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老一個語重心長地說,對群眾來說需要的隻是過程和態度。
成果究竟是什麼對上邊,甚至隻對最上邊才重要。
獸蛋兒點頭表示同意之後,心癢難撓隻好用笑來發泄:哈哈,哈哈哈哈,笑得淚花又飆了出來。
較年輕一個不知真傻還是裝傻,始終嚴厲地看著他。
諄諄告誡這個揍他一拳之後,也一臉的笑嘻嘻。
此小鎮位於兩條公路交叉之通衢。
時已黃昏,有兩個穿工作服的地質隊員在一家旅店門口的柚子樹下站著用竹竿打柚子。
冷駿行經,這二人見他風塵仆仆,胡須巴拉,褲有掛破,衣袖有毛邊,雖背著個破包袱而麵容睿智俊朗,決非卑賤人士倒像個什麼曾經呼風喚雨的落拓者,好奇地主動招呼他。
冷駿本不願與這些公職人員多說,實在是嘴巴閉著有些發餿,便站著聊了起來。
二人說這裡從來很熱鬨,周圍幾鄉農民和山上少數民族同胞都來這裡趕集。
市場農副產品和山貨五花八門、應有儘有眼下變冷清的原因自不待言。
說起住旅店,二人說如住宿農家或鄉政府,節省的出差費歸己,之所以住旅店是為好洗個熱水澡。
冷駿備有住旅店必需的出差證明,於是也產生了今夜住旅店的奢侈念頭,好洗個澡,修修麵。
他在外多日不修麵和梳洗的話絡腮胡森森像頭獅子,很容易招致盤查。就因他一眼看去就是個善良之徒,從未被攔住盤查過。
店主是虛胖患有氣喘病的老頭兒。
房間有通鋪和單間兩種,二地質隊員要的單間。
住店的就他們三人,冷駿想通鋪等於是大單間,錢還少一半,何樂而不為,便要了大單間。
二地質隊員一姓梁,一姓任,姓梁的較年長。
他們出去弄瓶酒和一包爆米花來。
冷駿於是也幾條街走完,見一老嫗門前有豆腐乾數塊,另一婦女有熟芋頭半筲箕,均係自食,多出錢才成交。
他們便在樓上冷駿的大單間吃酒聊天。梁老家在一西南大城市,說家中來信,本市最近有了無軌電車和人行橫道線。
因為信中隻字未言人行橫道線什麼樣,拉起的還是架起的,那嗎汽車通過是飛過去的呀?三人爭得口乾。
梁、任二人足跡甚廣,說在各地檢查礦點,地方領導無不熱情接待並寄予厚望。
外麵采礦煉鋼人聚成海,村子人都走空。
經過一村子,看見村中心有個土壩兒,有個婦女被綁在樹乾上。
一群赤條條的娃兒,大的有十來歲,甚至還有兩個是女娃兒,圍著她用樹棍兒你打一下,我打一下。
女的臉色冰冷,就連打在臉上也不叫喚。
旁邊有間掛大隊部牌子的房子,窗口裡坐著個文書模樣的人,從那裡向外望著。
是年輕的小任在講。冷駿道:“農村這種情況,大都是盜竊,但女的很少見。”
“十有八九是紅杏出牆!”
“你們二人,完全可以去把她放了!”
“如果是誘餌呢,用來釣奸夫的?”
“哈哈,你們都有證件,不會吧!”
老梁道:“我一直在觀察文書的神態,憑感覺覺得男方就是他!”
“那你從偵破案件,或從做好事,都該上去把她解開放了,看文書會如何?
“文書如果製止,態度還強硬,肯定就不是。文書趁此叫她回家就有可能。
“再加你善於觀察表情,偵破太容易了!”
小任對老梁道:“我們咋沒有想到?”
“你一路就好了,救人一命都說不一定!”
冷駿洗了熱水澡後剛睡下,所謂飽暖思淫欲。
忽有人敲門:“快快,穿衣集合,有任務!”
他儘管冒火連天,小不忍則亂大謀,雖沒啥大謀,也隻能鑽出被窩。
下樓時思忖二地質隊員必未聽話去集合,敲門道個彆。
果然,開門的老梁道,他們一路要填工作日誌,並要地方簽意見,本也要出去集合。
但才洗過澡,所以就免了。
對方口氣實在太溫和,冷駿才沒有氣得以小金剛杵敲他一下。
隻見夜空清亮,像塗了層霜。
滿天星鬥未眠,顆顆都像在戰鬥。
聚集在一起的基本是老弱婦幼,包括供銷社、毛豬站、糧站等單位的留守人員。
老農、農婦、半大娃,各色人等,連患氣喘病的旅店主也赫然在列。
主事者每人先發一背篼,幾人給一隻火把,這才叫排隊報數,告知今晚任務是為高爐運木炭。
個高、精壯的冷駿在隊列中鶴立雞群,看起就像是排長。
他在看到店主也在列時一方麵好笑一方麵想我等會就回去蒙頭大睡,現覺沒這麼簡單,已經有一個老婦和一個半大女孩一左一右把他夾著了,已把他當成了主心骨。
他甚至還想我一溜整個隊伍都會散夥,將要追查我到海角天涯!連羊角寨出這麼大的事他都沒想到要追查自己到海角天涯,也不怕。
一路大家嗬欠連天,怨聲載道。
遭遇幾批夜戰搶收的師生,均潰不成軍。
進入山林,大家眼皮打架,腳還在不停地走。
隻有經過懸崖邊的羊腸小徑,或經過由竹纜搓成的甩甩橋,這才強打精神,雖然,都已將生死付諸天命!
到達燒炭地點已是四更天。
背炭到目的地長壩啟明星已升,夥食團尚無光亮,每人發條紀念毛巾和一袋饃饃。
長壩離江五十裡。冷駿記起那年乘船押運糧食,聽說謊糧墩在長壩,一問果然。
他天亮去謊糧墩,也沒問路,順腳就走到了。
好像跟瓜子纏、圓丘、古寨門一樣,是兒時的一個家。
也不是兒時的家,就是兒時!
謊糧墩剛整過容,好輝煌呀!
這些十幾米高的土墩,每個都很方正,敷水泥殼之後,再刷上金晃晃的油漆,既像糧食堆,更像黃金屋。
向看守討教,這人燒紅苕糊得滿嘴皮:“這為了給上級看。
“放了很多糧食高產衛星,糧食都在哪裡呀?在這裡!
“你笑什麼?笑真的成了謊糧墩,是不是?哈哈,哈哈哈!”
他嘴唇皮上翹著帶點諷笑而已,於是一起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