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兩個呆若木雞的男人注視下攙著她向棚屋走去。看她沒有什麼不舒服,自己在鋪上躺下了,便出來。
一切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三人均心有餘悸不說話。白藥師在土坪走走看看,李翠雲取出張隊長家送的鹹肉和細糧,和甄翁一同在土坪中央三塊石頭架的柴灶燒火洗肉做飯。
隻聽黑崽在棚屋裡叫:“娘娘,娘娘!”
李翠雲雙手的油,忙就在身上揩。白藥師對她比個手勢意思是我去看。
看見黑崽白生生的一雙腿,站在床前。白藥師大喜,擔心為幻,合目甩了甩頭又睜開眼看:“好了?”
“好了,白爺爺。”像哭的聲音。
“走出去看!”
黑崽要穿長褲,李翠雲跑進來:“我的天!嗨,就這樣走給爺爺看,才曉得醫好了,你變成仙女娘娘了!”
黑崽不肯,李翠雲硬去牽她,又放開:“你自己走!”
陪伴著她在土坪走圈子。
甄翁也跟在後麵走,不斷歪起頭看她的腿腳。
李翠雲說:“跑看!”
便又陪著黑崽小跑。
心下大悅的白藥師想起什麼叫李翠雲過來說了兩句。李翠雲馬上問黑崽是不是天天洗溫泉?就帶她洗溫泉澡去了。
兩個男的馬大哈,認識才幾小時的李翠雲發現剛來和現在黑崽麵容都有變化,臉型五官基本形象不變,要說以前美到四五分,現已美到了五六分。這是麻姑的如意所帶來的,後來直到去沙漠古城考古她都還在慢慢起變化。
甄翁對白藥師感激涕零,白藥師豪放大笑:“喝酒喝酒!”
張隊長才派人送來一罐酒。
晚上甄翁醉醺醺的還堅持要跳神,大家也都不好掃他的興,李翠雲還很想看一看。黑崽便點燃幾根香插在篼篼壇的香灰碗裡,又從包袱裡給他取出那套紅綠色的衣裙和一個花冠,幫他穿戴好。
他先在篼篼壇邊頌念幾句,然後就在火堆邊轉頭晃腦,腳蹬四維,手舞八荒,很誇張地跳起來了。
黑崽也躍躍欲試,終於也跳起來了,一雙健美的腳跳得比爺爺還要好!
次日天亮時白藥師說話,床對麵甄翁不答,腳撓一撓也沒有反應。忙下床走過去看,已經死了。
甄翁對黑崽來說又是爺又是婆,又是爸又是媽,黑崽哭得個昏天黑地。李翠雲和張隊長老婆一邊勸一邊也隻好陪著她哭,把個土坪哭成個黑地昏天。
張隊長弄來副薄板,並帶了人來,將甄翁安葬畢。
白藥師夫婦與張隊長兩口子商量後事。白藥師道:“我這老友算得精,我來了有人埋他,黑崽也可以放心,他便撒手而去。”
李翠雲道:“你不說是你運氣好!女兒走了,現在又揀一個女兒。白燕算得上是仙女,我承認,這個不是仙女也是地女!”
白藥師笑道:“哪有什麼地女!不過我看黑崽也還是有悟性。”
張隊長知黑崽腿好了,也不知好到哪種程度。聽李翠雲說他們又揀個女兒,明顯是要帶黑崽走,忙說:“其實黑崽到我們生產隊去,也可以,你們大山裡麵她可能還不慣。”
張隊長老婆也馬上夫唱婦和:“到什麼生產隊,就當我們的女兒,先就住他弟弟那間屋,跟著就給她單獨修一間。”
眼看就要爭搶起來了,白藥師便對張隊長笑道:“我內人說要帶她走。我們讓她自己決定,如何?”
張隊長舉起手掌:“本來你們要帶她走,就帶走。現在你既然說看她自願,我同意。”
“啪”,兩個男人擊了一掌。
黑崽還在墳頭前。兩個女的去帶她過來。
李翠雲對兩男人道:“我們說了,黑崽,你不可能一個人還住在山上,我們兩家都想要你,看你願意,喜歡她,張隊長,就叫她一聲娘。
“喜歡我,就叫我一聲。你不好意思叫,就把我們哪個的手拉一下。
“結果——黑崽說,她要去找一個人!”
白藥師聽畢隻道聲“嗯。”
張隊長因為認識在此渡過一冬的冷駿,馬上反應過來,問:“你的腿,完全好了?”
“我能走,腳乾有勁。嘿,我的手也比過去還巧!”
說了將雙手掌舉在眼前,看著自己變得與如意有幾分相似的美人手爪,又伸給大家看。
李翠雲故意又問白藥師:“你猜她要去找哪個?”
“冷駿。”
“其實昨晚,我們擺了很久,三鬥坪,冷駿,白燕,都跟她說了,好好的,也沒有說要去追要去找的話。”
“我現在是一個人。”黑崽聲音像雪山冰絲,冷而綿柔。
“傻女,他已經有白燕了,冷駿,你沒有說?”
“咋沒有說,說了。”
“找到了,我給白燕姐姐提鞋子。”
白藥師:“你一個女娃娃……”
張隊長老婆:“她說她女扮男裝,她會。”
白藥師大笑:“小時候是,現在,你聲音都不同了,你是女娃娃的聲音呀,你聲音怎麼裝?”
大家也都笑起來,把她看著。
黑崽千想萬想,千考慮萬考慮怎麼沒考慮到這一點,像挨了一棒,還堅持著,依然神態堅定,沒表現出絲毫的頹喪。
李翠雲:“傻孩子,彆做夢,彆說夢話了吧,女扮男裝,不要走不到兩天,就被人搶去當老婆去了!”
張院長老婆笑得收不攏嘴:“哈哈,出門半天就要遭幾個人搶!”
張隊長當過兵的,笑道:“就算你是花木蘭,厲害,沒人敢搶你,花木蘭那時候出門不要證明,隨便行千萬裡,現在出門要單位證明,農村由生產隊開條去公社蓋章。你搞張假證明的話,男女對不對?年齡像不像?”
李翠雲笑:“還要錢,要糧票,我聽說你爺爺有些錢,賣臘蟒肉來的錢,還要糧票,你一路還要拿錢去買黑市糧票!”
黑崽突然崩潰似的道:“我傻,我不追哪個了,我就跟著你們,爹!娘!”
她沉靜下來,當麵叫白藥師爹後又轉身過來叫李翠雲一聲娘。李翠雲像立即像抱個金娃娃一樣把她緊緊抱在懷裡。
李翠雲鬆手後她要跪下,白藥師擺手:“女兒,莫跪,莫跪了。”
張隊長夫婦敗下陣去,白藥師夫婦帶上黑崽去送了一程。
回來坐下,李翠雲問白藥師:“戶口是什麼鬼?”
白藥師聽懂她的意思,李翠雲並知道他在城裡有房子。卻笑道:“哈哈,戶口,糧本,票證,我棄之如浮雲,方能活得自由自在,隨性所適,還能治病救人,要不然不在河灘暴白骨,就定在農場抬石頭也哉!”
李翠雲道:“你是丟小得大,你得到的是醫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現在是說黑崽,你差點都誤了白燕終身,你還想誤黑崽的終身?”
“承誇承誇!現在為了我這個女兒,我既然城裡有房子,戶籍那裡也有登記,回去把戶口找來上起!”
“這個黑崽就是你親生的女兒,名字就是白燕,也給她上起城市戶口!”
白藥師給黑崽取名叫白容,在原籍城市上了戶口,這事頗費周章,他保存的那張“開明士紳”的匾起了作用。
黑崽憑借跟冷駿所學的文化,直接進中學讀書。李翠雲從此陪她在城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