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孽緣(2 / 2)

十指神針漫遊記 讓之 10524 字 3個月前

尋思己死較為易行。先投湖,無論綁石頭與否,綁多大石頭,總飄在水麵。

她便又懸梁,錦繩斷了兩次。第三次她用白綾係頸,十分穩當。

然玉體懸空後,覺身輕如羽,唉呀,我本是隻鳥!

她乃任性地像隻風箏在梁上蕩來蕩去,室內淚落如雨,她變做了一片雨雲。

“卡嚓”,一隻牛角刺開窗紙伸入,挑斷風箏線,將風箏接住。

“大膽!”釣星抱著牛角吼。

老秀才垂淚:“公主何至於此!且公主既為帝女,傾東海之波以難淹,竭舉世之綾以難懸。便是雷公傾倒滿車霹靂尖,亦難傷公主之發膚!”

“哼,就不信!”

“公主,恕小牛大膽!公主金玉之軀,何苦為那個大耳賊……”

釣星不等聽完,早已渾身亂抖,急呼彷徨:“快快與我拿下此牛,戳為肉泥!”

老秀才隔著窗,屈膝行禮,轉身蹣跚而去。

彷徨趕來道:“殿下,您聽!”

帝女聽見狂在呼叫:“咣咣,茵夢湖!茵夢湖!”

帝女乃泛舟茵夢湖上,漸漸入夢。

狂鳥自作主張:“茵夢湖!茵夢湖!公主欲懲大耳賊,該用何物?”

釣星星眼睜開。

狂改口:“茵夢湖!茵夢湖!公主欲全名節,然萬計不能得死!該用何計?”

釣星俄便遠行,少頃入山。腳下香徑,百花競秀,蜂蝶亂飛。

見一石室,室門半掩,落紅滿階。

進有幽室二,皆有光明。

內室坐一弱女,意甚閒淡。抬頭驚問:“何方仙姑?”

釣星傲慢挺了挺身子:“你竟不識我?倒要請教——你莫非是落花仙子?”

“非也,小女子是——啊呀,仙姑止步!”

釣星忽聞側麵嗚嗚有聲,猛見壁上一尺許長劍匣,劍已騰出,猶未離匣,而寒光灼灼。

釣星將欲轉身,猛覺我不正是來求死的麼?求死得死,幸何如哉!

乃急躍離地,張臂迎上,像隻鼓胸展翼之大鳥。

白光嗤噓,而頸項已覺冰涼,乃仆斃。

頭在數尺外,發散如墨菊。已是另一隻眼看著:那便是我,好,好!我已去了也。

夢醒,體已汗濕。視匈前蟠桃,一個不差,我還是我。

侍女方打個盹兒,揉了揉眼,重又蕩槳。

唯覺夢中之境,太過逼真,上岸問老秀才:“此頭是我頭?”

“是,”青牛坦然,“然瘦了三分。”

“否,我頭已離體,焉能接上?”

“殿下,小牛大膽說,如此甚好!”

“此話怎講?”

“殿下孽債已償,殿下又恢複嬌嫩清白之身了!”

釣星哽咽流淚,複又作色:“你若再戲弄於我,我把你舌頭……我問你,那是何處?那女子是誰?”

“山蔭道之落花洞,女是落花洞女。她牆上那柄劍,叫魚腸劍。”老秀才湖邊修行萬餘年,可看見湖中之夢境,故一氣道出。

管革寓居龍虎山道觀。這日一青牛抵門入,塞滿小室,他急抓一小凳退向牆角。

青牛四膝跪拜,報了來曆。

“既是帝女宮內神牛,快請起!”

青牛伏地道:“直待上仙允諾救公主於水火,小牛便起。”

管革對釣星前去清冷之淵這段公案,已從耕父口中知道大概,想與此有關,乃道:“不知公主有何急難?小子又豈敢誇海口?雖然,當儘力為之!”

青牛乃起,將釣星如何前往清冷之淵,誤坐耕父之臥榻上,羞愧難當,又如何與耕父結怨,數次尋死未得,及茵夢湖獲夢之事,詳細說過。

耕父對釣星因在巨石上坐了一坐,便生羞恨一事,毫無所知,自未對管革言及。

管革不禁感慨萬端。

青牛乃道:“耕父大仙自是超凡脫俗之上品人物。公主守貞以死節,也是千古烈女,烈女千古,難得呀!”

“啊呀,神牛之意,莫非要在下將這柄魚腸劍取來,獻與公主,好讓她自儘?”

“非也,正相反!小牛知此劍乃神物,熔不化,錘不爛。故為防公主自儘,隻好將其投諸由墟之大壑,令其永不能再現於世也。”

“此計雖好,然此劍我等也難靠近。九妹在陽世之日,隻有她來找姊妹玩耍,姊妹不去找她,原因便在於此。”

“更好!更好!”

“神牛此說……”管革已究知青牛之意,故作驚詫。

“劍雖毀棄,而公主心結未解,為下策。故小牛說更好……”

管革微笑道:“神牛要叫我如何做呢?請儘管說。”

言畢跳窗出去,向園中扳幾隻青玉米進來,遞向青牛口中。

青牛謝過,和淚咀嚼了,說道:“小牛大膽狂言,惟有一法,可使公主性命、節操得以兩全——小牛不敢說。”

訇伏在地。

管革扶起:“尊意即已道出。然欲成此事之難,又非取那魚腸之劍,可以相比較。”

“小牛請獻一策。”

“神牛欲獻何策?”

青牛乃舉前蹄於地上寫“懷夢草”。

管革看了微微一笑,稍加沉吟後,便點了點頭。

青牛頓歡喜踴躍。

“哎呀,你且慢,且慢!”乃令其以腚作首,慢慢退出去。

管革送了青牛幾步,轉身便見十哥琴高站在門首。

管革撫掌笑道:“我知戶外有人,那隻神牛將室內塞滿了,進來不得,卻原來是十哥!”

琴高笑道:“府上好大股騷氣味,我們就不進去了。”

頃刻,二人到龍虎山頂坐下。

琴高道:“我也正為五哥之事而來。這幾晚我連續觀察天象,均有異況。今天便為五哥起了一課。”

管革笑道:“不用說,五哥定是命犯桃花!但不知是好桃花,還是壞桃花?”

“這好壞不可囿泥於當前,而當以大運論之。我觀天象,五哥之大運無礙。故五哥這個桃花劫,無論走的好運還是壞運,都是最難得的!”

“怎說壞運也是難得?”

“我們弟兄中要說相貌堂堂,五哥為第一。然其從不近女人——這以十四弟之見?”

“是未解風情也!都說他緣分未到,未為儘然。”

“甚是!他曆經此劫,即便走的壞運,也便解得風情。知關關雎鳩,在河之洲。來年春三月,他自然就會去撞桃花運,還怕不好運連連!

“嗬嗬,如此一來,散播人間的瞌睡蟲也少了許多。不惟對五哥,對人間之青年男女,也是上善之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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