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站著黑衣組織中最凶惡的那個男人,後麵坐著一群不明所以、滿臉茫然的中學生,宮野兩姐妹就這樣忘卻了周邊的環境,緊緊擁抱在一起,無言地傾訴著彼此內心最為熱烈的感情。
不過她們也很快意識到,這不是適合詳談的場所。
宮野明美直起身,用手背飛速地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收斂起了些許情緒。
她環顧四周,對上中學生們一雙雙不解但體貼的眼神,竟一時踟躕,不知該說些什麼。
還是琴酒直接替她做了決定:“暫借一下你們的生活老師。”
沒有進行解釋,隻是不容置疑地將人帶離了後院,扔進了養育院一樓走廊深處的一間會客室,給了她們一個獨處的空間。
也不知是宮野明美對她妹妹說了些什麼,宮野誌保從會客室出來後,視線就一直黏在了琴酒身上。
對視線十分敏感的琴酒忍了又忍,到底還是忍不住。
額頭上爆出十字,握著拳頭,惡狠狠地衝這名消去了恐懼情緒的茶發女孩問道:“你看我乾什麼?”
可被告知了某些事實的宮野誌保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退避三舍,反而用一種有些新奇地目光上下打量了這名殺手一番。
“真的沒有直接動手耶!”
……耶?
這個詞成功挑動了琴酒的神經,他深吸一口氣,但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他早該知道的。
他早該在人魚島那次就認清雪莉的真麵目和那一點惡趣味的。
這和上次對方在確定他不會動手後的揪虎須行為有什麼區彆嗎?
“我真沒想到,組織裡最令人聞風喪膽的TopKiller竟然也是組織的叛徒。”
“這還真是黑色幽默,不是嗎?”
宮野誌保聳了聳肩。
“不是叛徒。”
琴酒對她的話沒有過多反應,隻是認真糾正了這一點。
畢竟他從一開始就非效忠者,哪裡來的“叛徒”一說?
頂多是認真沉浸於角色、扮演入戲了那麼一點點。
“哦,抱歉。”小學生身形的女孩實際也沒有多少歉意,“那我應該說……臥底?”
“噗。”
說到這個詞,她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
雖然很快就捂住了自己的嘴,但還是沒能逃脫琴酒的死亡視線。
誰能想到一個整日致力於抓臥底的人,自己本身就是臥底呢?
她突然為那些被拎出來臥底有些不值。
似乎是看出了對方的想法,琴酒輕描淡寫地說道:“其實那些人中很多都不是真正的臥底。”
很多都是真正的酒廠員工啊!
反正他眾所周知的行事風格就是動手不需要講證據,那些被他主動拎出來的“臥底”大多是辛勤高效率的真實酒廠員工。
當然,那些率先被上報到BOSS和朗姆那邊的真臥底,他也沒法保就是了。
被上頭明確下過指令要除去的人,他一向下手很利索。
要不是他這麼多年來勤勤懇懇地降低酒廠酒精濃度,哪裡來現如今的千裡江山一片紅啊!
前些年努力過頭,現在可選擇的餘地越來越小,想要抓那些真酒們的小辮子也越來越難。
昨晚借機乾掉了一個皮斯科,找下一個目標這種事又要讓人發愁。
果然還是選可惡的波本吧!
他絕對沒有摻雜個人情緒在裡麵,抓波本小辮子這種事怎麼能叫看不順眼、公報私仇呢?
這明明是在篩選組織優秀員工作為目標時,得出的最優解!
心思轉過幾道,並不想成為身邊女孩調侃對象的琴酒選擇轉移話題:“有關於你的事,包括你目前的這幅模樣和藥物相關的信息,回頭再詳細聊。”
“你對你現在應該要去做的事清楚吧。”
“嗯,我明白。”
提到這件事,宮野誌保的麵色嚴肅了幾分。
得知姐姐的死訊,從組織叛逃之後,她就沒有再想過她的未來。
對於她而言,更大的可能是沒有未來。
組織存在一日,她就活在組織的陰影裡。
也許不知道哪天,組織的殺手就會找上門,殺死她和她身邊的人。
就算她沒有被找到,也是隻能在提心吊膽與無儘的噩夢中度日。
組織覆滅,她這名自小在組織中長大、受組織資助、作為藥物研究主力的科學家也很難自處。
她與組織,還有組織進行的實驗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所研發的藥物殺害了許許多多的人也是不爭的事實。
以她的身份,真的能被光明的那一側完全接納嗎?
也許她能因為聰明的頭腦得到赦免,在官方的監視下繼續有利於這個世界的研究。
但那同樣不是自由。
也許她能成為汙點證人,或者拿到證人保護計劃。
但那也需要改名換姓、遠走他鄉。
她又有多少條路可以走呢?
宮野誌保在被阿笠博士收養後,考慮過這個問題。
她曾經想過的最好的結局,就是組織覆滅,她徹底埋葬宮野誌保這個身份,真正成為灰原哀。和那些孩子們一起,重新地、慢慢地再一次長大。
可她現在又多了一條路——成為另一個黑手黨彭格列的一員。
如果在今天之前,這個選項放在她麵前的話,她絕不會多看一眼。
好不容易從那片黑暗之中爬了出來,見到了光明的一端,又怎麼會選擇再次踏入另一個泥沼中呢?
這些處於黑暗世界的組織,大同小異,都沾滿了鮮血和殺戮。
但是……
剛剛她姐姐將她們兩人能夠相會於此的來龍去脈全部都告訴了她。
這名黑發溫婉的女子沒有帶著任何的情感偏向,也沒有試圖勸說,隻是單純將事實說了出來。
“誌保,你想怎麼做,都取決於你。”
“無論你最終作出什麼選擇,我都是永遠站在你這一邊的。”
雖然宮野明美話語中全無偏向,可茶發女孩心裡清楚,如果她姐姐認為彭格列那些人不懷好意,或者說是又一個“黑衣組織”的話,那麼她根本沒辦法聽到這番話——隻怕在宮野明美那一關就被攔下了。
姐姐會主動談到這件事,就說明她在與那些人的相處中,並不是毫無好感的。
黑發女子對情感的感知十分敏銳,不至於分不清楚惡意和善意。
有了宮野明美的態度在前,又涉及到出言相救的恩情,這讓宮野誌保不由得沉下心來好好地考慮這份邀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