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在, ”潘三金連忙扶住老太太,就怕她著急忙慌之下,一個不小心就摔了。
老人摔跤可不得了, 骨頭脆得很,稍微磕碰下,那都是傷筋動骨一百天的事。
“盤盤, 你陳家阿婆找。”潘三金喊道。
才喊著人, 潘垚已經從廚房窗戶那頭探出頭,手裡還舉著咬了一大半的油餅。
“婆婆, 聰聰哥怎麼了?”
瞅著潘垚, 高玉姣如遇救星, “哎哎,小大仙在呢。”
“你聰聰哥不大好啦!昨兒睡覺還好好的,早上就不對勁了。我就覺得奇怪, 他爸媽不在家,他自己也自覺,平時時候, 一早就起來,還會幫我燒水。”
“我還想著是不是貪睡,過去一瞅, 嗬,不得了了!一直發噩夢,怎麼喊都不醒!”
上了年紀就嘮叨, 高玉姣也一樣, 這會兒皺著眉,苦著臉,將事情說了說。
“我瞧著便不妥, 我和他爺爺都不敢多推搡,你說,這要喊醒了,魂還擱了一個半個的在外頭,那可怎麼辦啊。”
潘垚囫圇地將最後一點油餅吞進肚裡,灶膛裡抓一把灰,清水一衝,油汙便洗淨。
“婆婆不急,我和你一道去瞧瞧。”
潘垚寬慰了高玉姣兩句。
潘金也扶著老太太,一疊聲的說保準沒事。
“聰聰請假了沒?”潘金想起這事,順口問了下。
“沒呢,我出門就往這兒來了,就怕小大仙已經上學去了。”
“那成,盤盤你和婆婆去陳家,學校那邊不急,等車鏈子的油上好了,爸給你們倆去學校請個假。”
“謝謝爸。”
……
潘垚也不耽擱,和潘金揮了揮手,攙著老太太便往陳家走。
高玉姣雖然是個小腳的老太太,可她放腳早,性子犟不服輸,後頭又勤加練習,腳速倒是快。
再加上這關乎到她的孫孫,土路上,小腳顛顛,拉著潘垚走得飛快。
索性陳家離得也不遠,潘垚就任由老太太拉著走。
很快,兩人走過了小橋。
……
視線落在陳家不遠處的那塊大石頭,想著前兩日和陳聰聰一道乞了米,在那兒熬粥吃粥的情景,潘垚困惑著眼,心中暗暗嘟囔。
難道這祈禳之法無用?
不應該啊——
是鬥笠不夠破嗎?
見蛇敦倫,屬有大凶之兆,可乞鄉鄰兩勺大米,相合一處,尋一處礁石,頭戴破鬥笠,煮粥吃粥,即可破去。
潘垚暗暗想著於大仙講過的話,對著自己的步驟。
沒錯呀,那鬥笠還是挺破的。
粥的話,她特特瞧著聰聰哥吃了,還吃得怪香的。
不香不成,那都是秋日的新米。
潘垚複盤著祈禳之法,進了陳家,就見於大仙也在。
“師父。”
“土土你來啦,快給聰聰這孩子瞧瞧,他阿爺都快急死嘍。”
於大仙現在的日子過得痛快,有徒弟在,那是萬事不操心,早早過上了退休的日子。
是以,他每天就戴著一副蛤嫲鏡,拎著錄音機,搖著蒲扇在村子裡溜達,就像城裡穿喇叭褲的時髦青年一樣。
按他的話來講,這是賊有範兒。
隻人家聽的是港台那邊傳來的時髦音樂,他不一樣,他聽的是包公斷案,這兩天聽的便是《鍘美案》,講的是包公鍘負心薄幸之人的故事。
陳聰聰的爺爺陳成華便是於大仙聽戲的伴兒。
一早,於大仙就溜達到陳家。
老太太出門找潘垚,陳成華在屋裡鎮著。
“哎,我說我去,她偏不要,偏說我陽氣壯一些,壯啥喲,都老頭子一個了。”
陳成華苦瓜著一張臉,瞧著老太太顛顛著腳,身上也沒磕著碰著的痕跡,這才放下心來。
高玉姣這會兒說了老實話。
“你個糟老頭子,瞅著一臉的褶子,醜得很!我還能不知道你陽氣不壯了麼!我就是想著啊,以前咱們鄉裡祖宗也說了,鬼也怕醜的人,你陽氣不壯不要緊,夠醜就成,這才留了你在家瞧孫孫。”
老大爺氣了個仰倒。
瞧著這兩人又鬥著嘴,潘垚和於大仙對視一眼,俱是無奈地搖頭。
高玉姣和陳成華拌了一句就不好多說,兩人都看向床榻上的陳聰聰,目露擔憂地看向潘垚。
“小大仙,快給瞧瞧,聰聰是不是沾什麼東西了?”
“魂丟沒丟?”
“去去,一說就不吉利——”
“你就吉利了,你就吉利了!”
兩人推搡了兩下。
潘垚看去,陳家的床不大,一米五左右,就山裡常見的杉木,周圍有圍板圍著,四周還有木棍立著。
鄉下蚊蟲多,一年四季都掛著帳子。
陳聰聰躺在床上,眉頭緊皺,一腦門子的汗,時不時還有囈語出現。
令人不安的是他的眼睛,本該是閉緊的雙眼,這會兒是半闔狀態,仔細瞧,還能瞧到那動來動去的眼珠。
於大仙皺眉,“這兩日有沒有衝撞什麼了?”
“沒呀,這孩子也沒說過。”
“前兩日在山裡,聰聰哥瞧到好多蛇了。”
潘垚和老太太的聲音同時響起。
“很多蛇?”於大仙人拿眼睛去瞧潘垚。
“我和聰聰哥乞了米,行了祈禳之法。”
聽了祈禳之法,於大仙反應過來。
哦,是瞧到蛇行敦倫之禮啊。
此事不吉,人見了大凶,近日家中必定有禍。
……
潘垚仔細瞧了陳聰聰,確定他隻是在做噩夢,並沒有丟魂,也沒有沾了臟東西。
隻是,這噩夢確實是古怪了一些,潘垚嗅了嗅,鼻尖隱隱有前兩日行祈禳之法的煙火之炁。
瞧著陳聰聰滿腦門的汗,潘垚到底有些不放心。
她眼睛半闔,使了望氣術。
隻一瞬間,陳聰聰在潘垚眼裡便氤氳著氣場,如霧似嵐。
在他的身體上方有一個影團,那是夢境。
一絲神識注入,潘垚隻瞧到一片的黑。
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像烏雲遮天的夜晚,不見星光也不見月光,夜色濃鬱得讓人害怕。
突然,前頭有了一聲嗚咽的哭聲飄來。
哭聲很淺,那人又急又謹慎,隻一下便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