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雲雲生得普通,打扮得也灰撲撲的,三十歲的年紀看起來和上了年紀的老嬤嬤沒什麼兩樣。
唯眸中的堅毅沉定二色讓她看起來沉著泰然,頗有些風範。
這副模樣,奚應芷居然覺得有些陌生。
其實加上前世分離的時光,算算時日,她和範雲雲已有三四年不曾得見了。
自打她被送入端親王府做妾,她便覺得這個女兒為人妾室是自甘下賤,以色事人隻為攀附權貴,對她深惡痛絕,以至於數年不肯見她。
可是前世在府中時,她格外渴望這個姨娘給予她的一絲溫情,可是對她無有不應,甚至到了卑微的地步。
她其實不是一開始就沒有自尊,也不是一開始就心甘情願給奚應雪當踏腳石。
隻是每當她心有不甘,想為自己爭取什麼的時候,範雲雲就會站出來,威逼怒罵迫使她低頭。
就像,如今這般。
奚應芷忽然垂下眼簾笑了一下,“姨娘。”
她聲音很軟,像是春日早上最澄澈的那一滴露珠,讓人不自覺就安靜下來。
範雲雲緩和了表情等著她服軟。
“大姐姐是嫡女,自有父親和嫡母教養疼愛。三妹妹是庶女,可她卻不用事事低三下四,哪怕她姨娘身份低賤,府中終歸有人護著她。
姐妹之中隻有我是沒人看護疼惜的,您生了我,卻讓我活得如此不堪,您心中對我可曾有過一絲一毫對女兒的心疼和歉疚。”
這話問得範雲雲麵色一陣訕訕,說不出話。
似乎是察覺到她神色不對勁,範雲雲嚴厲的語氣緩緩收住,轉而變得語重心長:
“你是我肚子裡掉下來的肉,我怎麼會不疼你。
我知道你心中不甘,可是我早就與你說過,當初老爺在茅房那等齷齪的地方寵幸我,事後覺得丟臉不肯給我名分,哪怕懷了你,人人也還是笑我下賤坯子。”
她拿帕子沾了沾眼角,瞄著奚應芷的神色:
“多虧夫人可憐我,讓我在她身邊伺候,有這層體麵在,你才得以順順利利降生,這輩子你都還不清這救命之恩。
所以你隻能唯大姑娘馬首是瞻,被她驅使,如此才不會被人戳脊梁骨,罵你忘恩負義,我的苦心你到底懂不懂!”
奚應芷自嘲一笑。
她想說,照顧府中的姨娘和孩子是主母的職責,壓根談不上什麼救命之恩。
可這些話,和範雲雲是說不清的。
重活一世她才真的看清楚,她想當一個好女兒,當一個好妹妹,她想得到姨娘的一個笑臉。
可追求了那麼久的東西,注定隻是遙遙無期……
她何苦多問這一句,自取其辱。
“姨娘,我在雨中跪了三天,如今還發著燒,您不關心我嗎?”
奚應芷臉埋在軟綿綿的枕頭裡,看著她的眼神濕漉漉的像隻貓。
範雲雲眼底閃過精光。
她這個女兒依賴她,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也虧了她長了這麼張臉,還算有些價值,所以她才願意哄著她。
“姨娘當然關心你,可我聽說,大姑娘可是親自替你熬了藥,她對你如此寬厚,你還這樣不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