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安,先生,歡迎您來印斯蘭堡做客,我是赫莉安·伊芙琳。”悄悄看了一眼旁邊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伊文是我的父親。”赫莉安緊跟著說道。
“貴安,赫莉安小姐,鄙人奈伊德·查爾斯,或許你已經沒印象了,在你小時候我可曾見過你不少次。”奈伊德一改之前因為憤怒而扭曲的五官,帶著和煦的笑容看向眼前被稱為赫莉安的女孩。“雖然我也是印斯蘭出身,但我們大概有十多年沒有見過了。”
腦海中回憶著男人的介紹,赫莉安認真瞧了一眼他的模樣,在實在沒有什麼印象後端莊地開口回複道:“對不起,我打擾到你們說話了嗎?”,赫莉安神色有些局促,雖然這是為了保持禮儀而裝出來的。
“哦不,並沒有。我和你的父親隻是在商討一些小事而已,而且,我們已經聊完了。”奈伊德努力讓自己變得活躍一點,他是真的很喜歡伊文的女兒,畢竟在他眼裡,她父親和她差太多了。
赫莉安再次向他鞠了一躬,一旁的伊文向她點了點頭。
不經意間悄悄地向伊文示意了一個眼神,確認伊文明白她的意思之後,赫莉安向後兩步退出了門外,輕輕地關上了領主室的房門。
房門外傳來刻意走動的聲音,是離去的女孩的腳步聲——女孩來時兩人並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過了許久,直到腳步聲消失在了門外,奈伊德才再次開口。
“上一次看到她的時候,我就覺得她一定會和艾麗婭長得很像,現在看來,就像是在星都公園的典禮上看到的殿下,一模一樣。”
奈伊德戴上了自己的紳士帽,原本控製不住怒氣漸漸平複了下來,他正重新讓自己回歸到聖國特使的身份上。
“你到了聖城後四世不會輕易放過你,直接賜死是肯定的事情,甚至赫莉安也會因為你而受到牽連,伊文,你真的有做好準備嗎?”居高臨下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的眼神中流露出難言的複雜。
雖然他打小就討厭這個裝模作樣的男人,但他從來就沒想過讓他去死。
“印斯蘭的居民是無辜的,那次事故的起因……在於我的決策。”
伊文領主僵硬但也不失威嚴的表情仿佛從來沒有變過,逐漸明顯的法令紋讓他現在的臉色顯得更加低沉。“事情已經瞞不了科爾蘭那邊,我想,國王也巴不得我帶著身邊的‘麻煩’早日消失在這個世界吧。”
伊文將手杖隨意擱置在沙發旁,踱步走向奈伊德,平淡的眼神中掩飾著什麼。
“怎樣都可以,我不想再失去赫莉安了,她是我和艾麗婭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唯一證明。四世要犧牲我去調和紛爭,我可以去做,但是赫莉安,她絕不會成為你們的砝碼。”
男人的語氣中並沒有太大的起伏,但其中的堅定卻打動了奈伊德。
奈伊德有些發愣,他注意到了伊文鬢間稀疏的白發還有逐漸爬向臉孔的皺紋。
“赫莉安不是砝碼,至少不是我的,伊文。”奈伊德垂下了眼瞼。
整理了一下帽子,奈伊德向門外走去,“今晚我就不留在伊芙琳堡了,明天我還會留在印斯蘭,正好這裡的商會明後兩天會從這裡搬走,我後天就順路出發返回聖城,希望你能在明天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複。”
奈伊德最後深深地看了眼走到自己麵前的男人,打開了領主府的房門後說道:“伊文,四世還能派我來進行交涉,已經表達了愛爾特斯亞對你的態度,來印斯蘭也不是為了征求你的意見,不然來的就不會是我了,而是皇家衛隊,你要明白這一點。”
“嘭!”
領主府的房門再次被關上。
靜止了好一會,伊文領主才慢慢地走到了窗戶前,輕輕地關上,略微黑暗的房間中,他熟練地點亮了桌上的水銀燈。
自赫莉安走後,房間重新迎來光明,雖然還是略顯昏暗。
伊文轉身麵向正對著桌子的方向,掛滿榮譽及畫像的牆壁上明顯空了一塊。
目光沒有任何留戀,伊文向旁邊羅列了一整排的書架走去,略微躬身從書架之間拿起了一幅裝裱好的畫像。
畫像裝裱得很精美,至少風格配得上這間略顯豪華的房間。
畫像上的一男一女,都帶著溫暖的笑容,男性和伊文有七成像,讓人聯想到年輕時的領主。
其實畫像上的人和伊文外貌幾乎一樣,但是氣質上的差彆卻讓兩個人看上去僅有七成相似。
女性坐在領主身旁的椅子上,臉上的笑容如同花田裡的向日葵一樣,和她本身的氣質完美的融為一體,仿佛笑容天生就應該出現在她的臉上一般。
她的雙手摟抱著一個孩子,根據麵容和身高來判斷,應該有五六歲的樣子,孩子的視線幾乎全部放在抱著自己的女性的身上,懵懂而又乾淨的眼神不知道被哪位有名的畫師畫得惟妙惟肖。
“艾麗婭……”
伊文領主的臉色和眼前的畫一樣,從來沒有變過,但聲音卻多了一絲沙啞和疲憊。
“就算印斯蘭被毀,我也不會離開這裡,就算……”抬頭看向了書架,伊文一直很堅毅的眼神變得有些發散。
他舉起沒拿畫像的右手摸向了書架上的一本書。
“伊文,剛剛那個人已經走了,快點吃晚飯吧,凱爾琳和我等你有一會兒了。”小女孩文靜的聲音毫無征兆地在門外響起,她並沒有像上次一樣直接開門。
領主觸電般伸回了拿書的右手,轉身略微躬下看向門口正抓著門把手進來的小女孩。
“赫莉安,今晚你就和凱爾琳婆婆兩個人吃晚餐好嗎,等會我還有好多事要忙,抱歉,不能和你們一起。”
赫莉安有點遲疑,抓著門把的手鬆了下來,想要走進眼前的中年男人。
“聽話,明天早上我會和你們一起吃早餐的,爸爸今晚有事要忙,實在抽不開身。”男人的聲音再次響起。
小小的女孩停下了腳步。
兩人中間隔著小小的一段距離。
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拉長、並重疊在了一起。
注意到了伊文手上抓著的畫像,最後看了眼麵前比她高得多的男人,赫莉安乖巧地退出了僅有些許燈光的昏暗房間。
靜默、沒有腳步聲。
但赫莉安應該是走了。
“艾麗婭……我到底……該怎麼做……如果,我能堅持不讓你回科爾蘭……”一向冷漠的男人居然有些顫抖。
“至少,小赫莉安一定會活著,對不起,對不起……艾麗婭”伊文領主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
將畫像小心的放回了書架旁。男人和燈光一起,逐漸模糊在了昏暗的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