笑了笑。
小丫頭天真可愛,鐘靈毓秀,笑起來也格外的乖巧,不過,說出來的話就不那麼乖巧了。
“小蘭香它有什麼錯呢?隻是太愛你罷了,情之一字,它也隻是一介俗人,勘不破的。”
暗戳戳的,潘垚特意說了這句話。
徐昶臉都黑了。
他本來想問問潘垚,廣納才思,看看這小弟子是否有辦法送走這戲子鬼。
聽到這句話,徐昶立馬把話吞了回去。
片刻後,徐昶氣血上湧,大大的灌下一口冷茶,這才勉強道。
“今日叨擾了。”
“大仙不用相送。”
……
徐昶走後,於大仙整理桌上的茶杯子,一邊收拾,一邊數落。
“這越有錢的越是小氣,上門也不拎個禮,我嘰裡咕嚕的和他說了一通,還請了他一杯茶,結果呢?他倒好,做人現實著呢。”
“聽到我解決不了小蘭香,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師父消消氣。”潘垚接過於大仙手中的活計,塞了把蒲扇過去。
於大仙瞅著桌上的字,嘖了一聲。
“土土,你剛剛就是在陰陽怪氣吧。”
潘垚堅決不承認,“哪呢,你彆胡說,我還修著心竅呢。”
“至於這話,我在望氣術裡,瞧見他對家聰姑丈說過,他能說得,自然我也能說得。”
潘垚理直氣也壯。
望氣術的孽緣裡,許家聰狠狠打了徐昶一頓。
徐昶半跪在地上,抹了抹嘴邊的血跡,眼裡都是瘋狂,他盯著許家聰,似癡似狂。
“家聰,情之一字,我徐昶隻是俗人,我勘不破。你問我為什麼?我告訴你,那都是因為愛。”
“我愛你,我愛你啊家聰!”
……
芭蕉村,小廟前。
潘垚撇了撇嘴,“我看家聰姑丈好像被惡心壞了,但徐先生自己又很感動,我有點瞧不明白,這愛,到底該是感動還是惡心。”
潘垚攤了攤手,“剛才我這麼一說,徐先生的表情告訴我,這愛就是惡心。”
“師父,你瞧,他自己都覺得他自己惡心呢。”
於大仙:……
……
徐昶被小蘭香入夢訴著衷腸,夜裡睡不好,白日沒精神,也沒心思去纏許家聰了。
【相思符】符籙上的光亮一日日淡去,小蘭香慢慢的將情絲還去,隻等還儘那一日,便能開始新的一生。
許家聰憑著去羊城一趟開的眼界,生意有條不紊的進行。
江小青安心的在六裡小學教著書,偶爾瞧見潘垚和江寶珠在課堂上嘀咕,還是能繃著臉,手指頭在書桌上扣扣兩下,以示警戒。
潘垚搗鼓開寶珠伸來的手,立馬坐直了身板,正襟危坐。
她和班上其他娃娃一樣,認真的看著江小青,眼神清澈,裡頭都是對知識的渴望。
江小青:……
這樣的高人,真的很難讓她有對高人的敬畏。
至於廁所那掐屁股的鬼,潘垚拿著有它氣息的符籙,在廁所和學校尋找了一通,沒有找到。
也許已經離開了。
潘垚隻得將符籙暫且收好。
……
時間在學校的鈴鐺聲中,一天天過去。
秋去冬來,潘垚穿上了厚襖子。
“媽,我回來啦。”才走進院子,書包還沒有放下,潘垚先扯著嗓子喊媽媽。
屋子裡沒有人應答,潘垚找了一通,沒有瞧見周愛紅,反倒是在自己屋裡的床上發現了一件新襖子。
大紅色的襖子,同色的褲子。
還沒有穿,潘垚就知道自己穿上後,肯定特彆的喜慶。
“盤盤,你回來了?”屋子外頭傳來周愛紅的聲音。
“媽!”潘垚回過頭,對周愛紅繞前繞後,親昵不已,“你剛剛去哪啦?我都沒瞧見你。”
“去你周嬸家,她家的船今天去了大江,下了兩網子,運道不錯,那位置剛好是魚窩,載了一船的魚回來。”
“我就去幫她撿網子了。”
“喏,這魚兒就是她給的,肥吧。”周愛紅頗為歡喜,領著潘垚去看自己分回來的魚。
潘垚攀著大缸,踮腳一看,魚兒一個擺尾,甩了她一臉的水。
“好鮮活。”
“是吧。”周愛紅也高興,“一看就好吃,媽今兒做魚湯,擱一點酸筍,喝下一碗,保準暖呼呼的。”
“嗯!”
潘垚踮著腳,指尖漾起一點靈光,靈光倏地朝大尾魚竄去。
恩,這條最肥,今兒就吃這條了。
……
馬上就要過年了,大家夥兒都趕著最後的時間,想要多賺一些錢,到時多去供銷社買些東西。
瓜果糖飴,燈籠對聯,鞭炮星星棒,新衣裳新鞋子……林林總總。
忙碌又摳搜了一年,這過年時候,總得清閒又大方一些吧。
船廠又接了條客船的活計,潘金忙碌得厲害。
夜裡時候,寒風一陣陣呼呼的吹來,拂過樹梢,樹枝搖晃,沙沙沙的作響。
今夜的月亮倒是有點亮,樹影投在地上,斑駁又像鬼手,張牙舞爪的。
潘金打著手電筒,自行車蹬得很快。
遠遠的,瞧見自家拉著燈,潘金心中一暖。
“叮鈴鈴。”自行車的鈴鐺在院子外頭響起。
趴在桌子旁寫作業的潘垚一下就抬起了頭,雀躍不已。
“我爸回來了!”
“你怎麼知道是你爸呀。”周愛紅逗她。
“這是爸爸的鈴聲,他和我約了暗號。”潘垚跑出去找潘金,瞅見潘金,中氣十足的喊了一聲,“爸。”
“哎,盤盤吃了沒?”潘金領著潘垚往裡走。
“沒有。”潘垚搖了搖頭,“我和媽等著你回來一起吃。”
“等我乾嘛,自己先吃就是了。”潘金嘴裡說著埋怨的話,心裡甜滋滋的。
堂屋的鐘表時針快指到了七。
冬日天暗得快,這個點,大家夥兒早就吃完了飯,忙完事情,再燙燙腳,差不多八點時候,大家夥就得睡了。
畢竟,這電費一度得一毛一呢。
魚湯鮮美,潘垚還渡了些靈氣到這魚兒中,吃起來更是肉嫩湯美。潘金吃完後,還添了一份飯,將剩下的魚湯拌進了飯裡,呼呼嚕嚕的吃個痛快。
“好吃!”
潘垚手托著腮,看著電燈光下的潘金,心裡格外的心疼。
“爸,要不咱們不乾船廠的活了,瞧你,這幾天忙得都憔悴了。”
“現在,我會給人看事消災,每次也都有紅包拿,要是這不夠,我再去蘆葦江尋一尋,再摸點河磨玉回來。”
潘金好笑,“那玉哪是這麼好撿的。”
“好了好了,我就最近忙了一點,老周又打了一條船,等他的這條船打好了,廠裡就沒什麼事了。”
潘金拒絕了潘垚的好意。
閨女可是用來疼的,哪裡能讓盤盤來養家?
他還年輕著呢!
說起老周,周愛紅也不經感歎,“是啊,今兒那兩網子下得好,你是沒瞧見,網兜裡都是大魚。他家又要做一條船?那今年是沒少發財了。”
潘金點頭,“這還不是漁船,做的是大船。”
大船走的是大江,做的是載客的生意。
……
江風呼呼的刮,被潘金和周愛紅念叨的老周就睡在船上。
江風一吹,江麵水波起,大船也跟著搖晃。
迷迷糊糊中,老周起身,走到甲板上準備往河裡屙上一泡。
手電筒在甲板上放著,就擱在他腳下。
“什麼東西飄來了。”
老周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彎腰拿著手電筒,往河裡一照。
這一照了不得啊。
隻見河裡飄著一坨像人形的東西,黑黑的發長長的,像水草一樣在水中漂浮纏繞。
老周一個激靈,瞬間,睡得還迷糊的大腦就清醒了。
這是……死人?
下一刻,好像是應和著他的想法,這坨東西動了動。
接著,它轉過了身,露出一張月夜下白得像玉的臉,接著,她手朝老周伸去,手中有一個像碗一樣的東西。
她笑了笑,聲音好聽。
“大哥,可以給我一碗水嗎?”
“我有點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