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朔為漢武帝廷臣,巧言善辯,自謂避世於朝廷。
酒酣,踞地歌曰:“陸沉於俗,避世金馬門。宮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廬之下。”
其用帝賜錢帛,娶少婦於長安中好女。一歲即棄去,更娶婦。
帝思李夫人,東方朔因訪杜三娘,求懷夢草。
朔藉托言三娘與夫子應答之事,表傾慕之情。
杜三娘因笑曰:“妾雖草野,不慕權貴。聽君所言,姑妄信之。”
給懷夢草。朔給予錢財,不受,而留之宿。
長安中好女之噩夢從此消逝。
萼綠華思長爪郎,常來尋懷夢草。每曾與三娘談笑:“姊與武帝、東方朔事,史載之甚詳。與夫子倡答事,文獻亦言之鑿鑿。
“然姊與夫子之間,生情未?姊之懷夢草,與之乎?抑未與之也?”
“茲事體大。閨房話雖一抹輕,史家之筆如刀,小說家之筆如罌粟,妹慎勿多問。”
至宋江等三十六人,橫行江湖,過杜家莊。此後杜三娘見天下男人,皆巾幗女子。懷夢草淹沒久矣!
麻姑居雲翠山石室,既久,石頭之家具門窗皆成美玉。
辰至午時陽光射入,室內雲霞靄靄,宛若九天洞府。
石室園中鳥語花香,麻姑挽雙髻,散發垂腰,執卷閒坐,花籃在側。
人與石與蘭草皆雅靜,惟腳邊香爐生數莖煙嫋嫋欲語。
麻姑手爪長四寸,詩雲“手如柔荑”、“膚如凝脂”,無以形容手爪之柔美。
麻姑降東漢蔡經家,經謂此女子好佳手,願得以搔背。麻姑大怒,經忽頓地,雙目流血。
萼綠華指著滿壁薔薇:“二姐能搔花兒的癢癢麼?”
麻姑舒開手爪,輕撓數朵薔薇,便如有千百隻手爪,輕撓滿壁薔薇。盛開的薔薇都消受不了厭厭欲睡,花苞兒又都提前舒開了美顏。
經老君燒煉過之小獸十指繡花針,差可比擬。
楚將秋築城禦吳。秋猛悍,督工嚴酷,工役雞鳴即起,二更乃息。
麻姑憐民之苦,為天雞搔癢兒,令天雞遲鳴,眾工役得以少息。
吳兵至而築城未竟,城陷,流血漂櫓。
麻姑痛悔之以指爪猛刺自毀容顏,可憐從此麻姑之麵如墨灑絲絹。
幸竊脂為二姊盜來西王母脂膏,麻姑晨起塗抹,麵孔恢複如初,可保持兩個時辰。她便在此時出至戶外。
這日麻姑園中執卷。小園山石玲瓏,香草葳蕤。彩霞氤氳,人麵若花。
蓐收雲端俯瞰,歎天下小園美景,此為第一,乘興而降。
麻姑奉茶畢,斂襟坐於側。
蓐收道:“香茶潤喉,蘭草養眼,有琴更佳。”
麻姑起身:“大神辱降,敢不從命。”
言訖,竊脂化為女童,抱古琴跳躍而出。
麻姑方撚柱調弦,自覺臉色已變,掩麵道:“大神恕罪!小女有不適,須回房調息。”
蓐收知麻姑麵疾,自刺其目,以血塗麵可愈。此時不置可否。
竊脂喳喳:“後園深閨,大神請移尊趾。
“恕不送,明日請早!”
蓐收忽瞪目披發,狂笑曰:“此女好佳手,願得以搔背!”
麻姑突推琴,仰百孔千瘡之麵孔,雙目圓睜,射出兩股鮮血。
蓐收縱是故意,亦驚恐後退。視其轉身入室,急叫道:“以血抹臉,爾疾可愈!”
竊脂聞之,忙入室為之塗抹。
少頃麻姑出,已是容光煥發,皮膚如玉,而蓐收已去。
麻姑乃於庭中焚香,迎請蓐收,為之搔背。後蓐收常來。這除無所不知的天聾地啞,無人知曉。
蓐收曾言:“此大樂也,何不令二尊者受用一次?”
麻姑恚恨曰:“如是,我必摳出二童眼珠,以雪鶴仙之恨!”
蓐收驚捂其口。
九妹落花洞女居山陰之落花洞。
洞室北向少陽光,而自亮堂。乃因九妹不停擦拭,致洞壁、家具皆瑩瑩生光。
落花洞外固常落紅滿徑,九妹亦固多憂傷。
九妹之垂涕也,能將十裡內之花朵、樹葉哭落。九妹之展眉也,能催十裡內之花蕾、葉芽提前綻放。
九妹之生活,是陰陽間的輪回。每個輪回居落花洞和情郎家的日子,數年而已。
當天緣儘了,她便在落花洞裡坐化,變成一粒花種,開始漫長的歲月,以俟下次天緣,一個家境貧寒而有愛心的美少年出現。
少年出現這日拂曉,這粒花種便會迅速發芽生長,垂一巨大花蕾。
少年巡山喜愛摘回,置瓶中,隔夜即化成一十五六歲美少女。
少女色如桃李鮮豔,聲如絲竹悅耳,體帶蘭麝之幽香。
她每天黎明即起打理,把一個原本破敗的家收拾得有模有樣,井然有序,纖塵不染。這家人從此務農也好,經商也好,科舉也好,都將左右逢源。
她又善巫醫,能掐會算,無論家人鄰裡,些須疾病,一摩挲疾便治愈。
家人對她親之愛之,望成連理。然她對少年總是舉案齊眉,少年亦對她相敬若賓,奈何奈何!
九妹有與生俱來之魚腸劍。九妹居少年家,劍懸臥室壁上。
劍於日出日落時錚然作響,九妹端坐合掌凝思,逾刻響聲乃止。人近門檻,劍亦錚然作響,人莫敢踏入者。
村中人乃傳語女子為日神之妃,漸對其畏而遠之。
待少年長成了青年,魚腸劍將青年也拒之門外,九妹從此便進入了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癡迷境界。
家人隻得為其尋找潔淨山洞,或於山中搭建草舍,她幾天後便在那裡坐化。
全村人懷無限敬意將青年打扮成太陽神,極熱鬨地為他與落花洞女之草偶舉行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