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第 138 章(2 / 2)

那一絲的聲音被風一吹就散開了,淺得讓人懷疑,剛剛那道聲音,會不會僅是風聲而已。

潘垚腳步一頓,下一刻,她如風似霧,縹緲無形,順著那一道淺淺的哭聲,落在了陳聰聰身邊。

也是這個噩夢的夢主。

“聰聰哥。”

陳聰聰躲在一塊大石頭後頭,他緊緊捂著嘴巴,眼裡還積蓄著大大的淚水,聽到這一聲細細又淺淺的聰聰哥,他愣了愣,小心地轉著腦袋,左右瞧了瞧。

潘—潘垚?

瞧到身邊那道淺淺的人影,陳聰聰擱了手,又驚又喜,卻也隻敢做了個口型喚潘垚。

是我。

潘垚點頭。

陳聰聰做的夢頗為奇特,潘垚左右瞧了瞧,發現陳聰聰藏身的大石頭和前兩日時候,她和陳聰聰行祈禳之法,一道煮粥時的大石頭一模一樣。

甚至,這會兒他頭上還戴著一頂破鬥笠。

注意到潘垚的視線,陳聰聰捂住自己的鬥笠,有些不好意思。

這東西,他做夢時就戴著了。

潘垚點了點頭,示意她知道。

潘垚環看了下四周。

原先以為隻是噩夢,如今,在夢中見陳聰聰頭戴鬥笠,藏身石頭之後,甚至,他的周身還有白米煮粥的煙氣將他的人氣遮掩,想來,這夢不簡單。

石頭這一處和潘垚甫一入夢境時的地方不一樣,隻見石頭下方的山地燃了火把,映襯得這兒也有了光亮。

山地平坦,影影綽綽有許多人影。

不,不能說是人影,隻見這些身影有著人的頭,牲畜的四肢,像驢像馬又像騾子……

他們慘白著一張臉,神情麻木,中間走著五六個四米高的細長人形,它們或是骷髏模樣,或是耷拉著一塊像大衣裳一樣的人皮。

個個咧嘴揚鞭,吆喝著長著人頭的畜生。

隻見青眼裡冒著喜悅的精光,像地主在瞧努力給自己賺錢做活的牲畜和奴隸。

不論是人形,抑或是骷髏,和細長的四肢相比,它們都有著大大的肚皮。

瞧著這詭異的一幕,潘垚驚詫地感歎。

聰聰哥的語文一定不錯,這夢境的場景真是荒誕又詭譎。

想象力充沛啊!

……

人頭牲畜背上都馱著貨物,步履蹣跚,神情麻木中透著疲憊。

這時,有一個腳下一個打絆,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起來起來,乾活了!”像套著人皮的瘦高個揚了揚皮鞭,皮鞭的利刃抽過半空,有肅肅之聲,“不許偷懶!”

“痛,痛啊。”地上的人臉痛苦,四個蹄子微微抽動,無力又疲憊,幾番嘗試,還是起不來身。

“咦。”潘垚詫異。

她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隻見它長著一張女性的臉,仔細看,那張臉還有些眼熟。

要是再爽朗一些,豐盈一些,不那麼憔悴一些,那不是聰聰哥他媽媽高娟梅麼。

同一個村子的,高娟梅和周愛紅頗為投契,平時也愛一道做活,擇菜洗衣都愛湊一處。

潘垚還得喊一聲梅子嬸嬸。

潘垚看了陳聰聰一眼,果然是梅子嬸嬸,陳聰聰也認出了她,這會兒眼睛瞪圓,裡頭又蓄起淚泡,捂著嘴巴,無聲地喊著媽媽。

“救救媽媽,”陳聰聰拿眼睛懇求,顫抖著手指向一處,爸爸,那兒還有爸爸。

潘垚順著陳聰聰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見一個亂糟糟板寸頭的男子,胡子邋遢,人的腦袋,是棕色瘦馬的身形。

皮毛黯淡又臟汙,馬身瘦得能瞧見馬肋骨,瘦骨嶙峋,馬肚子的皮都耷拉的下垂了。

仔細看五官,確實是陳聰聰的爸爸。

去年春分時候,陳聰聰的爸媽便去了外地賺錢,八月十五沒回來,過年也沒回來,隻捎了信回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這是陳聰聰想爸媽了?

一隻手探了過來,抓住潘垚的衣角。

潘垚低頭看去,是陳聰聰的手。

他含著淚,手都抖了,動作輕輕,不敢驚動下頭的妖魔鬼怪,眼裡都是懇求。

潘垚為難,這是個夢呀。

是陳聰聰的夢,救了也無用。

大石頭邊有一個破磚頭壘的灶,灶裡燃著的木材,火舌舔邸著黑色的陶罐,隻聽裡頭有咕嚕嚕的冒泡聲。

大米變軟,綻開米花,湯汁逐漸開始粘稠。

米香陣陣,煙氣氤氳著大石頭這處。

就在這時,煙氣陡然轉盛,轉而散去,潘垚看去,這是粥好了,火熄滅了?

再從石頭處往下方看,那兒氤氳一片朦朧的霧,不論是四米高的怪人怪骷髏,還是那數十上百的人頭牲畜,這會兒像被定格的照片。

風一吹,飄飄渺渺,轉瞬便不見了蹤跡。

“潘垚!”陳聰聰急急回頭,破鬥笠下眼睛很亮。

這一處天旋地轉,地麵崩塌,山石滾落,所有的一切像是裂開了一樣,空間也一樣,空氣都裂開。

夢境塌了。

……

潘垚睜開了眼睛,與此同時,床榻上的陳聰聰也猛地坐了起來,嘴裡大聲地喊了一聲,“潘垚!”

“醒了醒了!”老太太和老大爺大喜。

瞧著陳聰聰滿頭的汗,還有那一臉的蒼白驚惶,高玉姣心疼得不行。

“沒事了,是做噩夢了,瞧你一身汗的,抱著被子彆動啊,奶奶去打點熱水給你擦擦,再換一身乾淨的衣裳。”

時值春日,正是容易感冒的日子,可馬虎不得。

“是夢嗎?”陳聰聰有些發怔,喃喃了一聲,繼而重重歎了口氣,“太好了,是夢。”

可莫名地,他的心口還是沉甸甸的。

潘垚心裡也頗為沉重,她覷了陳聰聰一眼,還瞧了一眼歡喜忙碌的老太太高玉姣和陳成華,想著該怎麼說呢。

“怎麼了土土,有什麼不妥?”

於大仙人老,眼睛不花,一下就瞧出了潘垚的沉默。

潘垚:“他家是有凶,那鬥笠夠破,祈禳之法也確實破了凶。”

“可以說,聰聰哥今日這噩夢,便是祈禳之法給出的警示,是一線生機。”

玉鏡府君在手劄裡寫的,世間事皆有跡可循,有時瞧著大凶之兆,並不是因為瞧了惡事而有凶兆,而是本就命中有一劫,有此凶事,因著氣場相合,便能瞧到不吉的一麵。

就好比喜鵲叫,喜事到,烏鴉叫,凶兆來。

可也可以是,喜事來,是以喜鵲叫。

凶兆來,是以烏鴉成片地壓來。

陳家本就有禍,是以陳聰聰遇著數蛇敦倫,而祈禳之法破了凶,便讓陳聰聰發了噩夢,有所警醒。

陳聰聰猛地抬頭,臉色唰的一下又白了。

“是我爸爸媽媽出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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