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2 / 2)

白衣規培記 李瞑眩 4669 字 5個月前

江主任顛著病曆,“ICP的最大的危害就是損害胎兒,尤其是突然的胎死宮內,患者是重慶人,這種病在南方比較常見。患者既往4次胎死宮內,這次為了保險起見,今日開始促胎肺成熟治療,儘早行剖宮產術。”說完把病曆遞到管床大夫手上,“過後跟患者交代一下病情。”

查完房後,一位順產後的患者來找到我,說自己下麵有腫物脫出。我帶著患者進到檢查室,窺器撐開下體,一長7+cm、寬3+cm、舌狀、褐色的贅生物沿著宮頸九點方向邊緣垂下來。跟上級大夫報告以後,打電話給婦科谘詢,我便領著患者抱著病曆一起去婦科科室內的小手術室去做息肉摘除術。一直待在產科,還沒有輪轉過婦科,隻認識婦科的周振大夫,因為他是教學秘書,平時講課交資料都是他負責,對他相對熟悉一些。

這個四十多歲的男人臉上看不到任何歲月的痕跡,他的臉瘦削白皙,上唇線呈現出銳利的M型,鼻子長直堅挺,眼瞼內側為單層,從中間向外側又漸變為雙層,既有單眼皮的俊美,又有雙眼皮的秀氣。那雙眸子像有著月光石一樣的層次,乍一看清冷溫潤,看的久了又好像浮現出一絲柔光。一副金絲眼鏡掛在臉上顯得有幾分書生氣。矯健挺拔的身姿走起路來都帶風,寬闊的肩膀把隔離衣撐的很挺妥,通過他腹前平整的隔離衣隱約能看到裡麵凹凸有致的腹肌。從他的身邊路過,能聞到一股咖啡的清香,感覺他的口袋裡藏著一包磨碎的咖啡豆。

手術室裡,患者擺好體位,周振不緊不慢地用窺器撐開下體,他用卵圓鉗夾著那條贅生物端詳了一番,皺皺眉頭,“怎麼這麼大的息肉?而且這質地……不像呢感覺。”他用卵圓鉗夾著贅生物向根部尋去,看著贅生物的形狀與宮頸的連接處,覺得更是蹊蹺,忽然,他微微瞪大眼睛,一絲亮光從他的眸子閃過,贅生物與宮頸連接處在三點方向,他用卵圓鉗夾著贅生物中間彎曲著向宮頸6點方向靠過去,另一隻手用卵圓鉗夾著贅生物末端彎曲的向宮頸12點方向靠過去,就這麼一放,就形成一個完整的宮頸!不是宮頸息肉,而是宮頸裂傷,邊緣呈現出壞死狀態!周振瞥向我,“你的病號?”

我點點頭,不由得抿緊嘴唇。他無奈地歎口氣,冷漠地說道,“讓你們科室主任來一趟……”

產科主任來確認過後又把產房主任還有助產士都叫來,經過一番確認是宮頸裂傷無疑,大家在手術室都沒有發言,隻說是情況特殊回科室商議後決定。在值班室裡,大家爭議紛紛,有的說把那一塊組織切掉,還有的說打著摘息肉名義暗地裡坐宮頸裂傷縫合。最後江主任出診回來得知此事後,把所有人都痛批了一頓。江主任自己進病房跟患者如實交代了病情。這位患者胎兒較大,產前估計胎兒體重4100g,下了巨大兒診斷,又是初產婦,本來建議剖宮術,但患者強烈要求順產。江主任還有產房主任表示我們助產士以及病房當大夫不周之處,表達了誠摯的歉意,跟患者交流免費進行縫合術,以及後續的住院費用減免。患者也表示理解,做了壞死組織切除及宮頸裂傷縫合術,不久便出院了。患者是無知的,也許我們的一些錯誤在在無形之中就可以被輕易掩蓋,輕巧的逃脫我們本該擔負的責任。醫患關係本就是一種信托關係,隻有患者的信任是不夠的,我們醫務人員也要儘可能儘到自己的責任,讓他們覺得我們值得托付。

不知不覺,產科的培訓快要結束,馬上進入婦科。在產科呆的時間久了,雖然忙碌些,卻產生了惰性思想,對未知的婦科工作有點反感。

下午,最後一次跟產科門診。總以為每一次結束都會以完美收尾,事實並非如此。

一位早孕患者來就診,自述一直吃著保胎藥,還是不間斷的流血。主任仔細的詢問了病史後,給患者做了個婦檢,才發現是宮頸息肉搗的鬼。為患者取了TCT檢查,一邊向患者交代病情,一邊向我傳授她的經驗:“像這種早孕先兆流產的,一定要做個婦檢看一看,確定一下出血源頭,排除宮頸病變,現在孕周小,摘除息肉可能引起流產,不摘除除的話流血時間久了可能會造成感染,而且孕周大了也可能會造成流產、早產,摘除的話,也是建議12周時再做,那時胚胎比較穩定,風險小一些。”主任在教導我的時候,患者也盯著主任的眼睛,聽的很認真,就差當場拿筆做筆記了。

不一會兒又進來一個婦女,頭上戴著粉色的帽子,渾身裹得很是嚴實,一看就是產後沒多久的,我們國人對坐月子以及產後受風這一塊是很講究的。這位患者是產後下體一直流腥臭液體,簡單問了下病史,按例行婦科檢查,窺器撐開下體後一股惡臭迎麵而來,我強忍著差點沒有吐出來。主任麵不改色,她輕輕轉動著窺器,看到後穹窿處有一團黑糊糊的東西,用鑷子夾出來後,攤開來才看清是遺留在裡麵的紗布。主任把紗布裝在一次性薄膜手套裡,交給患者後,沒好氣地說道:“是遺留在下體裡的紗布造成的,去吧,拿著這個去產房找他們吧。”

患者聽到後立即變了臉色,罵罵咧咧地就衝到產房裡去了。主任洗洗手,在屁股上按下兩個濕手印,“本來我可以說點好話的,安撫一下患者,誰讓他們產房主任不識趣呢。我病房裡的一個患者正中切的,血糖還高,我特地囑咐他們晚幾天拆線,他們產房主任說是自己熟人,連招呼都不跟我打擅自把線提前拆了,拆完才告訴管床大夫。她前腳離開科室,我後腳去看,刀口很快就裂開了,你說她是不是閒的!?”

主任越說越氣,一邊說還一邊氣地拍桌子。很難想象患者拿著紗布去產房的場景,一場血雨腥風又是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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