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郎大哥,你費這麼大勁救一個醉鬼乾什麼啊?”
郎奇朝二斤搖搖手,上前把醉鬼扶起來,“這位曾大人,受驚了,還行麼?
你我一見如故,不如我請客,咱們去雅間接著喝如何?”
醉鬼最怕彆人說他醉了,脖子一梗,“我當然行,咱們接著喝!”
克魯羅順手把醉鬼的帳結了,二斤拖著醉鬼,大家一起上了二樓雅間。
進了雅間,二斤把醉鬼按在座位上,打量了下。
“郎大哥,我現在相信大明有清官了,你看這位大人,官袍上還打著補丁呢。
你這麼窮,還跑酒樓喝酒?有這錢做身新官袍不好麼”
“誰他媽是清官?你才是清官,你們全家都是清官。
海剛峰以後,咱們大明的清官就絕跡了。
隻有貪得多貪得少之分。
兄弟我倒是想貪,得他娘的有機會啊。”
就這張不分場合說真話的破嘴,難怪人到中年,還是個區區八品官,能升官才是奇跡。
郎奇給曾大人倒了一杯酒,“大人,恕我直言,魏公公權勢熏天,你一個八品官員,他都未必認識你,怎麼就得罪你了?”
曾大人禮儀倒是周全,哆哆嗦嗦朝郎奇拱了拱手,“多謝郎特使相救。
你啊,救不救我其實都沒用,這個官我早就不想當了。”
一口悶掉一杯,曾大人仰天長歎。
“剛中進士那會兒,意氣風發,隻想著為國為民,留名青史。
可是曾某不擅鑽營,總是被人排擠。
匆匆十年過去,同科進士都高升了,就某一個,還窩在行人司當一個區區八品行人。
娘的,行人司三百四十五個行人,曾某可是年紀最大的,被戲稱‘萬年老行人’。
你當我不想收錢麼?
可是我不得上官喜歡,彆人派的活都是撫慰藩屬那樣的肥活,到我這裡就得去減免錢糧租稅。
偏偏曾某良心尚存,總想為百姓做點事,不肯放水。
這得罪人的事,哪裡會有孝敬?
這也還罷了,為了百姓,我認了。
可是先前行人司副空缺,論資曆,我當之無愧地要補上。
就連上官都看我可憐,準備讓我補這個缺。
我剛剛要時來運轉,魏閹就空降了一個司副過來。
這下我的夢想成空。
可憐我,熬了這麼多年,窮得在京城房子都沒有,家眷都接不過來,現在還沒有兒子。
這個官當得還有什麼意思?彆攔著我,讓我死了吧!”
“曾大人消消火,曾大人為官造福百姓,郎某欽佩之至。
世間事可不保準,沒準下一刻,碰到一位貴人,曾大人就飛黃騰達了呢。”
“郎特使你是說你麼?
我勸你一句,駙馬的軟飯吃不得,你要是真當了大官,到時候彆忘了提拔我。”
說罷,曾大人昏昏欲睡,就要趴桌子。
郎奇連忙把他搖了起來。
“曾大人既然久居京城官場,可知道各位朝中大佬的情況?
哪位是能辦事的?哪位收錢比較狠?”
曾大人一下子坐起來,“你說這個我可就不困了,這個沒有誰比我更懂了。
我跟你說哈,魏廣微、郭鞏這樣的都是依附魏閹的混蛋,趙南星、左光鬥、魏大中……這些都是主持清議的賢臣。
還有……
還有……
那個黑雲龍本來是個一身正氣的武將,可惜為了區區葛峪堡參將,走了魏閹的門路……
還有……”
大家喝酒吃菜,就聽醉鬼曾佳意一個人白活了,說了半天,忽然一下子伏在桌上,徹底睡著了。
大家吃喝完畢,出門而去,留了曾大人一個人醒酒。
他要是再自己作死,郎奇也不是他的保姆,那就管不到了。
二斤已經明白了,“郎大哥,你順手救他,就是想找個官場老油子而已,好知道,走誰的門路麵聖比較合適對吧?”
“二斤你長腦子了啊。”
“是不是找那些賢臣和一身正氣的啊?”
“說著說著你又糊塗了,咱們得找名聲最臭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