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抵製鎮靜劑(1 / 2)

雪沉沉 篤恨 11757 字 3個月前

我紅著眼睛,就坐在病房裡麵,她靠在床上,氣色還行,沒有想象的那麼的差的,臉上還有些紅潤的氣色,這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因為我之前不止一次的想過,這種類型的病征,要麼就是大叫大鬨,失去了意識,要麼就是癡癡呆呆的,木頭人似的對什麼都沒有反應……

結果都不是,這真是令我感到慶幸,她都不是,她跟平時是一樣的,像是走在大街上的任何一個健康的女孩兒一樣的活潑和氣質滿滿,以至於我進入那個療養院,或者說醫院,這兒的氣氛真是令人感到窒息,大門外麵還是瓦藍的天空,青悠悠的鬆樹,一道白色的大門呐,就阻斷了這所有的東西,將所有的美好都隔斷。

我討厭醫院那種以白色主打的格調,它預示著不詳,白色,是最純潔的顏色了,也是最脆弱的顏色——其它顏色的東西一沾染,便就臟了。

白色加上安靜,或者因為病痛而發出的大喊大叫,再或者,木呆呆的眼神,遊離不定的腳步,在這之前,不能想象我還要踏足這樣一個世界。

我在門衛處登了記,門衛是一個老頭兒,胡子拉碴的,很有些白頭發了,彎曲著的手指頭上夾著一根煙,我走到窗口處。

“乾啥的?有事兒麼?”他這麼問,算是履行他的職責,在我還沒有說明來意之前,詢問我這個閒雜人等。

“哦哦,我是來看朋友的。”我其實已經猶豫,是說同學還是朋友,都一樣的呀,門衛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我們的故事,那麼什麼身份對於他來說不都一樣的麼?

不過他還是不馬虎,“帶了身份證沒有,給我看,然後在這兒簽個字。”

我不想說沒有來試探他的下一步,索性乖乖的掏出了身份證,給他看,他推出一張登記表,還有一根中性筆,我看出來了,... ...

這裡絕對是鮮有人到的,因為那張登記表是空白的,就連那根中性筆筆芯也是滿滿的……

“你什麼朋友在這兒裡麵呀?這兒的年輕人可是不多,就那麼幾個,我都認得的。”

我就看他一眼,並不想說出餘沉沉,“哦哦,就是我的朋友,呃……算是親戚吧,好多年不見了,聽說生病了在這裡,特地來看看。”

他看著我簽上自己的名字,抽一口煙,感慨道,“難得呀,這地方,有的孩子得病了,父母送了過來,交了錢了,就人間消失了似的,看都不帶來看一眼的。”

我正兒八經的簽下了字,拿了身份證,從旁邊的一個小門進去了,進到裡麵,麵對的就是一棟樓,攏共有六層,這就是主樓了,也該是病人們休養的地方,最上麵有幾個醒目的大字,“東山精神療養院”。後麵還有幾棟樓,我有注意到,最邊上還有圍牆,牆頭依稀見得到鐵絲網,有幾棵孤零零的樹,由於時令的原因吧,一地黃葉,樹梢也就是空蕩蕩的了,格外的蕭瑟。

地上都是鋪的地板,有一條大道直接通到主樓,我走在寬闊的大道上,頭上的天空空蕩蕩的,不遠處有幾個穿著那種條紋的病號服的人,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大,有個女人呆在一邊的木凳子上一動不動,我往前走,有幾個人看著我,我的穿著打扮,真是這裡的另類,好比白色綿羊群中突然出現的一隻黑綿羊。

有個男人衝我笑,莫名其妙的,就是那樣,好像是一個人看見了中意的好玩意兒似的,我不敢多加理會,直接奔門口進去,來之前我就給餘沉沉打過電話了,我問她在哪座樓裡麵,她不太願意說的,終究是招架不住我的再三盤問,她終於說出了她所在的位置——五樓503。

除了一些出來溜達的病人,還有就是一些醫務人員,他們都穿著白色大褂,神... ...

態顏色也是有彆於病人的。

在進入大廳之前,我意識到什麼,轉身又往外麵看了一眼,空白的畫麵,仍舊隻有秋天的蕭瑟,慢慢轉頭,就看見那大廳裡麵有個接待窗口,裡麵是有個女人的,中年女人,她的黑色長款羽絨服搭在一把椅子的靠背上,剛開始,她低著頭在裡麵做什麼,隻看見她的頭一動一動,大概是聽到了有腳步聲,她抬起頭來看我一眼就又收回了眼睛,那感覺,仿佛是升起的太陽瞬間就又掉進了西山,我上前去,她寬闊的眼睛裡麵鑲著眼珠,她的頭發往後束著,紮成一股。

“找誰?”還未等我走近,她便乾脆利落的問道,她的嘴巴撇著,看我猶豫的樣子,顯示出不耐煩。

“一個朋友……”話還沒有說完,她瞥我一個白眼,微微吸一口氣,這是什麼?是又不耐煩,又很無奈。

“說名字!”她稍作鎮定,對我說。

“哦哦,餘沉沉。”

“簽字!然後從這兒右手邊上去,有電梯!”又是推出一張登記表來,我麻利的簽下字,轉身便往她指的那個地方過去。

進了電梯,仰天長吐一口氣,我居然有些緊張,不知從何而來的緊張,從進入大門之後,我的神經就繃緊了,直到現在,也並不感到輕鬆,像是發條一樣,越擰越緊了。

我的一隻手裡,提著一些水果,方才在鎮子上買的,塑料袋不響,我都會忘了我還提著一袋子水果。

電梯停了,門一開,我出去,這裡不比一樓大廳空闊,除開走廊,兩邊都是病房,正好有個護士經過。

“打擾一下,請問503房在哪裡?”

“右邊走,自個兒找!”又是同樣的一種冰冷的聲音,她好像天生就不會客氣和謙遜。

我懶得同她道謝,快步右拐,一邊注意著兩邊病房的門牌號... ...

,終於,我停在了503房間的門口,門關著,裡麵沒有動靜,不同於彆的病房,彆的病房都會發出一些聲音,而這兒,仿佛就沒有住人一般。

忍不住再看一眼門牌號,生怕弄錯了,敲了敲門,依舊沒有動靜,又敲了敲。

門開了,她就在我麵前了,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一張笑臉露了出來。

“進來,進來。”她讓開讓我進屋,我走進去,這個房間裡麵攏共有四張床,但是隻住她一個人,她的床位在最外麵,靠窗的位置,嗯嗯,這我是知道的,她喜歡靠窗的位置,高中時候,座位是在窗邊,坐火車,也最好是靠窗的位置。

“你一個人呀。”我終於把水果放到床頭櫃上,不用她多說,就拖把椅子坐了下來,她靠在床邊,腳下是拖鞋。

“現在是的,早上醫生過來查過房了,昨天姐姐來過了。”她很開心,我能來,這下她不是一個人了。

我知道的,床頭櫃上有花,該是她姐姐送過來的,我指著那束花,“姐姐送過來的。”

“嗯嗯,是的是的,她那天說是從鎮子上買過來的。”

“嗯嗯,百合。”

“對噠對噠,就是百合,姐姐還蠻會挑的,粉色的,還有香氣,我很喜歡。”

“這兒,沒有人陪你,吃飯洗衣都得自己來?”我這麼問。

“是呀是呀,我隻是這兒有問題,手腳身上又沒有什麼明顯的傷口,又不是動不了。”她指著自己的頭還有心的位置,衝我說。

“是哈是哈,我不了解,隻是你在醫院裡麵,該有人照顧的。”

“有呀,我不是給你說過的麼?我的媽媽還有姐姐會經常來看我的,給我送衣服,還有媽媽做的好吃的……”她幸福的訴說著,那是一種很知足的情緒,仿佛沒有任何的煩惱。

... ...

她說完,我倒是陷入了沉默之中,她越是這樣的平常心,我心頭越不是滋味,我想的是她大哭一場,把她心中所有的傷心都吐露出來,再要麼,像多數人那樣,憤世嫉俗,悲天憫人,抱怨世間不公不正……

可是,這些預想的都沒有,她是開心的,從她透亮的眼睛裡麵,看不出絲毫的沮喪,她的甜甜的笑露出來,真就是朵花兒。

“對了,醫生是怎麼說的,還要多久?”我本來應該由著她的開心的,可是,我著急了,我太急於想知道她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況了,太想知道經曆了什麼,是怎麼的來龍去脈,這一切的悲痛要什麼時候才可以結束。

“我也不曉得呀,醫生說讓我留在這兒觀察,按時吃藥,觀察一段兒再看情況。”她的聲音低了下來。

她看著窗外,窗外,窗外看見的,是近處的一座高山,依稀聽得見流水聲,遠處的山峰隻有個影子,黯淡的影子。她看著那邊,不說話了。

我靠在椅子上,就呆呆的看著她的背影,就在我的麵前,屋裡的空調細細的聲音,病號服穿在她的身上,那麼單薄,不管是衣服還是她的身材,她瘦了好多,那件衣服的袖子,顯得很空,她的手膀子細了……更瘦了。

我不知道怎麼了,心裡頭登時就堵得慌,全身血液減速一般,我看著她,那是一個多好的人呐!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心頭氣乎乎的,我都能感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音明顯的在加速,就像是那天抽煙憋氣似的,眼淚從眼眶裡麵掉了出來,我伸手去擋,她回過頭,臉上滿是晶瑩的淚光,我知道的,她虛弱的身子站在窗前發抖——她不想讓我看見。

我們是同步的拭去眼淚的。我,很多年沒有哭過了,即便是有些時候傷心到極致,也隻會咬著牙齒,對著牆頭恨恨一拳頭。

... ...

她在緩解,我也是。

“換個話題吧,我們,這個話題太沉重,有點兒受不了。”她說,用她那已經是克製的,卻還是微抖的聲音說。

“好。”

我們聊著過去的事情,回憶的長河裡麵,我說著我知道的,她也知道的往事,還講著她陌生的故事,她講武漢,我講東北,我們說著說著,笑著笑著,她講著好玩兒的事情,我講著有的沒的事情,逗她開心。

不一會兒,門再一次被推開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進來了,這是一個矮個子男人,五十多歲的樣子,他的後麵緊跟著一個年輕些的女子,想必也是這兒的醫生了。

“這幾天,她的情況怎麼樣?”男人指著餘沉沉問後麵那個女子。

“哦哦,主任,她這幾天,比之前的情況要好多了,藥物加量了,然後幻聽的情況也緩解了……”

餘沉沉見到這個女醫生正小聲叫杜醫生,女子並沒有搭理,隻是在跟那位“主任”講她的具體狀況,還有一些是接下來的治療計劃。

說完,那位主任點點頭,便轉身出去,杜醫生也就看了我一眼,便對餘沉沉說下午繼續打鎮定劑,還有囑咐相關藥物的事情,說完便轉身走了,嘭的一聲,門就關上。

“你要打鎮定劑?”方才他們講的那些藥物,我是不明白的,這個鎮定劑,倒是曉得的,大概就是對於失去意誌,發瘋發狂的病人所用強製用的藥物。

可是餘沉沉,明明是不符合條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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