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尼進場時距離表演開始還有十分鐘,帳篷裡的觀眾席上已經熙熙攘攘地坐滿了人,來往的觀眾大多結伴而行,三三兩兩湊在一起正低聲地談笑著。巡演的馬戲團在國際上頗有些名氣,因此前來觀看這場馬戲表演的人除了大部分布魯德海文的普通居民,還有不少位高權重的政府要員或者資產頗豐的富豪們前來,他們大多買的是最貴的票,通常坐在觀眾席的最前排,好在馬戲團表演時能夠獲得最好的觀看體驗。
因為大多數觀眾都有同伴,像伯尼和迪克這樣單獨前來的還是少數,迪克想著兩人坐在一起還能湊個伴,至少看到有趣的表演部分還能分享,於是沉吟片刻後主動詢問:“我們要不要坐在一起?”
迪克詢問的時候伯尼其實在走神,直到迪克出聲才回神,隻是聽到迪克的話,他第一反應便是警惕。在伯尼的認知裡,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對你好的人,所以迪克聽起來非常友好的組隊建議落在伯尼耳朵裡自然而然被他蒙上一種懷疑色彩,即便迪克眼神清亮。
但伯尼現在的偽裝又似乎並沒有什麼值得對方覬覦的部分,如果他沒有易容對格雷森的示好那還可以理解,但現在的他隻是一個土裡土氣還平凡普通的年輕人,格雷森為什麼還這麼熱情?
即便心裡生出懷疑,伯尼也沒有表現出來,他還是很迅速地答應下來,一副驚喜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
“當然好,格雷森先生。”伯尼說:“不過還要問一下坐在我們中間的觀眾。”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迪克聳聳肩說:“是我提出來的,我去問吧。”
迪克走上前和坐在兩人中間的觀眾交流起來,伯尼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沉默地注視著迪克的背影。格雷森警官看起來是個好人,但伯尼向來不憚以最壞的打算去揣測彆人,這是一種條件反射般的習慣,仿佛刻在骨子裡,伯尼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也不認為有什麼不對,但目前而言格雷森警官看上去好像隻是個比較熱心正直的警員,所以在格雷森警官對他做出什麼壞事之前,伯尼打算再觀察觀察。
不過仔細想想,認識一位布魯德海文的警員也不錯。伯尼心裡盤算,格雷森警官看著就是一個正義感十足的好人,好人好就好在他把你當朋友的時候你說什麼他都會信,考慮到在布魯德海文暫住的這段時間也許還會遇到今天在巷子裡遇到的麻煩,有個能夠幫忙的當地警員再好不過,想到這兒,伯尼抬頭朝正好和觀眾交談完回頭的迪克微笑。
伯尼心道,希望你真的是個好人,格雷森警官。
座位票買在迪克和伯尼中間的觀眾是對非常好的夫妻,在迪克征詢過後兩人很痛快地答應了,兩人平移了一個座位,好讓迪克能坐到伯尼的鄰座。
迪克坐在座位上,將手中的飲料瓶和爆米花桶放好,這才抽出一點點注意力放在身旁的伯尼身上。隱藏身份是布魯德海文義警的迪克是個好人——雖然夜裡在布魯德海文街頭暴打罪犯的迪克和常規意義上的好人還有著不小的差距,但他仍舊算得上是個好人。
不過,趕走搶劫的罪犯和順路捎伯尼一程還能算作是迪克熱心腸,但看馬戲表演時坐在一起這件事其實就有些沒有必要了,因為這看起來實在有些像搭訕,雖然迪克可以保證自己並沒有這樣的念頭。
能夠成為超級英雄的人無疑都有一種常人不及的敏銳,也許稱其為第六感更恰當,在中國餐館第一眼迪克便看出伯尼並不是布魯德海文的居民,他在布魯德海文當了一年多的警察,早已經將這座城鎮裡的居民認得七七八八了,所以對突然出現的生麵孔自然有些關注。
當然,也許這個生麵孔隻是來布魯德海文旅遊的遊客呢?迪克不是沒有這麼想過,可伯尼看起來也不像正在旅行的遊客。出於一個超級英雄的警惕,迪克認為自己有必要搞清楚伯尼的身份底細,馬戲團的表演是個巧合,但迪克覺得自己有必要利用一下這種巧合。
但目前而言,對方看起來一切正常,迪克心裡稍稍放鬆些許,靠在座位上等著馬戲開場。
帳篷內的燈光忽然暗下來,觀眾區因為陷入一片黑暗所以有些騷動,但很快帳篷頂的燈光亮起,將中央的舞台照得亮堂堂,穿著表演服的馬戲團演員從後場走到前台向觀眾致意,臉上塗抹著誇張的舞台妝。
隻是舞台總共隻有那麼大,但觀眾卻人山人海,為了照顧到坐在遠處的觀眾,馬戲團還用鐵架支起了兩麵巨大的電子屏幕,屏幕裡清晰地播放著舞台上雜技演員們的一舉一動——這在十幾年前還是完全沒有的,年幼時曾是雜技演員之一迪克心下不免有些感慨:和過去相比,現在的馬戲表演更先進了。
馬戲團的表演有自己的主題和節目,最開始是簡單的頂著盤子騎獨輪車和拋接球,隨著故事發展雜技演員的動作也越來越難,逐漸變成跳蹺蹺板和走鋼絲,但從視覺效果來看確實令人心驚膽顫,伯尼已經聽到好幾聲周圍觀眾發出倒吸涼氣的聲音。
伯尼心裡倒是毫無波瀾,看周圍觀眾的反應表演應該是很精彩的,可他坐在座位上卻隻想點根煙。
實現自己年幼時的夢想也沒讓伯尼感到多快樂,他看著走鋼絲的雜技演員,腦子裡想著的卻是自己為了找點刺激跑到學校頂樓欄杆上看飛鳥的事情。
那可真是混亂的一天,他站在頂樓望著天上的盤旋的飛鳥,卻把學校裡的老師和學生都嚇出一身冷汗,把他從樓頂拉下來的老師詢問他有什麼想不開的事情,甚至讓學校裡的心理老師連續盤問了伯尼幾個小時,即便伯尼認真解釋自己隻是想看看鳥,但是最後還是沒人相信,不管是老師還是校長都認為伯尼需要休息休息,一致決定讓伯尼暫時休學等狀態恢複再回學校。
伯莎來接他的時候或許剛從哥譚某人的床上起來,肩上披著件皮草,臉上的妝雖然還是昨天畫的,但伯莎看上去仍然嬌媚無比,口紅斑駁的嘴唇叼著她愛的薄荷香煙,露出的脖子上隱約可見一些紅痕,她來接伯尼的時候聽學校老師說伯尼疑似想要“自.殺”的舉動時也表現的漫不經心,直到走出校門她才滿心不耐地往伯尼臉上甩了一耳光。
“儘給老娘找事!”
伯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仿佛還能感覺到當年那一耳光留下的仿佛烈火灼燒一般的隱痛。
然後他是什麼反應呢?伯尼想了想,笑起來,是的,他笑了,乖順地跟在母親身邊像條呼之即來的狗。
他說:“對不起,媽媽。”
“怎麼了?”旁邊的迪克注意到伯尼片刻的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