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顯然是知情的。
換句話說,這件事壓根不是誤會,而是他的夫人蓄意陷害。
再想起方才奚應芷說,姚輕黃的性子他最是清楚。
是啊,這麼些年來他一直以為姚輕黃為人仁善大度,沒想到竟全都是假象。
他竟被自己的枕邊人騙了這麼多年,且哪怕事情揭穿,方才那一刻他竟還心軟想著遮掩過去!
奚鬆心頭燃起熊熊怒火,和被背叛欺騙的失望。
“既然有誤會,就請季山長當眾澄清!”
季淵意味深長的視線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最終還是落在奚應芷身上。
無數滿懷惡意的眼神盯著她,她卻如山間狂風暴雨之中的一株綠竹,搖曳卻充滿生命力。
熟悉得讓他想起了他以往的學生。
心下微微歎了一口氣,季淵沉聲開口:“奚應芷算數這門課的考試的確考了零分,她的卷子上絲毫字跡也無,而後的作業,也都是白紙。”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俱都目泛精光。
季山長這樣說,難道是要開除奚應芷嗎!
若真開除了她,是不是就多出一個名額,她們是不是就能入學了!
眾人情不自禁往季淵身邊邁了一步,將中間幾人圍得更緊,本就不大的院子裡,頓時劍拔弩張。
“但那不是因為她不學無術,而是因為她用的紙和墨,都是經過處理的特殊紙墨。”
季淵在眾人或驚訝或失望的視線中,緩緩攤開手中的一疊紙。
“這種紙是經過特殊藥水炮製,用經過處理的墨寫上去,當時並無異常,但一個時辰後自己便會消失,變成一張白紙。”
院子裡靜悄悄的,連呼吸聲都變輕了。
眾人都不是傻子,能做這種手腳的人,隻有一個。
無數道斟酌打量的視線交織在姚輕黃身上,素來沉穩的婦人難得露出一絲慌亂。
奚應雪更是臉色煞白,忽地結結巴巴道:“既然字跡已經消失,那季山長也無法證明奚應芷真的寫了,什麼經過處理的紙墨,說不定都隻是她的托詞。
日後若彆人也做不出題,沒有寫作業,是不是也可以這樣說,說自己的紙和墨是有問題?”
先不說她有沒有後悔今日作這出戲引得火燒到自己身上,事已至此,她隻能咬死是奚應芷的問題。
一府主母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算計府中庶女,還當眾被揭穿,日後姚輕黃在京都再無立足之地。
她這個嫡長女身份地位也會大不如前。
所以這錯處,無論如何隻能落在奚應芷身上。
“奚應芷,你利用山長對你的信任,處心積慮誘導他誤會母親,你對得起這麼多年來母親對你和範嬤嬤的照料嗎?
事已至此,你還不趕緊將你如何謀劃的事情說清楚!”
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這會眼神陰惻惻的,跟她以往表露出來高雅淡然的形象截然不同。
以至於眾人都不動聲色地遠離了她,視線不住地在她和奚應芷之間打著來回。
奚應芷忍不住宛然一笑,“大姐姐這話說得也忒沒道理了,從始至終,指責我荒廢學業的是謝姑娘和三妹妹,替我作證找出真相的是父親和季山長。
你不怪他們反倒來怪我,難道是真當我是個軟柿子,隨你捏出一手汁水也不會反擊嗎?說什麼高雅淡泊,也不過是欺軟怕硬而已。”
奚應雪登時慌亂更甚。
這會她才發現方才簇擁在她身邊的貴女們這會都悄無聲息遠離了她,活到這麼大,她還是頭一次被眾人孤立。
見著自己的親生女兒如此進退兩難,姚輕黃心如刀絞。
腳步微微往前,搶在奚應雪說話之前開口:“季山長今日既然來了奚府,想必已經將事情查清楚了。”
季淵意味不明地瞥著她,“這是自然,府中有這樣伶牙俐齒的人在,若無板上釘釘的證據,我豈敢登門。”
奚應雪身形愈發搖搖欲墜。
季山長這樣說她,日後,她還有日後嗎?
季淵將手中的紙舉在眾人麵前,“這種紙被藥水浸泡過,紙上的字跡雖然消失,但用特殊的藥粉一灑,字跡就會現行。”
季淵熟練地從胸口掏出一瓶藥粉灑了上去,下一刻,紙上果然現出字跡,正是算數考試的卷子。
季淵又道:“不知這上麵的字跡夫人和大姑娘認不認得?”
姚輕黃笑得有些勉強。
她隻認得奚應雪的字跡。
好在季淵並沒有要她答話的意思,“奚應芷入學後第一次考試作的詩我親自批過,這被處理後的字跡確確實實是奚應芷的字跡。
若按著正確答案來看,奚應芷考的應該是滿分。這紙筆有問題,大姑娘可還有疑問?”
奚應雪難堪得恨不能當眾挖條縫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