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壞的情況,也不過就是要了燕霖的命。
殺人而已,他有何不敢?
答案早就了然於心。
他闔上眼,卻始終沒有睡著。
……
時至次日清晨,被大雨衝刷了許久了的京都上空終於放了晴。
皇城在天光底下恢複了往日的肅然端莊之色,碧色的琉璃瓦波光流轉,映襯得簷角上蹲著的獸雕都像活了一般。
今日是惠和公主紀桐櫻的生辰。
一大早,便有收到了邀約的客人,坐著馬車往皇城來。
南城寬闊的朱雀大道上,都幾乎被堵了個水泄不通,熱鬨非凡。
可壽星公麵上卻沒有什麼笑意。一大清早她披頭散發地就來尋了謝姝寧,見謝姝寧醒了,也退了燒,才安心地長舒一口氣。
她親手幫謝姝寧掖著被子,嘴角翕動,十分想要說話,但顧忌著屋子裡都是人,有些話隻能憋著。但她又在謝姝寧跟前,向來憋不住話,這會不能說,隻覺得自己臉都被憋紅了。
謝姝寧發覺,輕輕拽了拽她的袖子,啞著嗓子輕聲道:“我昨日怎麼回來的?”
她隻記得自己撐著傘,在瓢潑大雨裡兜兜轉轉半天也沒找到回永安宮的路,後頭就開始頭暈眼花。
暈過去之前,她像是遇到了幾個人。
睡了一夜,竟有些睡糊塗了,一時間沒想起來。
紀桐櫻聽她問,就道:“是成國公世子。”
謝姝寧瞪眼,“怎麼是他?”
這般一說,她倒有些印象了。
那張少年的臉……
“也虧得他遇見了你,若不然你這會怕還得暈著!”紀桐櫻搖搖頭,後怕不已。
謝姝寧卻在想,人人都知是燕淮救了她,這人情就算是欠下了。她是一丁點也不願意再同燕家有什麼牽扯,可這麼一來,就算她不想,也沒有辦法。她在心底裡掐算著,該使人買些什麼東西送去成國公府才能還了這人情。
如今成國公府還在喪期,送禮也難送。
她幾不可聞地歎了聲。
紀桐櫻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見她麵色微異,終於還是忍不住壓低了聲音,用隻有她們二人才能聽到的悄悄話道:“昨日的事,該怎麼……”
“您說什麼呢,昨日您不是好好地呆在房中在午睡嗎?”謝姝寧驀地打斷了她的話。
紀桐櫻一臉錯愕,磕磕絆絆地道:“你、你燒糊塗了嗎?”
謝姝寧披了件駝黃色纏枝紋花羅交領右衽夾衫坐起身,伸手重重按在了她的手背上,重複道:“您昨日哪都沒去,隻我一人貪玩,冒雨出去了一回。”
“阿蠻……”紀桐櫻呆愣愣的,有些回不過神。
謝姝寧虛弱地微笑,“公主又長了一歲,記性怎麼倒差了。”
紀桐櫻才終於明白過來她的用意,心頭五味雜成。
那件事,太叫人驚愕。
她們不該看到。
既看到了,也隻能當成沒有看到,這是最好的法子。
紀桐櫻看著床上比自己還小的人,暗自感歎著,在有些事上,自己倒還不如她了。
倆人沒說幾句話,謝姝寧便催她趕緊去洗漱更衣。
左右今天謝姝寧是去不成了,等到紀桐櫻一走,她就盯著自己的手指頭擔憂起來。
她們在出雲殿看到的那件事,絕對不能叫任何人知道,可她不敢肯定,紀桐櫻是否真的能守住秘密。畢竟,肅方帝一直都是她心中敬愛的父皇,如今見了他最醜陋的一麵,身為女兒的紀桐櫻心裡,肯定是翻江倒海難以平息。
她惴惴不安了一整日。
好在晚間宴席散了,紀桐櫻回來,臉上是笑著的。
她吃了藥,又請了太醫來瞧過,身子也大好了。
紀桐櫻便讓人抱了壽禮過來,要同她拆了一道看。
拆了幾件,拆到了幾件精美的首飾,樣式很少見。
紀桐櫻見了歡喜,便問一旁的宮女,“這是誰送的?”
宮女看了禮單笑著回她:“是淑太妃送的,聽說是太妃娘娘親自畫了圖樣叫司珍司趕製的。”
紀桐櫻霎時變了臉,忙不迭將東西擲到了地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