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早晨,太陽升得很早,不過五點多鐘,東方就已映滿朝霞,一直呆在野外的木頭,躡著四條狗腿進了帳篷。
木頭一進帳篷,發現應該在睡覺的主人還坐在床鋪前的椅子上,椅子旁的簡易桌子上是一盞冒著青煙的油燈,油燈顯然剛剛熄滅,其他書友正在看:。
木頭自覺夜晚偷情被主人撞了個正,連忙靠近主人,狗頭使勁地蹭著主人大腿示好。
鄭鈺銘想事情想得出神,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木頭進帳篷,等木頭示好撒嬌時,才發覺寵物回來了。
天光已經大亮,鄭鈺銘一宿沒睡也沒有睡意,他隨便洗漱後,換了身衣服,準備出去走走。合衣躺在地上的大牛聽到動靜,連忙爬起跟在鄭鈺銘身後,晚上偷溜的木頭也緊緊跟在主人腿邊。
“鈺弟!”鄭鈺銘剛在山坡站定,趙軒就尋了過來。
“王兄,早!”鄭鈺銘看見趙軒,勉強保持平常狀態。
眼前這個熟悉的人,在太陽落山前,會是一具沒有溫度的屍體。
“鈺弟,晚上沒休息好嗎?”趙軒盯著鄭鈺銘泛著一絲紅絲的眼睛。
鄭鈺銘低垂眼簾,乾笑兩聲:“晚上帳篷有幾隻蚊蟲亂飛,乾擾了睡眠。”
“蚊蟲可惡,鈺弟怎麼不用驅蚊劑?”吳國的驅蚊劑很靈光,點燃後,蚊蟲聞到氣味就遠遠避開,這一路行來,蚊蟲劑使得使團人員免受了叮咬。
“點了蚊蟲劑的,不過半夜熄滅沒發覺。”鄭鈺銘圓謊。
“原來如此!”趙軒明白鄭鈺銘一晚沒睡的原因,滿臉疼惜。“可惜鈺弟要去許國,不然跟著為兄過峽穀,到下午就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鈺銘訪許歸來,必定再拜訪王兄。”鄭鈺銘瞥了一眼趙軒,立刻移開視線,不忍再麵對。
眼前這個活生生的人,馬上就要死在燕國士兵的亂箭刀槍之下。
“鈺弟,前去許國還要兩日才到達,往返要四天之久,你隻有兩千不到的護衛,護衛人數太少,不如從為兄這裡調撥一千士兵保護?”趙軒覺得前麵就是自己的附庸國,是自己的勢力範圍,在自己的地方很安全,可以分出兵馬保護鄭鈺銘。
“不!”鄭鈺銘高聲回絕,喊完才發現自己聲音太高,喊得太急。“鈺銘多謝王兄美意,鈺銘身邊的護衛人數雖然不多,每個卻可一敵三四,去許國路途還算平安,有他們護衛足夠了。”
前麵峽穀有五千燕國精兵埋伏,趙兵連著使團人員,不過一千七百多人,這一千七百多人,對上三倍於己的伏兵,下場悲慘可以預料。趙軒再分出一千士兵護衛鄭鈺銘,那就隻有七百多人,七百多人對上五千伏兵,隻有全軍覆沒。
鄭鈺銘同意楚朝輝的計劃,但麵對生龍活虎的趙軒時,鄭鈺銘心底很亂。站在自己的理想,自己所在國家的利益,鄭鈺銘無論如何都不能阻止趙軒前去送死。可是當趙軒提出要分出一千士兵來保護鄭鈺銘,鄭鈺銘無接受的臉麵。
趙軒人馬多些,抵抗時間會長些,或許能逃的一線生機?鄭鈺銘此時,已經弄不清自己心底在希望什麼。
“嗬嗬,為兄也隻是提議。”趙軒被鄭鈺銘一口拒絕,顯得黯然,趙軒以為鄭鈺銘對他不放心,對他提防,所以才劈口拒絕自己好意。
有了這個誤解插曲,趙軒變得比較沉默。等到營地士兵煮好早餐,趙軒告辭回了自己營地。
用完早餐,士兵拔營裝點行裝,不過半小時,兩國使團便收拾停當,準備奔向各自旅程。
趙軒騎馬屹立在隊伍之前,看著吳國使團人馬漸漸遠去,趙軒忽然打馬追了過去。
趙軒追上吳國使團,驅馬來到鄭鈺銘坐騎前,迎上鄭鈺銘愕然目光,低聲說道,。“鈺弟!為兄有句話想單獨說下。”
發現趙軒追來,鄭鈺銘渾身緊繃,以為今天自己早晨的異樣引起趙軒懷疑。
“王兄請說!”鄭鈺銘跟趙軒走到使團聽不到說話聲的地方。
“鈺弟!你我相識已有四年,軒自見到鈺弟那日,便相見恨晚。”趙軒斟酌著開口。
“鈺銘也感覺和王兄意氣相投。”說實在話,除了思想上有不可逾越的代溝,鄭鈺銘跟趙軒有很多相同見解。
趙軒直視鄭鈺銘,眼中目光真摯。“鈺弟性格太過仁厚,看人總以純善出發。”
說到這裡,趙軒意味深長:“鈺弟!要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特彆是親近的人。”
“防人之心?特彆親近的人?”本來忐忑不安的鄭鈺銘被趙軒一席話弄得雲裡霧裡。
“哎!”趙軒歎口氣,發現暗示不能使鄭鈺銘明白,他話裡意思是想提醒鄭鈺銘提防楚朝輝,趙軒從自己觀察到的角度,分析出楚朝輝在利用鄭鈺銘,利用鄭鈺銘掌控吳國。
趙軒本來不想說出自己的判斷。一趟鎬京之行,鄭鈺銘小白兔形象,在趙軒心裡越來越立體化,眼看吳國使團遠去,趙軒心底湧上一股衝動,他不希望小白兔以後被楚朝輝那隻大灰狼殘害。
“鈺弟身負吳國社稷重擔,大權萬萬不可旁落,大權如果全部落入有心人之手,鈺弟性命便憂矣!”趙軒語重心長。
“你是說朝輝?這不可能!”鄭鈺銘愕然,不明白楚朝輝怎麼就給趙軒這樣感覺。
“但願是為兄多慮!”見鄭鈺銘不相信自己的判斷,趙軒很失望。
“如若有一天,鈺弟有危機,千萬彆忘了還有為兄,為兄定會庇護賢弟!”
不管趙軒這番話是有什麼動機在內,不管趙軒判斷是錯誤的,如此推心置腹的態度,還是感動了鄭鈺銘。
“多謝王兄維護!王兄前行,要當心...”鄭鈺銘脫口就想提醒趙軒,理智在關鍵時刻阻攔。“要當心峽穀野獸。”
“哈哈!鈺弟放心,為兄的虎賁非常英勇,區區猛獸隻能成為將士箭下獵物。”趙軒豪爽一笑,滿不在乎的揮揮手。
“既如此,鈺銘祝王兄一路順風!”鄭鈺銘強笑著跟趙軒告彆。
“鈺弟一路當心!”趙軒也在馬上回禮,告彆完,趙軒打馬回轉。
夏日的陽光中,一身緊身黑衣的趙軒,騎著他的棕紅色駿馬向遠處奔去。
陽光是如此燦爛,生命是如此鮮活,鄭鈺銘隻覺眼前一幕刺眼,刺得他眼睛發花模糊。
直到趙國使團隊伍遠得不見蹤影,一身銀色夏衣的鄭鈺銘,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公子!公子!”毛老大走到鄭鈺銘身邊請命:“公子,可以出發沒有?”
“哦,走吧!”鄭鈺銘從恍惚中驚醒,騎馬往回走了兩步便停下,回頭看向趙軒遠去的道路,終於牙一咬,用鞭子用力抽了白馬一下,白馬吃疼,揚起馬蹄往北奔去。使團人員和護衛,連忙緊跟,片刻功夫,岔道口恢複了安靜。
長鬢毛從草叢鑽出,嗅了嗅氣味,循著木頭留下的記號,撒腿追向前方的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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