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橘子分你了,東西吃了,老仙兒你也得幫忙。”
俗話說了, 打破碗時運轉, 灶火笑有客到, 財運來時有先兆,瞧著灶膛裡的火苗, 潘垚確信一會兒就會有客人到來。
瞧那一簇簇歡躍的火苗, 來的客人還不少。
估摸著時間,客人來時,這煨在灶膛火中的罐罐肉也差不多了。
客人來,自己吃獨食可不好看, 東西少了也顯得寒酸,不單單潘垚重視, 於大仙鄉下好客大爺的包袱也重, 都不用潘垚念叨, 他將最後一瓣橘子吃到肚子裡, 溜達溜達到洗手盆處,擰了水龍頭洗了手,準備炒幾個好菜。
“今兒啊, 師父就給你露一手!”
“叫我這孝順徒兒也嘗嘗為師的手藝,保準饞得你啊,這個寒假都纏著師父做好吃的。”
於大仙自信。
潘垚聽著, 老仙兒特意在孝順徒兒這四個大字上咬重了音,顯然,這是在埋汰自己不孝呢,她隻當沒聽出來。
當下, 潘垚睜大了眼睛,懷疑道。
“老仙兒你還有這手藝?”
“我不信,你這是麻雀子在下鵝蛋,和我講大話呢。”
於大仙氣得想要仰倒,說什麼話,他怎麼會是麻雀子?還是會下鵝蛋的。
這徒弟不能要了,儘會埋汰他老仙兒!
“等著!”於大仙不多言,擱下兩字,眼睛在灶房裡瞧了瞧,撿著現有的東西,準備做幾道好吃的,必須技藝超群。
於大仙用了點誇大的手法,倒也不是說大話。
以前還沒收徒弟時候,他坑蒙拐騙,糊弄著算一算,說一些雲裡霧裡,似是而非,模棱兩可的話,撫撫山羊須,故作高深,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就是鬨饑荒時候都能把肚子糊弄好。
其中,最好的生意就是去紅白喜事上算吉時,再寫寫禮單。
辦宴席的事不簡單,費錢還費票據,不論是喜事還是白事,要是有辦,那肯定得辦得有麵子,自己煮,那是對那辛苦搜羅來的食材的糟蹋!大錢都花了,也就不介意那一點點找廚子的錢。
“那時候苦啊,賺錢都不敢明著賺,也就給點肉,添一些邊角料,這不,老仙兒我寫大字,回回和那廚子碰著,一來二去,我們也熟了,這不,我給他家兒子取富貴名字,他也教我幾手做菜的竅門,嗬嗬,也算是老搭檔了。”
潘垚往灶膛裡添了根柴,抬頭瞅了於大仙一眼,隻見說起往事,老仙兒臉上有著懷念,時不時還樂嗬地笑出聲。
時光就是有神奇的魔力,它能將曾經苦難的歲月沉澱,再次回憶,苦澀褪去,隻餘綿長的懷念,像一盞窖在甕壇中的老酒,隻嗅一嗅,便滿是酒香。
“大火。”
“好嘞,大廚師!”潘垚拿著火鉗子,依著於大仙的口令,做那稱職的燒火丫頭。
火大夾出木柴,火小再添柴,甭管老仙兒的手藝成不成,瞧著這講究樣,倒是真有幾分大廚的派頭,就是麻煩,做個菜得配個專職的燒火丫頭。
在一片菜香中,屋舍外頭的小路上走來薔薇花妖幾人。
“乖乖,這塊頭真是大。”瞧著雷虎,於大仙眼睛都瞪大了些。
可不是塊頭大麼,雷虎走進堂屋,擋著門口泄進來的光,這處寬敞的屋子好似都逼仄了兩分,抬手好似都能夠到那鴨梨形的燈泡。
潘垚悄聲,“這是虎妖,他的原型更大,我在馬戲團瞧過,有米長呢,尾巴都老長了,像根長棍,一瞧就威風凜凜。”
於大仙嘖嘖稱奇,虎妖欸,想不到,他老仙兒有生之年,還能瞧到妖精。
不單單瞧到,很快,於大仙還要招呼妖精,人和妖吃一桌的香噴噴菜肴。
“坐坐坐,都彆客氣,就跟自己家一樣。”
於大仙熱情地招呼這四隻妖,瞧著雷虎擱在桌上的禮,還皺了皺眉,一副不讚同模樣。
“來就來了,還帶什麼禮啊。”
“生分了不是?”
“要的,”薔薇花妖也笑得像一朵盛開的薔薇花,將東西推了過去,“禮多人不怪,這次大榕樹能順利化形,得虧了小仙長,我還怕這禮薄了。”
“我們都山裡出來的人家,禮節上做不到位的,還請小仙長和大仙見諒。”
於大仙:“嗐,我們也就鄉下人家,沒那麼多的講究。”
潘垚瞅了瞅於大仙,又去瞅了瞅薔薇花妖,這一人一妖便撐起一桌的熱鬨,你來我往,一個客氣,一個周到,末了還一道舉起酒杯,又說了些祝酒令,親昵熱鬨得像那久彆重逢的兄弟姐妹。
渾然瞧不出,這一人一妖分明是剛剛才認識。
潘垚連忙低下頭,夾菜吃飯,默默無言。
她在心裡念叨著,彆叫她,彆叫她,千萬彆叫她。
另一邊,赤鏈蛇妖手拿著筷子,也低著頭吃碗裡的米飯,那埋頭的姿態,簡直和小姑娘一模一樣,如出一轍。
就像阿崩叫阿狗,狗兒越叫越走一樣,事與願違,於大仙和潘垚的師徒默契,那是半分沒有,越念叨,事兒越來。
“土土。”於大仙叫了潘垚一聲。
“赤練。”薔薇花妖也喚了赤鏈蛇妖一聲。
“剛剛在路上,你不還念叨著要好好謝謝小仙長?這會兒怎麼不說話了,來,以茶代酒,敬小仙長一杯。”
薔薇花妖眼裡盈著笑意,伸手搗了搗蛇妖,還往赤練麵前的杯盞裡添了添茶水,眼波流轉,偷偷瞪了瞪赤鏈蛇妖。
大榕樹就算了,人好歹才化形,於人情世故上,那算是蹣跚走路的稚兒,這赤練怎麼回事?跟了她這麼久了,就沒學個一星半點的?
“遠來是客,該是我們敬一杯。”於大仙喚了潘垚一聲,也往茶杯裡斟滿潘垚喜歡的橘子味兒汽水。
潘垚舉起酒杯,瞅著赤練,忍不住便笑了起來。
原來,這酒桌文化,不單單在凡間有,妖精之間也有,她和赤練姐姐這副模樣,算不算是去吃席,被家長拍一拍肩膀,數落不會來事的悶嘴葫蘆?
赤練瞧著小姑娘眉眼彎彎模樣,心頭的緊張放鬆,那清冷的眼裡也染上了笑意。
……
罐罐肉出灶膛時,上頭的頂蓋一掀開,陶罐罐還咕嚕咕嚕地冒著泡,肉的香氣混著菌菇的香氣,霸道鮮香,隻見熱氣騰騰,裡頭的肉被燉得酥軟,牛筋盈著好看又誘人的色澤。
還未品嘗,唇齒便生了津唾,勾起肚裡的饞蟲咕嚕嚕叫。
“這味道鮮!”雷虎率先誇讚。
“嗬嗬,喜歡就多嘗嘗,剛剛土土瞧出你們要來,特意多做了一份燉燉肉,還在灶膛裡煨著。”
聽到他們還未來,潘垚便能通過灶火得知,幾隻妖更是在心中感歎。
誰說戰火紛亂中,人族傳承斷絕,人才凋零的?這分明是隱於鬨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