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出 過故人莊(1 / 2)

水煮唐詩 千古絶唱 14194 字 3個月前

忽然,有十隻大白鵝“咯兒嘎、咯兒嘎”地歡叫著,紛紛向俺娘兒倆這邊遊來。我知道,那都是俺家的鵝,它們是看見主人來了,爭先恐後地跑過來歡迎呢。

我娘笑著說:

“明仕,看著沒?咱家那些鵝可通人性呢!”

“大白鵝,你們好!我好想你們呀!”我非常高興地向它們打起招呼來。

鵝們也都“咯兒嘎”不停地叫著,像是在回答我,好好好。

我開心極了,把挎著的筐交給我娘。我快步跑到湖邊兒,蹲下,等那些鵝靠近我時,我伸手把它們的頭挨個兒摸了摸。然後,我和娘一起去撿鵝蛋。

在我們鵝湖養鵝或養鴨十分簡單,不用人工照看喂養,隻需把鴨子或鵝放到鵝湖,它們就全天候地在鵝湖自然生活:

白天到湖裡捉魚吃,夜間棲息在湖畔。

湖畔的那些大柳樹下,有很多窩棚,那都是各家各戶給自己家的鵝或鴨修建的宿舍。

鵝鴨們都認識自家的宿舍。它們困了就回到自家宿舍就寢,有蛋了就趕緊夾回“家”去下,從來都不會錯把蛋下到彆人家的窩棚裡。

鵝鴨們把蛋下到窩裡後,主人們也不及時來取,就讓它們在那兒積攢著。隻有家裡的蛋吃光了,再想吃時才挎著筐到鵝湖來,把積攢的鵝蛋或鴨蛋都挎回家——等到全部吃光了再來取。

如果取蛋時,碰巧自己家的窩棚裡沒有蛋——也許是鵝鴨沒有下,也許是被鄰居給借走了——取蛋的人也不空回,她就到鄰居家窩棚裡拿幾個蛋回去暫且吃,等到下次再來取蛋時,把借的蛋再如數送回。

鵝湖人都十分自覺,不論誰家養鵝或養鴨,數量最多不超過十隻,因為養多了怕湖裡的小魚兒小蝦被吃光。真要是被吃光了,大家還得送食送料去喂,多麻煩不說,主要是人工喂養下的蛋不好吃。

我們鵝湖的鴨蛋和鵝蛋是出了名的好,因為那蛋都是由魚蝦演變生成的,它不但個兒大,表麵兒瞅著乾淨,裡麵的蛋黃兒還特紅。那紅可不像“蘇丹紅”似的乾巴巴地紅,而是黃裡透紅的那種特鮮、特亮、油汪汪地紅,紅得就像快要落山的夕陽——那又大又紅的蛋黃兒和濃濃的蛋清兒一起滾落到飯碗裡時,真是太好看、太眼饞了!

鵝蛋做熟後,吃起來又肥又嫩,口感特鮮。

因此,鵝湖的鴨蛋和鵝蛋在石門鎮市場上是搶手貨。其它地方的鵝鴨蛋都是按斤賣,鵝湖 的鵝鴨蛋從不上秤,就論個兒賣——兩塊錢一個,一口價,買多少也不打折。

我和我娘來到俺家的窩棚前。

我掀開草簾兒往鵝窩裡一看,隻見鋪著茅草的地麵上,白花花的有好幾十個大鵝蛋。

“哎呀,攢這麼多了!”我非常高興地說,急忙伸手撿了起來……

我高高興興地挎著一筐鵝蛋,和我娘一起回到家裡。

我娘燒火,用大鍋給我煮鵝蛋。

我往葫蘆頭子裡裝鵝蛋。葫蘆頭子擱在櫃腳旁邊。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一邊往裡麵裝鵝蛋,一邊自言自語地查著數兒:

“1、2、3、4、5、6、7、8、9……”

我一直數到26個,葫蘆頭子裡就滿滿當當地再也裝不下了。筐裡還剩下8個大鵝蛋。我就輕輕地把它們挨個兒擺在了櫃腳底下。

正在這時,忽然一個十分親切的聲音從外麵傳到了我的耳畔:

“明仕!明仕回來啦?明仕……”

是我爹在喊我,我爹下地回來了。

我高興極了,答應一聲,趕緊起身往外跑。在前門口,我十分幸福地撲到了我爹的懷抱裡,我含著激動的熱淚跟我爹撒嬌兒說:

“爹,女兒好想你呀!”

我爹比我還要幸福,他一邊輕輕地撫摸我的頭發,一邊嘿嘿嘿地笑著說:

“爹也想你呀!明仕,剛才爹正用風車往咱家那稻田裡灌水呢,忽然,有隻花喜鵲落到了咱地頭兒那棵大楊樹上,衝我‘喳喳喳’地歡叫。

我就覺著有喜事兒了,心想,八成兒是我大閨女回家來啦!

我正猜想呢,就看見呂二媳婦兒扛著鐵鍬下田來了,大老遠地她就告訴我,‘七叔,明仕回來啦!’我一聽,樂壞了,就忙迭兒跑了回來。

明仕,你胖了!你婆婆、你小姑子和子虛都好吧?”

我說:

“好好好,他們都好!爹,我婆婆讓我給你帶好兒呢!”

“啊,謝謝你婆婆!”我爹笑容可掬地說,“明仕,子虛還在開發公司上班兒哪?”

“是呀!爹,本來,子虛也想和我一塊兒來看你和我娘;可是,這些天他特忙,抽不出空兒來。”我臨時撒了個謊,沒好意思說我老公出遠門兒了,我獨守空房時忽然想家了才跑回來的。

我怕那樣說,會使我回娘家探親的誠意在大打折扣的同時,讓我爹娘感到掃興。

我認為,做為一個嫁出去的女兒,在爹娘麵前說話就要講究策略了:

該說實話時說實話,但有時為了顧全大局,不該說實話了就得隱瞞事實。如果那也叫撒謊的話,就算是善意的謊言吧!

因為俗話說,“會當媳婦兩頭瞞、不會當媳婦兩頭傳”。

“明仕,鵝蛋煮好了,快趁熱吃吧!”我娘大聲說。

我回到屋裡,見我娘已經把剝了皮兒的鵝蛋都裝在一個大花碗裡,擺在了炕桌上;桌上還有一碟兒清醬,就等我吃了。

“啊,好饞人哪!”我笑著說,趕緊把手洗乾淨,然後撲到炕桌前,伸手抓起一個熱乎乎又白又嫩的大鵝蛋,掰下一塊兒蛋清兒,蘸點兒清醬就急忙送到嘴裡吃起來。

我邊吃邊說:

“真香啊!不光鵝蛋香,清醬也香!”

你知道啥是“清醬”嗎?

所謂的“清醬”,是我娘自製的醬油。具體的製作方法是:

把烀鹹菜的渾湯汲取出來,再重新倒進大鍋裡用慢火熬——熬湯時,適當的加進一些茴香、大料和生薑—— 一直熬到湯的顏色由渾黃變成黑紅了並有濃濃的香味兒飄出時,就用木勺一下、一下地把湯撇到一個壇子裡,封上口兒,放涼以後就是“清醬”,舀出一碟兒來就可以直接食用。

你彆看它製作工藝簡單,吃起來可是清香濃鬱,回味無窮。

我在香噴噴地吃鵝蛋時,我爹和我娘坐在跟前兒,都笑眯眯地看著我。

我娘一共煮了五個鵝蛋。我吃了兩個就吃頂住了,再也吃不下去,因為鵝蛋太肥了。剩下那三個鵝蛋,我爹吃了兩個,我娘吃了一個……

吃罷了鵝蛋,我娘又開始張羅給我做水豆腐吃。

我高興極了,因為我特喜歡吃我娘做的水豆腐。

在我們鵝湖,吃水豆腐不用驢拉磨,用水磨拉。水磨拉出來的豆漿又乾淨又細膩,比電磨拉的豆漿要細好幾倍。

豆漿拉出來 之後,用水筲挑回家,倒進大鍋裡把豆漿燒熱後淘出來,裝在一個大砂盆裡。

然後,用細紗布口袋一下、一下地把混在豆漿裡的豆渣擠壓過濾出去,讓純漿淌進大鍋裡,再燒火把全是精華的漿汁燒開後,重新淘到一個大砂盆裡,用鹵水慢慢地點——直到那熱氣騰騰的漿子漸漸形成了左一塊兒、右一塊兒的豆腐坨兒,就停止使用鹵水,拿一個用秫秸杆兒穿成的蓋簾兒把盆蓋住,再用一塊厚厚的蒙鍋布把蓋子連盆一起捂嚴。

大約15分鐘過後,一盆又白又嫩、香噴噴的水豆腐就做成了——揭開蓋子一碗豆腐腦兒軟顫顫地放到柳條笊籬裡一吃,嘿,噴香!

………………………………

一晃兒,我在娘家十分愉快地度過了八天。

在那八天裡,我見到了大部分童年時的小夥伴兒,隻有三個沒看著——其中,有一個到南方打工去了,有兩個嫁到了外村……

在那八天裡,我隻給婆婆、小姑和老公各打了一次電話。

因為在鵝湖山下手機沒有信號兒,要打電話得登到山頂上去打,太累。

我娘說,過些天鵝湖家家都要安電話。等有了固定電話就好了,樂意打電話隨時都可以打,想給誰打就給誰打。

第九天早上,我遇到了一樁喜事:

我三姨姥家的二兒子娶老兒媳婦。

我三姨姥家,住在張家窩鋪,離鵝湖有二十多裡路程。從鵝湖去張家窩鋪,交通特不方便,既不通客車,也沒有電三輪兒出租車。

我爹和我娘想走去,又嫌遠,都不樂意去,就讓我當代表前去隨禮。

我欣然領命,騎上我舊時的“鳳凰”自行車前往張家窩鋪。

從鵝湖到張家窩鋪,得經過柳樹屯、故人莊、三家子、五棵楊和八裡堡(pù)五個自然屯。當我騎著“鳳凰”自行車穿過柳樹屯、路過故人莊時,忽聽有人喊道:

“吳明仕!”

我吃了一驚,不由得跳下車子,順著喊聲望去,隻見在一座園子裡,有個20多歲的女子,正在笑英英地朝我招手呢。

立刻,我就認出她來了,不禁又驚又喜。

“黃豆花!”我歡聲叫道,趕緊停住自行車,快步向黃豆花跑去。

黃豆花一見,立刻衝出園子向我奔跑過來。

黃豆花是我小學同學,俺倆不但是同班,還是同桌呢。自從我到城裡念書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想不到會在這裡不期而遇,真是太好了。

我和黃豆花飛快地往一起跑——那速度,比劉翔跑110米跨欄的速度慢不了多少。

大約15秒之後,我和黃豆花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

俺倆極其熱烈地擁抱了好大一會兒,互相把親熱之情都化解到了對方的身上之後,才分開身子,手拉著手,都興高采烈地注視著對方的燦爛笑臉。

我說:

“黃豆花,你模樣兒一點兒都沒變,隻是個子長高了,身子變成熟了!”

黃豆花說:

“你也是!吳明仕,你不但個子更高,模樣兒也變得比過去更白淨、更好看了!剛才你騎車子一過來,大老遠我就看著像你。我一喊,你就站住了……吳明仕,我可想可想你了!經常在睡覺時夢見你!”

“是呀是呀是呀!黃豆花,我也好想好想你呀!時間過得多快?一晃兒,咱倆有十多年沒見麵兒了!”我說著話,忽然發現有隻青蟲子正在黃豆花的頭頂上曲曲彎彎地爬,我就伸手把蟲子扒拉到了地上。

黃豆花看見,“咕咕咕”地叫了幾聲,立刻就有一隻羽毛色彩絢麗的大公雞跑了過來,伸嘴把蟲子叼跑了。

我看見,那隻大公雞把蟲子叼到園子牆根兒下,丟給了一隻正在覓食的老母雞。老母雞毫不客氣,一口就把蟲子吃掉了。

“黃豆花,那都是你家的雞呀?”我問。

“嗯哪!”黃豆花點頭說,“吳明仕,快到俺家去看看吧!俺家就在那邊兒——緊挨著那個小洋樓兒的那家。”

“不對呀!”我有些疑惑不解,“黃豆花,你家不是在柳樹屯嗎?”

“嗨!”黃豆花笑著說,“柳樹屯是我娘家,我這不是嫁到故人莊來了嘛!吳明仕,走走走,快到俺家去……今兒晌午你就在俺家吃,我不給你整彆的菜,就殺隻雞,咱實得惠兒的,來個小雞兒燉蘑菇。”

我一聽,忙說:

“不行啊!黃豆花,我要到張家窩鋪隨禮去。改天吧,改天我再到你家來吃小雞兒燉蘑菇。”

“不行,就今兒晌午吃!”黃豆花十分執著地說。

我知道,她擰勁兒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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