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劇烈的緊張。
他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緊張,但已經覺察到似乎不完全是因為怕表演不好,當這麼多人麵兒出糗。而是緊張,期盼,即將要到來的什麼。
前幾天看劇本的時候還沒有這種強烈的衝動。可能是他現在必須需要擬定一個人,作為被他“拯救”的對象。
白喻行,這三個字,從三個字,在遊隼大腦中替換成了金恪的臉。
毫無疑問,陸敬廷喜歡白喻行。
他想。
但隻有一點點。
因為Alpha都是這個德性。
已經下午,微微減弱的日光從西邊的窗子照進來。從擦得一塵不染的玻璃窗上,能看見遊隼慢慢地從南向北走,慢慢地從教堂門口,朝教堂講台的方向走。
審視這場表演的四個人,坐在講台下的第一排。
金恪靠西邊的窗子,另外三個人坐在過道另一頭。
第四行起。
陸敬廷去搡大門發現大門從裡麵完全鎖住了之後。
他慢慢沿著教堂外頭,沿著窗戶朝裡走。眼珠黏在窗戶上了似的不肯動,隻慢慢地往前找。他是在找什麼呢?
洋荊夏天下雨刮風個不停,小教堂長滿了雜草亂樹,把他絆了一跤。
可能是樹枝子上的雨滴滴到他腦袋上了,他又把帽子戴上了。
走到第三扇窗,他停了下來,似乎是躡手躡腳地……這一點沒人能知道,沒有誰在泥地上的走路聲音能大到讓隔著一堵牆的人還聽見,但他看上去很小心,貼在窗戶邊,警惕地向教堂裡瞅。
不知道他看見了什麼。他匆匆到第四扇窗,蹺著腳重重地拍窗戶。他往手上呼了口氣,粗魯地擦擦玻璃窗,發出一陣讓人牙酸的咯吱。但可能作用不大,拍窗戶的聲音越來越急、越來越響。
這聲音又重又悶,像是響在教堂裡的鐘聲。
副導演冷不丁反應過來;“張導,教堂窗戶是不是從裡麵反鎖了啊?”
張藏這也才反應過來。這不是今天第一個來試戲陸敬廷的,但人家都演的不是這段,也用不上窗戶。
“對,窗戶沒開,小李,你去……”
金恪仍然是交疊著雙腿坐著,濃黑的眸子垂望著“陸敬廷”。
從“陸敬廷”眼裡,他居然看見了一點兒急切的渴望。
渴望他,想要他,一種野蠻的,強烈的情感。
但這種完全不像演出來的情感不在金恪的預料之中。
金恪起身:“不用麻煩了。我離窗戶離得近,我去開吧。”
但離窗戶還有幾步之遙,金恪停了停。
製片人失聲驚道:“金先生,小心!”
陸敬廷去拾了一塊石頭——遊隼在窗外倒乾淨了汽水瓶裡的汽水,狠狠地向金恪麵前的第四扇玻璃窗擲過來。
一聲巨響,蛛網般的裂痕迅速在玻璃上攀爬開來。
不少繞到這頭看熱鬨的人發出驚叫,保安都迅速趕了過來,但看見砸教堂窗戶的又是個大明星,一時半會兒猶豫住了。
幸虧幾個導演助理經驗豐富,說是在演戲,幫著保安攆走了人群。
汽水瓶碎了,窗子搖搖欲墜。
副導演嚇得不輕,說這哪是演戲。張藏卻圍著厚厚的圍巾,遠遠站起來看。
遊隼摘了帽子,包在手上。陸敬廷可能也有一頂草帽。
遊隼檢查了檢查手。
然後一拳砸在了玻璃窗上。
玻璃碴子砰地崩碎出去,掉在金恪腳底。金恪站著沒動。
一拳,兩拳,三拳。
一扇有一米高,半米多寬的玻璃窗,硬是讓遊隼給破出一個大洞。初夏的熱風,滾燙的體溫似的,洶湧地包裹上來。
他輕快地躍上窗台,蹲在窗台上。
這時他比金恪高一頭。
他垂眼看向金恪,嗓子很乾啞:“白喻行?”
金恪卻在他眼中看到了某種像是失望的情緒。這失望難以捕捉,離遠了更看不到,不屬於這段表演。屬於遊隼自己。
跳上窗台,看見金恪的第一眼,遊隼萌生出一種影子一樣隱蔽的失望。
金恪西裝革履,皮鞋光潔,連頭發都打理得很好。離近了,還聞得到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應該衣衫襤褸,罪人一樣地跪在地上,渾身是血,他的血要流乾淨。隻有他的血流乾淨了,隻有折磨他的痛苦,才能讓他從自己的仇恨中解脫。
遊隼不是想看金恪倒黴。他倆無仇無怨。
隻是金恪這副衣冠楚楚、冷眼旁觀的樣子,好像一下子給遊隼兜頭潑了盆冷水,把他從某種強烈的破壞欲中拽了出來。
遊隼恍了恍神,又想,導演怎麼還沒叫停。
陸敬廷會怎麼對待他喜歡的人?
怎麼對待,一個他喜歡的Omega?
這時候白喻行已經昏過去了。
遊隼低下頭。帽子掉在地上,指節上蹭得一片片血。崎嶇不平的玻璃碎邊勾住了體恤衫。他背著光,伸出手,拇指輕輕摩挲過金恪的臉頰,觸碰易碎品似的,手指輕輕搭在了金恪的後頸。
是時候終結試戲了。
遊隼心想,他手可都破了,看看回去哪個孫子能說他沒認真演。
沒選上?
那和他沒關係。儘力局。
“你個傻逼,”遊大少爺冷哼道,“天天正事兒不乾,尋死覓活,淨等老子來救——”
金恪沒甩開他的手,就由著遊隼摸一個Alpha的後頸。
“你”字沒脫口,遊大少爺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不是香水味兒,比香水純粹得多,清清淡淡的,卻好像不是他用鼻子聞到的,是用腦子聞到的。
遊隼一陣眼暈。
那點兒香氣如同試探。甫一觸碰到遊隼,便猛烈爆發開來,像一張細密的漁網,一隻擎著遊隼咽喉的手,壓著他收緊。
遊隼眼前一黑,腦袋像個開了水的熱水器。
作者有話要說:隼子:好啊我就罵你一句你是想讓我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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