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這位殿下的年歲能再大些,許多事想必就又會變得不同。
燕淮看著他,臉上浮起一抹凝重。
——怕是,要變天了。
舒硯亦在想紀桐櫻,長公主的婚事一直未定,肅方帝心裡卻肯定早有主意。這樁婚事拖得越久,這主意隻怕也就會越差。
他忽然看向了汪仁,碧眸漸深,低低問道:“我若想入宮一趟,需做何準備?”
汪仁擔著司禮監掌印大太監這麼多年,早前先是慶隆帝的心腹,後又是肅方帝跟前的紅人,這重重宮闈裡,再沒有比他更熟悉彎彎道道的人。而且,而今掌著內廷的小潤子,也是他一手養大的。
舒硯問他,自然沒有問錯人。
但汪仁並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收起了麵上有些散漫的笑意,正色說道:“這件事,得先問過你姑母。”
沒宋氏的應允,就算舒硯能自己想法子溜進宮去,他也得將人給攔住了才行。
宋氏隻這麼一個外甥,若栽了,可不得傷心壞了?
他見不得這種事,也斷不能叫這樣的事發生,所以舒硯進宮與否,必須得先問過宋氏的意思。
他說得堅決,在座幾人除謝翊外,都聽得眉眼微動。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汪仁汪印公,說話間總將宋氏掛在嘴邊的?又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每一件到了他手裡,都得先想一想宋氏再做決定的?
而今仔細一回憶,竟似乎是打從一開始便這般的!
燕淮不由得微微斂目。
幾人商議著,宮裡頭卻像是石墜湖心,“咚”地一聲,湖麵水花四濺。
皇貴妃彼時,正守在太子身邊,同太子細語著勸導他不要惹了肅方帝生氣,小不忍則亂大謀,生在帝王之家,需要學會的第一件事,便是忍。
太子的年紀還太小,再少年老成,也終究是個孩子,更何況他在肅方帝跟前遭遇的事,換了誰都得嚇上一大跳。
那天夜裡,太子掙脫了肅方帝的鉗製,避開眼前yin.靡畫麵,倉皇而逃,肅方帝雖因為小潤子佯作不經意地一阻,暫未派人去將他帶回來,但太子卻已是熬不住了。
他長在深宮,耳中所聞眼中所見,多的是不該他這個年歲所知道的,可肅方帝帶給他的震撼,仍叫這小小兒郎的一顆心啊,擠作了一團,快要喘不上氣來了。
他從肅方帝那回了宮,蒙著被子哆哆嗦嗦了一晚上,翌日便說頭疼,身上乏力,沒有胃口。
不管小廚房裡做了什麼新鮮好吃的,他都照舊沒有胃口,若硬吃兩口,轉個身便立時嘔了出來,反倒還不如不用飯。
這般一來,隻三兩日,太子殿下便病了。
說著胡話,燒了一夜。
禦醫開了藥,吃了退了燒,轉日卻又重新燒了起來,燒得額頭滾燙,嘴上卻喊著母妃,冷……
皇貴妃避著肅方帝得了消息,登時心如刀絞。
兒在喚母,她卻見他不得,怎不叫她對肅方帝心生怨憤?
但她必須忍著,死死咬著牙忍著。
她擺出溫柔似水的模樣,一張美人麵孔仍美得攝人心魄。
肅方帝偶見之下,不由歡喜異常。
皇貴妃重討了肅方帝歡心,歡好中柔聲告訴他,她知錯了……
肅方帝見狀喜之,又聽她不再反對惠和公主同梁家的那門婚事,愈發舒坦。
皇貴妃很快便重掌了鳳印,宮中一切恢複如常。
然而隱藏在這平靜後頭的,卻是皇貴妃日漸冷硬的一顆心。
她一直在等白家的回執。
方才,回信終於悄無聲息地送至了她手中。
玉白長指掠過信紙,她一行行往下看,一個字一個字地仔細看。
——弑君奪位,扶持太子登基。
白家一口答應,然而時機未至,要她繼續靜候。
但她如何等得住?
她看著信上所書的那句話,“多則一年少則半載,大業必成”,苦笑了下。
一年半載,她等得住,惠和的婚事,卻焉能等得?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