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白衣規培記 李瞑眩 4669 字 5個月前

在公寓裡昏昏沉沉睡了一下午,卡著下班的時間去醫院值夜班。在落日的餘暉的映襯下,教堂彩色的玻璃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即將迎來晚高峰的時間,每一條小路都開始變得擁擠起來,萬達天幕下一排排的小吃車陣陣飄香,中間的場地被圍起來,小孩子們在裡麵練習輪滑。路口的交警吹著哨子指揮,被禮讓的行人紛紛搶路,讓路的車輛緩慢前行,外賣騎手的摩托車急得發出沉悶的翁隆隆的聲音。炒貨店裡的糯米藕冒著香甜的熱氣,油亮亮的板栗在鍋裡的沙礫裡翻滾著。來到醫院門前,還是一如既往地擁堵,保安大爺在門口焦急的指揮著,“不要在門口停車,裡麵沒車位了……”開始還說幾句普通話,後麵急得直接飆方言“這位老師兒趕緊的,後麵的車都堵住了……”

醫院裡的走廊裡,患者邊上扶梯邊抱怨:“真該讓他們領導來停一下車,讓他感受一下在月湖婦產醫院停車有多難……”

走廊裡,護士們交接完手頭工作,最後隻剩下兩個護士在護士站。我到科裡,白班的大夫跟我做好交班,大家都陸陸續續地離開,值班室還有護士站都變得安靜起來。我處理了其他幾個樓層的新入患者後,夜班開始消停下來。我安靜得在值班室裡吃完一份麻辣燙,閒著沒事兒就開始把次日的出院記錄寫一寫。

我的夜班一向很好,頂多有五六個新入患者。每當跟其他規培生提起時,他們都是一晚上寫幾十份病曆。有一次,規培講課結束後,我去科裡拿東西,正好看到一個規培生在電腦前指揮。靠牆的一排桌子上有五台電腦,那個規培生讓五個患者依次坐在電腦前,給他們打開病曆係統,選好模板,讓他們自己寫自己的病曆,還不忘鼓勵他們,“彆緊張,實事求是填空就行,很簡單的!”

我從不迷信的,不相信命運,但是值班這方麵我是相信的。有的人是自帶忙碌體質,我們這一批規培裡麵有一個男生叫劉丸,就是這樣,每次他值班,不管是白班還是夜班,都是忙得馬不停歇。產房的助產老師都記得他,還調侃,“那個劉丸大夫可逗了,隻要進來產房,就再也出不去了。”還有一次,不是劉大夫當值,他去科裡逛了逛,他前腳到科室,後腳急診就送來三個患者,他走以後科室就再也沒有來患者。

不知不覺到了淩晨,一位產婦睡眼惺忪的來到值班室,她穿著一身粉色寬鬆的睡衣坐在我旁邊,用慵懶的聲音抱怨著,“大夫,我要求換個房間,我旁邊床的那位撓癢癢撓的我睡不著。我還是子癇前期患者呢,我休息不好也不行啊,休息不好,抽起來怎麼辦?”

“啊?撓個癢癢應該動靜不大吧。”我詫異地說道,“你是不是平時睡眠也比較淺?”

“大夫!”患者拍著我的腿說,“關鍵是她一直不間斷地撓,那咯吱咯吱的聲音聽的我腦殼兒疼。”

我聽到後翻了翻病曆,才知道她隔壁床的那個患者是個ICP患者(妊娠期肝內膽汁淤積症)。這種患者的典型症狀就是皮膚瘙癢,但應該不至於瘙癢至此,我特地去病房查看,剛走到病房外就就聽到了咯吱咯吱的搔抓聲,怪不得患者要求換房。患者見我進來,打開了床頭燈,她的胳膊上已經撓出了血痕。我問她癢的這麼厲害怎麼不叫我開點藥,她說用了不少藥,都不管用。我瞥了一眼她床頭櫃上的爐甘石洗劑、氫化可的鬆軟膏、清熱祛濕抑菌乳膏等一堆藥,就理解了。我給家屬寫了一張紙條,讓他去藥店買點藥材,煎了藥湯再把冰片融化進去,用來擦身體,我以前見我爹經常這麼用,也許對患者能有點作用。隨後又跟護士溝通了一下,給子癇患者安排了一個單間。

早上,江主任帶著我們查房,查到那個ICP患者時,家屬正在用藥液給患者擦身體。江主任問患者那黃色液體是什麼,患者指著我說,“就這個大夫,昨天晚上見我皮膚瘙癢的厲害,告訴我買的中藥,煎湯擦身體。”

江主任看我一眼,“你一個西醫……”

“還挺管用,不大癢了。”患者笑著說道,江主任頓了頓,接過來病曆開始翻看,管床大夫在一旁彙報:“患者以停經32周,自覺胎動減少伴皮膚瘙癢入院的,既往流產4次,都是27周左右因為ICP胎死宮內,入院後給予熊去氧膽酸還有S-腺苷蛋氨酸治療,每日吸氧,胎心監護一天兩次,反應型,兩天前皮膚瘙癢加重,皮膚出現黃染,膽汁酸還有肝酶有明顯的升高,請中醫科會診給予茵梔黃合劑口服治療,複查肝酶及膽汁酸正常,但皮膚瘙癢……她剛剛說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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