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趙國的西北邊郡一片狼藉,邊郡除了有高牆保護的城邑,沒有被戎人攻破得以幸免,那些防護薄弱的村寨中一片殘破,到處是戎人搶劫撤退放火殘留下殘垣斷壁,殘垣斷壁之下是燒焦的慘不忍睹的屍身,村寨中來不及逃脫的婦女和壯丁被戎人擄走,其他人等都被砍殺。等到戎人退去,幸免遇難的人們從野外或者山溝返回,在廢墟中尋找親人遺體,四野悲泣聲綿綿不斷。
趙軒帶著從趙唐邊境撤回的三萬兵馬,一路急行,在八月底包圍了正在村寨搶劫的兩千餘人的大股戎人。三萬對兩千,趙軍沒有懸念地將戎人全部殲滅。趙軒看到村寨被戎人掃蕩後的慘狀,怒火中燒,將俘獲的戎人一個不留,下令全部處死。
趙軍追趕到邊境時,戎人南下搶劫已接近尾聲。被趙軍全部殲滅的這股戎人是負責斷後的一個部落。趙軍就地稍事休息就北上追趕,想把被戎人擄走的百姓追回。追了兩天,一直追到趙國境外的附庸國,才追趕上零星押著戰利品慢騰騰回返的戎人,。
趙軒一邊分兵解救被戎人俘虜的百姓,一邊令主力急追滿載財物和女人行走緩慢的戎人大部隊。戎人得到後麵有幾萬趙軍追趕的消息,匆忙將影響行走速度的載物丟棄,減輕馬匹負荷快速向草原撤退。戎人撤離路上到處散落的是物品和尚有餘溫的屍體,有些沒有當場斷氣,還在血泊蠕動。這些野蠻的搶劫者將影響他們逃跑的婦女和壯丁都殺死了才丟棄。
一路的慘狀,讓追趕的士兵紅了眼,趙軍雖然使了全力追趕,還是止步於附庸國邊境,附庸國再往北就是大秦宗親的封邑,趙軒沒興趣也沒能力幫天子貴胄驅趕戎人。
戎人南下搶劫的人數隻有萬餘,數量雖隻有的趙軍的三分之一,但是遊牧民族是從小在馬背上長大,對他們來說,騎馬飛奔如吃飯睡覺一樣平常。趙軍騎兵即使有馬鐙幫助穩固身體,雙方交起手來,趙軍騎兵一對一不是遊牧民族的對手。
趙軒下令停止追擊的另外一個原因是糧草問題。
戎人一路燒殺搶留下的都是廢墟,趙軍的糧草沿途無法得到補充,全軍攜帶物資不能持久,即使遠遠可以看到戎人馬匹奔跑揚起的塵灰,趙軒還是不得不下令全軍止步回返。一支沒有糧草的軍隊如果被物資豐富的戎人包圍,會有全軍覆滅的危險。
躲在高牆內幸免遇難的附庸國國君和貴族,見到趙軒嚎啕大哭,他們的命是保住了,財產損失很大,防禦不堅固的農莊都被戎人搶劫一空,眼看寒冬就要來臨,缺衣少食的情況下,沒有外界救濟的話,附庸國國內平民百姓無法安然過冬。
趙國境內西北邊郡同樣遭受戎災,趙國的財政都不能救濟全境內的百姓,既然都自顧不暇,趙軒除了好言安慰附庸國君臣,沒有許下幫助的承諾。
附庸國君主和貴族失望地目送趙軒率領的大軍離去,沒有外援,依靠自力更生,這個小國人口能有一半熬到明年春天就不錯了。
趙軒返回境內的郡城,一邊分出軍糧救濟難民,一邊派人回王都籌集物資。這幾年冬季總是提前,如果不儘快調集物資來西北救災,等到十月份冷空氣南下,百姓饑寒交迫中更加生存不下去。
“殿下,吳國報紙送來了。”伯耀手上捧著一疊報紙來見趙軒。
趙軒正在紙上統計地方官吏送來的受災情況,見到伯耀手中報紙,人有點恍惚。
從趙唐邊境被迫返回援救王都,到後來追趕公子適,北上抗擊戎人,趙軒忙得馬不停蹄。每期必看的吳報因為他行蹤不定無法及時送至,趙軒已經有一個月沒有吳報。
“唐國國內百姓竟然如此淒慘,唐王的暴虐可比戎人!”趙軒按照日期一一翻看,越看到後麵越唏噓。
“吳國這樣厚待唐地百姓,兼並唐地可說得不償失,這公子明太過揮霍。”伯耀跟在趙軒後麵快速掃視報紙內容。
八月初的報紙大都是讚揚吳兵的神勇,以閃電速度拿下了唐王都,然後是大批學子在報上撰文痛斥唐王的罪有應得。到了八月中後期,隨著鄭鈺銘和吳王笙夫妻親臨唐地犒軍,跟著一起前往的兩位報紙記者發回的消息全部是唐地百姓窮困潦倒,頻臨饑餓病痛死亡,吳王笙夫妻親臨難民賑災點發糧的報道。
吳國王庭救濟唐地的物資一筆筆在報紙上公開,伯耀粗粗統計了一下,支援唐地花費的錢幣要比趙國三年的財政收入總數都多。伯耀暗自琢磨,如果趙國拿下唐地,不可能有如此數額的錢財投放到這樣的窮窟窿中去。
趙軒淡淡看了伯耀一眼,搖頭反駁:“目前看起來吳國倒貼唐地是得不償失,可等唐地舒緩過來,可以征收到的錢財何止這個數目。”
說到這裡,趙軒又重重歎了口氣:“公子明如此作法,唐地民心向吳毋庸置疑,好看的:。”
趙國四年前兼並衛國,剛兼並下來時,衛人心存複國念頭的大有人存在,趙軒為了掐滅衛人複國的念頭,以瘟疫泛濫為名,秘密處置了衛氏王族,使衛國複國者失去擁戴人選。處置掉衛國王族,趙軒對衛國百姓實行減賦安撫政策,三年才將衛人融入趙國。這次公子適起兵襲擊趙王都,衛地無人響應。
“吳國太過陰險,說是聯盟一起伐唐,行動卻先堵截吾軍,吳國擺明就是不想吾軍去唐分羹!殿下,吾國不能就此罷休。”伯耀想起衛青神氣活現的樣子,就覺得滿心的憋屈。
趙軒臉色陰沉,即使對鄭鈺銘很有好感,吳國做出的獨吞唐地的舉動,讓趙軒對吳國很有意見。
“報!王都來人!”就在趙軒陰沉著臉琢磨要怎麼對付吳國時,親衛進來通報。
這幾月隻要有急報送給趙軒,都是非常不好的消息。趙軒現在一聽是王都來人,‘唬’地一下站起,怕王都又出什麼不好的大事。
走進來的是王宮的一位侍者,侍者風塵仆仆,臉上卻帶著喜氣:“小人參見殿下!”
“起來說話。”趙軒見侍者臉上表情不錯,提著的心稍稍落下。
“稟殿下!吳國總理事派了使團到王都,帶來了農具圖紙和糧種。”
“哦,原來明公子還記得。”趙軒點點頭,吳國使團送來的東西都是他在達城跟鄭鈺銘討要的。
鄭鈺銘守信將東西派人送來,趙軒對吳國的埋怨稍微減輕。
“吳國使團除了送交這些東西,還遞交了他們總理事的一封親筆書信。”侍者將鄭鈺銘的親筆信遞給趙軒。
趙軒接過信封打開,一股清香撲麵而來,霎那間,趙軒仿佛看到身穿淡青色太極功夫衫,慵懶地半靠在躺椅上的鄭鈺銘。
“殿下,公子明寫了什麼?”伯耀見趙軒凝視著信紙久久不言,不由開口詢問。
趙軒醒過神,臉上神色有點尷尬,他一邊快速掃視信紙內容,一邊含糊其辭的回答伯耀:“也沒寫什麼,隻是些問候...”趙軒說了半句突然停頓。
“怎麼了,殿下?”伯耀驚奇,他發現趙軒臉上有了笑容,而且笑容越來越大。
“明公子到底仁慈,這次雪中送炭來了!”趙軒笑著將信紙遞給伯耀閱覽。
伯耀捧著鄭鈺銘的信細看,看到一大半也忍不住驚喜:“明公子要贈送大量物資給吾國救濟西北邊郡!”
“不錯,吳國使團出使時,物資已經由商人北運來趙。”
鄭鈺銘在信上對戎人南下搶劫表示憤慨,對趙國遭受的災禍表示感同身受。鄭鈺銘表示,即使吳國為了救助唐地百姓要勒緊褲腰帶,但為了幫助盟友受難的百姓平安度過寒冬,吳國會想儘辦法籌集物資,將物資運送到咽喉口城池交由趙國邊防軍。
鄭鈺銘的信末兩句話尤其讓趙軒感動。
兄之難,弟當竭誠分憂,可恨庸王臨死焚毀了珍寶閣,唐地財寶付之一炬,鈺銘囊中羞澀,竭儘所能隻籌集到如許粟糧和衣物,望兄笑納!
伯耀對吳國的怨氣被附在信件一起送來的長長物資清單驅散一大半。“吳國商人運送貨物迅速,想來那些物資快到咽喉口邊境了。”
鄭鈺銘的信由趙王都轉到趙軒手上花費了七八天時間,加上吳國使團行走到趙王都用了四天,有十天左右的時間,以吳國國內道路情況,跟吳國使團一起出發的商隊,應該可以趕到咽喉口邊境了,。
“汝不必回王都,帶孤的手令速度去咽喉口邊境,命令邊境守軍護送吳國商人直接來西北邊郡!”趙軒寫了手令遞給侍者,讓侍者直接去咽喉口邊境傳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