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沐浴在明媚的春光裡。
我在小區的彩磚人行道上漫步。
忽然迎麵吹來一陣春風,風裡帶著溫馨的花香。
我的精神不禁為之一振!
我一邊聞著花香,一邊四處撒目。可是,我把整個小區都看到了,也沒有發現哪兒有鮮花。
我感到挺納悶兒,沒有鮮花,哪兒來的花香呢?我有好奇心。我想,反正現在沒啥事兒,閒著也是閒著,不如順著香味兒去探個究竟,直當是散步好了。
春風是從東麵吹過來的。
我迎著春風向東走去。
我走出小區,看見前麵不遠處有一大片平房。我知道,那是馬上就要動遷的棚戶區。我發現有一條小路通向那裡。
那條路是土路。
也許是因為我出生在農村的緣故吧?我對土路感到十分親切。我快步走上了那條土路。
我走在土路上,看見了路旁破土而出的片片小草兒;
我走在土路上,發現路旁有好多車軲轆菜正在努力冒出;
我走在土路上,感到花香越來越濃鬱撲鼻;
我走在土路上,看見有很多小蜜蜂正朝著前麵的一個方向飛;還有成雙成對的蝴蝶,也都翩翩起舞向前飛……
我興奮不已地沿著土路走進了棚戶區的一條小巷。
走著走著,我的興奮勁兒忽然消失了。我發覺自己走進了一條死胡同——因為我分明看見,再往前走十幾步就無路可走了。
我正要轉身返回,卻又不禁大吃一驚——因為我又分明看見,一個小男孩兒,在我認為無路可走的地方,就像從牆壁裡鑽出來似的,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
小男孩兒抱著一盆鮮花,從我的身邊跑了過去。
我先是一愣,隨後就明白是怎麼回事兒了。
我快步向小巷的儘頭處走去。果然不出所料:等我走過八、九步之後,我就看見了“死”胡同的活口——原來它是陡然改變方向了。
我順著胡同一拐彎兒,再往前看時,哇,我的兩眼不禁突然為之一亮!
隻見前麵不遠處,有一個敞開的塑料大棚,特大特大,那裡麵滿是盛開的鮮花。那些鮮花五顏六色、姹紫嫣紅地正在散發著濃鬱撲鼻的芳香。我在眼花繚亂的同時,感到香氣直沁心脾……
我長出一口氣,穩住心神再仔細一看,原來,不光是那個大棚裡充滿了爭奇鬥豔的鮮花,大棚外麵的小徑兩旁,也都擺滿了花盆,每個花盆裡都有旺盛的綠葉和怒放的花朵——那些花朵簇擁在一起,何止是千朵萬朵呀?它們一朵挨一朵就像花的海洋,以至把支撐它們的翠綠枝條都給活生生地壓低了。
在那萬花叢中,有無數的小蜜蜂正在辛勤地采蜜;還有左一對、右一對色彩絢麗的大蝴蝶,正翩翩飛舞著在儘情地戲耍……
“啊,真美呀!”我情不自禁地大聲說。
我的話音未落,忽然花叢中站起一個中年婦女。我見了,不禁一愣,心想,那不是“花王”黃四娘嗎?哦,原來她的花圃就在這裡呀!
黃四娘是我們這個城市裡的養花個體戶,被人稱為“花王”。
黃四娘養花兒的事跡登過報紙,上過電視,去年還被市婦聯評為“三八紅旗手”呢。用現在流行的話來說,黃四娘是個名人。
黃四娘養的花卉不光千嬌百豔地格外鮮活水靈,而且還種類繁多,有的花卉新品種還是她親手培育出來的呢!她培育的“香雪牡丹”和“望夫草”已經申請專利了。據說,沈陽世博園裡就有她培育的花卉。
我見黃四娘正打量我呢,我就急忙快步上前,笑著跟她打招呼:
“黃四娘,你好!今天你咋沒去花市賣花兒呀?”
黃四娘見我認識她,不禁挺驚訝地反問道:
“你是……”
“怎麼?黃四娘,你忘了嗎?上個禮拜天,我買過你的花兒呀!”我笑著對她說。
黃四娘這才笑著一點頭。
“啊!我想起來了,你是新嫁娘!上禮拜天兒你到花市,從我那兒買了一盆百合花,說是往新房裡擺。”說到這兒,黃四娘臉上的笑容忽然不見了,她歎了口氣說,“新嫁娘,你問我今兒個咋沒去賣花兒呀?跟你說實話,這兩天我心情鬱悶啊,哪兒還有心思去花市?”
我一聽,忙說:
“黃四娘,你花兒養得這麼好,朵朵都光彩燦爛,你應該開心才對呀,怎麼會鬱悶呢?”
黃四娘又歎了口氣:
“唉!這不明擺著嘛,咱這棚戶區眼瞅著就要動遷了。你說,到時候兒所有的房子都拆除了,我這花圃還能保得住嗎?”
“保不住怕啥?黃四娘,就你這花圃,到時候兒,開發公司至少得給你50萬塊錢的損失費呀!”我安慰她說。
哪知,黃四娘卻說:
“那又怎麼樣?就算給我100萬,我也不樂意動遷哪!你想,他給我的錢那是死錢兒,花一個少一個;我這養花兒的錢可是活錢呀,就像井裡那水似的,到多咱也用不沒!
新嫁娘,你不知道,我家一年的開消可大啦,我兒子正擱M國留學呢!
M國,那可是高消費的地方!吃的可貴啦,甭說吃肯德雞、吃加州牛肉麵,就是吃一頓秫米乾飯水豆腐,也得花好多M元!
新嫁娘,不瞞你說,我兒子那吃飯錢和學雜費啥的,可都是從這花圃裡出的呀!”
黃四娘正說到這兒,忽然有隻黃鶯飛來,落到花叢中的一個高枝上,自由自在地“恰恰”歡叫起來。
黃四娘一聽,氣不打一處來。
“恰恰恰!‘恰恰’啥?”她十分生氣地揮手叫道,“去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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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杜甫《江畔獨步尋花》詩
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
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