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光無法走出行館,不代表著行館中其他的人不能外出,采買日常生活用品的侍者和仆人是允許自由出入的。魏慎派出手下跟熟識的大臣聯絡,倒把王城現今情況大致摸清。探聽到吳王在九月九豐收節接見各封主,是想跟各封主盟約,一為定下太子昭的繼承地位,二為保證漪姬母子以後安然無禍的消息後,心中不由大定。公子光隻和漪姬有隙,跟太子昭雖然不親密,但也無怨,在太子昭和漪姬的爭鬥中,蔚山君府幫著太子昭,在挫敗漪姬奪位的鬥爭中獻了良策,扭轉了不利局麵。就憑這點,太子昭以後不會多找庶弟麻煩,何況達城這個地方原來瘧疾肆掠,一向被吳王都的人認為是荒蠻之地,太子昭以後登上王位,不會有興趣尋找封地貧瘠的庶弟麻煩,公子光以後能安安穩穩在達城做他一輩子的城主。等到文宰派人到行館代表太子昭表示慰問後,魏慎更安心了,除了每天陪著公子光解悶,便不再動作。吳王身體健康愈下,魏慎相信,豐收節封主盟約返回達城,下次到王都隻會是來參加吳王的葬禮。最後抵達王都的西侯住進行館不久,吳王便下詔給封主,將在九月初三在王宮大殿設宴給各封主及隨從貴族洗塵。各封主接到詔書後,都開始忙碌著整理進獻給吳王的貢品。封主們都是十餘年沒來過王都,這次進獻的貢品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除了西侯,每個封主都把認為自己最奪彩的東西帶上,準備到大殿呈現給吳王。公子光自接到吳王的詔書後,整個人一下精神起來。“鄭卿,達城的紙張和四輪馬車一定會讓父王喜歡。”“是的,公子,我們達城貢品很新奇,定會最得吳王歡喜。”鄭鈺銘心不在焉的附和,楚朝輝跟衛青今天一大早喬裝打扮出了行館,也不知道兩人現在有沒有回來。“光幼時,父王曾親自教導光習字練武。”公子光茗著茶回憶,他從陳蒙那裡得知南埠製的茶好喝後,便跟鄭鈺銘要了綠茶來品嘗。綠茶放在玉杯中衝泡後,果然色、香、味彆致有意境。從此,南埠茶又多了個發燒友。“公子也曾習武?”鄭鈺銘從來沒見到公子光舞刀弄劍的樣子。“唉,光天性不喜刀槍,讓父王很失望。”公子光容貌長得跟母親相似,性格脾氣也像了母親,這讓吳王感覺遺憾。“公子是仁慈,天性不喜血光。”鄭鈺銘心說,難怪到了達城不見蔚山君府設有武場。這時代使用的是冷兵器,公子光隻有文沒有武,在非常注重武藝的吳王眼裡,當然覺得很缺憾了。“不過明喜歡武!”公子光回憶起幼時,眼睛很亮。“明?”鄭鈺銘剛開始沒反應過來明是誰,細想一下,才記起是公子光六歲就夭折的弟弟,魚形玉佩的主人。“明長得如珠如玉,聰明異常,父王最喜。每天父王處理完國事,總是要找到明,教明習武。”鄭鈺銘沒有接話,因為往事再美好,結局是悲慘的,這最被吳王寵愛的孩子,生命永遠停留在六歲。“明聰慧,詩書讀兩遍便能背誦,父王教的武藝要點,他總是能飛快領悟。”公子光聲音越說越低,最後凝噎。從公子光次次對弟弟的回憶中,能看出公子光深愛他的幼弟,明的突然死亡,讓公子光悲痛欲絕,也深深恨著最有嫌疑的漪姬。看著低垂眼簾陷入回憶的公子光,鄭鈺銘對這個貴族公子有著深深憐憫,他想要的都已經遠離,再也回不來了。楚朝輝在天黑前返回了行館,化妝後的楚朝輝,你怎麼也不相信眼前這個胖胖矮矮的中年人是183厘米高的矯健年輕人。“哈哈,你一直這麼走路?”鄭鈺銘看著在卸妝的楚朝輝大笑。楚朝輝和鄭鈺銘個子太高,兩人頭發又是短發,走到哪裡都是醒目人士,如果不化妝想出行館,,肯定會讓虎賁發覺。化妝成胖子、老人很容易,矮個也可以化妝成高個,因為身高可以墊高,但高個怎麼變成矮個就麻煩了,總不能把身體鋸掉一部分吧。這個麻煩到了楚朝輝這裡給輕易解決了。上身無法可想,楚朝輝就對□的兩條長腿想辦法,長腿蹲下行走,腿的長度縮短一半,個子當然就矮了許多,隻是行走時比較辛苦。戲曲劇《武鬆打虎》裡麵的武大郎表演者經常使用這招扮矮。“沒走多長路,餘奎幫我準備了馬車。”楚朝輝小心撕扯著假胡須,這套裝備以後還得使用。“打聽到什麼沒有?”楚朝輝這次出去是想搞清山匪問題。“據被打劫過的商人回憶,那股山匪都蒙著麵,搶劫也隻搶財物,不害人性命。餘奎使人去那地方跟村民打聽,村民說在這之前,附近山野從未有如此大股匪人出沒,事實是,離著康城百裡的匪人都在十年幾年前被虎賁剿殺乾淨了。”“太奇怪了。”按道理,匪人在離王都這麼近的地方作案,應該殺人滅口不走漏風聲才對,可這幫匪人隻搶財物,卻放過行人,這是匪人愚蠢還是匪人仁慈呢?“我感覺這幫匪徒好像是有意要讓王庭知道他們的存在。”楚朝輝已經清洗乾淨,趁著鄭鈺銘思索不注意,走近鄭鈺銘使勁摟抱了一下。“楚朝輝!”鄭鈺銘瞪眼,這是在行館,不說衛青和霍思中還在院子裡,就是陳蒙也經常不請自來,兩人的舉動親密很有讓人撞見的機率。“今天沒抱過!”楚朝輝嘻嘻一笑,攤了攤手,每天的擁抱是必須的。“匪人讓王都人知道他們存在,目的是為了什麼?”鄭鈺銘把話題轉回。“存在必有其用途。我已經讓餘奎繼續派人到匪人出沒的地方尋查線索。”現代人陰謀詭計看多,對這種異常現象,不會如王都的貴族那樣,以為山匪是從彆處竄來,僅僅把它當成偶然事件。九月初三這天,行館的人們一大早就起來準備進宮覲見吳王,所有人的衣著都仔細打扮,穿上華麗的深衣,腰間佩了玉飾,戴上頭冠。鄭鈺銘和楚朝輝因為戴了頭冠,倒把一頭短發遮擋住了,兩人從衣著打扮來看,已經完完全全是大秦貴族模樣。蔚山君府的人,在去王宮赴宴的路上大出了風頭,六輛四輪馬車行使在王都大道上,吸引了王都百姓的眼球。特彆是走在最前麵準備獻給吳王的那輛馬車,精致的製作,精美的裝飾,引起人們陣陣讚歎。可惜公子光、鄭鈺銘和楚朝輝都坐在四輪馬車內,如果是坐在車夫位置,讓看四輪馬車的人們看到三個俊美貴族,隻會更引轟動,更出風頭。“你化妝出去兩次,有沒有到王宮附近看看?”鄭鈺銘和楚朝輝兩人坐在馬車車廂內,透過車窗紗簾往外眺望。南埠馬車最先製造,裝飾也最簡單。“沒有。”楚朝輝靠在車廂座位上,嘴裡叼著根牙簽,眯著眼看鄭鈺銘,鄭鈺銘今天一身白色提花錦衣,襯得他氣質高雅,清新俊逸。楚朝輝怕化妝露餡,沒到守衛深嚴的王宮附近轉悠,不過王宮和王都的地圖記得滾瓜爛熟。“你不好奇兩千年前的王宮?”鄭鈺銘轉回頭看楚朝輝。“總不會壯觀過北京故宮。”現代人還有什麼樣的高大建築沒見識過。“這倒是。”鄭鈺銘看著王都街道兩邊的低矮房,康城比達城富裕許多,除了貴族的宅地,一些平民的居所隻是稍微好些,泥牆草房還是占了整個城市建築的五分之一。吳王宮包括殿和堂兩類建築形式,用磚瓦和珍貴木材建造,宮室高大巍峨。宮殿內用有花紋的青磚鋪地,殿宇的門楣,刻了鏤綺文、用朱丹漆畫裝飾。馬車從宮殿高牆大門進入,在一堵影照前停住,人們在此下馬下車步行。王宮建築宏偉,布局嚴謹,給人以一種肅穆,靜謐和森嚴的氣氛。下了馬車的人們自動閉嘴靜默,行動不發出一點聲音,這大概就是統治者花費巨資,代代繼承者不停修繕宮殿所想達到的效果。公子光下了馬車,在影照後遇到其他封主。這些封主都是公子光的長輩,是他的叔叔和叔公。公子光上前一一行禮。公子光的三個叔叔都養得白白胖胖,看起來在封邑的日子過得不錯。距離上次進王都朝拜有十幾年時間,公子光的叔叔叔公們也是在十幾年前見過這個後輩,公子光俊秀的外表,溫文文雅的談吐,增加了封主對他的好印象。對跟在公子光身後的兩位出眾的年輕人更是頻頻注目。西侯依然是最後一個到達,當他慢慢吞吞的從騾車上下來。北侯忍不住恥笑。“王兄,你的座駕是三十年如一日啊,就是養匹小馬,到今天也應該長成大馬了吧。”四十幾歲的北侯中氣十足。他比西侯小二十幾歲,比吳王小十幾歲,他是上屆吳王的幼子,封地在六個封主中最為富饒。“喂馬費糧食。”西侯耷拉著眼皮慢慢回答,他被自己這個異母弟弟嘲笑慣了。“馬騾不是一樣吃糧草?”北侯翻翻眼白。“沒馬吃得多,可以省一點。”西侯回答得一本正經。北侯突然覺得跟西侯說話是多費口舌。這個庶兄就是根木頭,你怎麼截他都截不到痛點,也不知道羞恥難堪,枉費王室出生,每天計較錢財,不顧身份。一群人正分成幾個小圈子在說話,從宮內來了幾位侍者,領頭的侍者上來恭敬行禮,說是漪姬吩咐,封主們遠道而來很辛苦,離正午宴會還有段時間,派他來請封主們到偏堂稍作休息。偏堂備有茶湯鮮果,堂內還熏了香,封主們坐在這裡等候,不受風吹日照,感覺很舒心,對漪姬的體貼心中暗暗讚許。漪姬的一番貼心,還是有一位封主沒有領情,他就是蔚山君公子光。鄭鈺銘覺得公子光太意氣用事,這麼明顯跟漪姬作對,顯得太不成熟,不過看魏慎都沒有出言相勸,鄭鈺銘也緊閉了嘴巴。公子光不肯領情的舉動,反而救了太子昭,封主們剛走,太子昭就急急趕到。“光弟!王叔他們去了何處,父王傳召了。”太子昭擦著滿頭的大汗,吳王派侍者給太子昭下了命令,讓太子昭引領封主們到正大殿覲見。“被漪姬派人領到偏室休息了。”公子光朝著太子昭行禮。“咱們兄弟間不要多禮。”太子昭心裡狠狠罵著漪姬,這陰毒女人,幸虧公子光不理會,不然他奉命傳召找不到人,延誤時辰,又得被吳王責罵。感覺公子光又一次幫了他的忙,太子昭對公子光態度親熱起來。“這兩位是?”太子昭眼睛盯著鄭鈺銘和楚朝輝來回打量。這兩人太鶴立雞群,想不引起注意很困難。“這是達城兩位知事,他們故土在海外,駕船出海,因風暴漂流到達城。”“哦,是海外貴人啊!”太子昭眼睛緊緊盯著鄭鈺銘,這樣的男子容貌比他後院的四個小老婆都長得美。鄭鈺銘自被傳送到這個時空,已經習慣人們對他外表驚豔的表情,可是現在太子昭的眼神給他感覺非常不舒服。楚朝輝低垂著眼簾,心中越發堅定要走強兵自保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