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隨意動,大鱉探出手腳,四肢齊動,拚了命地往彆處隱匿而去。
他快,潘垚的速度更快。
“逮著你了!”小姑娘的笑聲傳了過來,與此同時,她手中的打鬼棒化作大錘,帶著岷涯山的威勢,猛地朝龜背方向捶去。
威光赫赫,徐常德隻覺得一座大山要朝自己壓來。
他忍不住閉眼去逃避。
龜殼再硬,豈能和一方山石相抗。
天要亡他!
擋不住擋不住!
下一刻,預想中的痛覺沒有落下,倒是驚覺,自己和有度真君契了千年的奴仆契斷了去。
徐常德瞪眼,“哎?”
自由了?
他自由了?
大鱉瞧著自己的手,還不待歡喜,就覺得又一塊巨石落下,壓得他沉甸甸的,喘不過氣來。
潘垚蹲地,伸出手指點了點那縮著腦袋,四肢卻瞎徒勞地瞎扒拉的鱉精。
隻見它背上壓了一塊符籙,符籙化作山石的虛影。
這是移花接木的符文,如此一來,虛空處,因著有度真君和玉鏡府君兩人的鬥法而產生的靈炁波動,不再殃及岷涯山脈,反而移到了徐常德這千年王八精身上。
“哈哈,舒暢。”山風陣陣,岷涯山神的聲音傳來,帶著舒坦之意,“小友有心了。”
潘垚插在泥地裡的三根香以極快的速度燃儘,這是山神在享受供奉。
漸漸的,風停歇了,山神重新沉睡去,指向一邊的樹木也重新筆直。
飄雪落下,樹梢頂積蓄薄薄的一層雪花,冰晶剔透。
尤其漂亮的是那落了樹葉的樹木,銀裝素裹,美不勝收。
徐常德要吐血了,每一下氣勁落下,花草樹木沒有傷,甚至臉積雪都未落地,受傷的隻有他一個。
“小丫頭心狠啊。”
鱉精探出腦袋,眼睛紅紅,豆兒眼瞧著潘垚有著怨怒。
潘垚可不承認,“哪呢,背上馱石,那可是巨靈贔屭,如此負重,我是在助你修行呢,說不定哪一天,你就修行大成了。”
瞧著振振有詞又胡說八道的潘垚,徐常德幾欲嘔血
他縮回了腦袋和四肢,憋著一股氣,隻盼虛空之處纏鬥的兩人速速分個勝負。
甭管誰贏都成。
真君輸了也不打緊,左右,現在他不是自己的主人了!
一想到這事兒,徐常德心中還有幾分喜意。
能有個自由身,誰想要做奴才呀。
又不是天生犯賤。
……
陰炁散去,徐清和徐昶兩人漸漸清醒,再看對方,兩人還記得方才那恨不得對方死掉的惡意,這下都有些彆扭了。
想要沒有這個兄弟,少一個人分家產,有這想法尋常,真的做了,良心上又過不去。
“我剛剛——”
“我剛剛——”
“你先說!”
“還是你先說!”
兩人異口同聲,都想解釋一番,說出口又想著讓對方先說,一時,氣氛又有些尷尬。
突然,徐昶瞪大了眼睛,指著天上的一處虛空。
“太、太爺!”
“我瞧著太爺了。”
“哪呢?”徐清探頭看去,這一看,他當即也是毛骨悚然,打了個寒顫。
隻見虛空處有兩道光相鬥,一青一白,而青色的那一邊分出數個人影,或老或少,老的那一張,他們很熟悉,分明是徐衍的臉。
“這、這是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瞧不出來嗎?就是你太爺啊。”潘垚道。
“徐蒔樹也是他,他喚做有度真君,是你們家老祖宗……所以,不是堂弟要害你們,是你家祖宗要害你們。”
徐昶和徐清順著聲音看了過去,就見小姑娘坐在大石頭上,瞧著徐昶,她衝他一笑,眉眼彎彎。
“好久不見呀。”
徐昶有些彆扭,再次懊悔自己前兩年輕狂,瞧著人中意了,不管不顧的便要去追,哪怕不道德也不睬。
結果,他在高人麵前落了個壞印象,自己也惹了個鬼纏身。
真是羊肉沒吃到,反了一身騷。
“小大仙,你放心,經了這麼多事,我都想出家做和尚了。”徐昶苦笑,“家聰那兒——我是不敢惦記了。”
潘垚一瞪眼。
叫誰家聰呢,師公要是知道自己的名字被提起,保準道一聲晦氣。
徐清恨鐵不成鋼,扯了徐昶到一邊,“可閉嘴吧,不會說話就彆說,安靜著還有幾分聰明樣兒。”
徐昶不滿,“我怎麼了嘛!”
徐清難以置信。
還問他怎麼了?那事啊,聰明的就不該提!
多丟份,還是要搶彆人的丈夫!羞都羞死了。
也是,他就沒見自己這大哥聰明過。
徐清扭過頭,不想再搭理徐昶。
……
雲散天清,第一道月光落下的時候,潘垚便感知到了。
她抬頭朝虛空處看去,隻見有度真君的最後一張麵孔被逼退,月華裹著日魄,化作一條長鏈,將那道著青色鶴氅的身影纏住。
偃月冠被打下,有度真君的長發披散,隻見日魄灼灼,他的法袍上破裂,滋滋灼熱的烤炙著皮肉,上頭有斑駁的血痕出現。
“呸!”有度真君吐了一口血水,還想再說什麼。
突然,他好似感知到什麼,轉頭看向西南方向,眼裡有了驚恐慌亂的神色。
不——
不行——
有度真君拚命地掙紮,然而,事不遂人願,日魄月華化作的繩索有如捆妖繩一樣,越掙紮卻越緊。
“師弟,饒我一回,就饒我一回。”
有度真君慌了神,目光哀求地看著玉鏡府君。
“如今,你也修成了清靈仙身,偃骨重塑,剜骨那一事於你也沒有什麼損失,看在我們往日師兄弟情誼上,你就放了我一回,就一回。”
潘垚和玉鏡府君也朝西南方向看去。
瞬間,兩人知道,為何有度真君如此慌亂著急了,更甚至,他求上了玉鏡府君。
隻見天邊有雲炁翻滾而來,似將軍在策馬揚鞭,後有列兵陣陣。
瞧那陣仗,分明是千軍萬馬之勢。
那是陰兵。
足以可見,幽都對這亂了六道輪回之人的怒火,以及誓要拿下的決心。
潘垚回頭再瞧有度真君,眼裡有著幸災樂禍。
完了,這是要牢底坐穿的節奏。變豬變羊變狗……六畜輪回,不知是哪個在等著了。
也許,都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