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彆經年。
再次站在謝宅門口,謝姝寧不覺有些恍惚。
大門上的綠漆像是新刷過的,絲毫不見陳色。就連門扇上的獸頭門環,也潔淨如洗,沒有一丁點鏽漬。
守門的小廝急急行了禮,其中一人便率先進裡頭去通傳。另一人則匆匆忙忙將大門敞開,將她們一行人迎進去。
隱隱間,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大一樣了。
等到她們走至垂花門時,那裡便已候著了一群人。
婆子丫鬟迎上前來,殷切地來攙謝姝寧母女。
謝姝寧冷眼一看,卻未在人群中見著瀟湘館的人。她身邊的卓媽媽、朱砂都不見蹤跡。再細細一看,眾婆子似乎都眼生得很。
她們是前年秋日離開的京都,算一算已過了足足一年半。但是府裡主事的太太不在,這些婆子媳婦子之間的任命調動,由誰來管?
原本,她跟著宋延昭去西域,滿打滿算也隻準備在去歲夏日便回到京都的。然而誰知,半途出了岔子,叫她們不得不在敦煌多逗留了許久。這麼一來,京裡的事,也就不大受控製,開始漸漸超出她所能預測的範疇。
按理,宋氏雖不在家中,但她隻是遠遊並非不歸,何況謝元茂還在府裡呆著,長房不至於在這麼點時間裡便插手三房的瑣事。
再者,她們離開之前的那些個爛攤子,也足以叫長房無暇分心去管三房。
因而這會進了二門,走在抄手遊廊上。謝姝寧已是飛快地在心中將三房如今的處境儘數設想了一番。
陳氏早早頹了,可是難保這一年半裡,她沒有出幺蛾子。
謝元茂的另一房妾室冬姨娘,過去雖不顯山不露水的,而今究竟成了什麼模樣,是否因為山中無老虎,而猴子充大王,也不得而知。
“咦,這裡的插屏何時換成了這架?”走至穿堂。宋氏腳步微滯,看了看那架竹雕的高大插屏,皺了皺眉。
跟在後頭的一婆子便忙道:“回太太的話,這是去歲六爺親自讓人給換的。”
謝姝寧記得,這裡原先擺的並不是竹雕的插屏,而是一架紫檀木大理石的。是宋氏的嫁妝。因做工頗為精美罕有,所以才特地擺在了這做了道風景。
為何被換了?
她看看母親的神色,遂道:“因何換了?”
婆子笑笑,“原先那架也不知怎地裂了道口子,又不慎劃破了九小姐的手,六爺這才發了話叫人給換了。”
宋氏聞言。蹙著的眉頭重新舒展開來,抬腳繼續往裡走。一邊問道:“九小姐近些日子可好?”
“九小姐一切都好,如今也跟著覃娘子學繡藝,人也聰慧了許多。六爺還特地請了位女先生來教授九小姐讀書習字。”婆子低眉順眼的,娓娓道來。
宋氏聽了倒也高興,“這倒是件好事。”
隨後她又問起了長房的事來,聽說謝三爺又高升了,不禁吃了一驚。
她們離開京都的這段日子。雖長也長,可真論起來。卻也不過隻是白駒過隙,極快的事。
謝二爺去世時,三爺才升了官,而今還不滿兩年,他竟然又挪了位置。
再往上,可不就得趕上當初的謝二爺了。
果真如同謝姝寧當初所想,沒了謝二爺,留京的謝三爺在朝堂上也開始如魚得水,步步高升,支撐起了謝家的門庭。
宋氏吃驚之餘,想起了二夫人梁氏。
她有心想問一問,但看一眼身旁跟著的朱姓婆子,被謝元茂打發來接人的,卻眼生得很,便沒了興趣,索性不提了。
一群人便默不作聲地往正房大院而去。
因路途遙遙的才趕回來,一行都風塵仆仆的,倒不好直接就這麼去拜見長房幾位長者。
這會又已臨近黃昏,春日的白晝依舊苦短,再過一會,天色就該黑了。
宋氏便想著,乾脆先回房洗漱休息,待明日一早再去拜見長房老太爺夫婦。
一年多未見,就算是場麵話,那也得有許多要聊。她們又誤了除夕,實為不該,到時請罪也是免不了的。眼下累極了,沒有應對的精力,宋氏也心疼謝姝寧的身子。
她甚至想著,直接便讓謝姝寧回瀟湘館去休息。
但謝元茂得了消息,如今正在玉茗院裡候著,謝姝寧不能不先去見過父親。
宋氏暗自感慨著,若換了過去,謝元茂知道她們遠歸,定然在第一時間便來相迎。而今,卻隻是等著。
也罷,好在她過了段舒心日子,愈加不將謝元茂放在心上,這會也不惱。
“太太,這些個東西,怎麼安置?”將將要走到正房的時候,朱婆子忽然問道。
謝姝寧跟宋氏都怔了怔。
宋氏更是直接道,“直接都送去玉茗院便是,等空閒了再安置。”
“這……那奴婢這就吩咐下去……”朱婆子遲疑著,眼中有嫌棄之色轉瞬即逝,“你們幾個,跟我走。”
宋氏訝然,連忙製止:“等等,這事用不著你。”
桂媽媽、圖蘭幾個都在,哪裡用得著假手於人。何況,這人算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