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的,從鎮子上到縣裡麵明明就不止一條路,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偏偏選這條,又危險,還不好走。”餘沉沉皺起眉頭,表情很不滿的說道。
他們當然知道那是為什麼。
“因為所有的道路中,這條是最近的。”我默默的說道,看著高高的山崖聳立著,頂端像是刀鋒一般。
“這不是理由,人命關天。”
司機聽到,倒是並未像那些劣質司機一樣,“嗬嗬嗬,放心好了,沒事兒,這兒就是看起來危險點兒,路蠻寬,也很好走,我走這條路已經十多年了。”
“哼,怕就怕這種有著迷之自信的人。”她低聲細語,卻被我聽見,我看著她。
“嘿嘿。你說我說的是不是?”麵包車因為道路的原因,下了雨道上,車輪子在滑,坐在車上就能感覺到,左右搖擺,一次的搖擺,都令車上的人,將心向上提一步,碰到相對劇烈,就是提到嗓子眼兒。
我透過主駕駛和副駕駛之間的縫,車子的前擋風玻璃上的雨刷器劃動的間歇,看見在我們的前麵,還有好幾輛車子。
車裡麵很安靜,特彆安靜,就好像這世界上,隻有我和餘沉沉了,我不禁想著,要真是那樣的話,就太好。
慢慢的,前麵的車都緩緩停下,但沒有人下車,就安靜的停在那兒,我們的車子也是,一陣刹車感向前將人輕推一下,然後再回來,就安穩的停下。
在熟睡的人,這個時候醒過來,張開微微不耐煩的眼睛,隻輕瞟一眼。
運動狀態的改變,令人有些不適應。
“怎麼啦?前麵怎麼啦……”
“咋還堵車了呢?”
“哎呀,說了不要走這條路,不但不好走,而且經常性堵車…... ...
…”又有人言語之間在埋怨起司機師傅。
車窗外,一個穿著黑色夾克的男人踩著路上的泥水跑過來。“老劉,完蛋啦!全特麼完蛋!最前麵那家夥一車人一餐去了。”他激動的麵部表情早就告訴我們這些對堵車好奇的人一個不詳的消息。
“誰的車?嗯?是誰的車?”司機師傅搖下他剩餘的車窗,露出頭去問。
“不是咱們這一夥兒的,是個外鄉人,沒怎麼跑過我們這條路。”他激動的心情似乎平順了些,在接受周圍的人的問話,他成了這條山路上最受歡迎的,因為他可以滿足彆人的好奇心。
“掉哪兒了都?”一個婦女神色緊張的問,眼睛看著前麵。
“直接掉下崖下麵去了,估計沒人了都。”婦女還沒有聽完他講話就往前麵跑,對於腳下的泥濘,也顧不上。
“咋個掉下去的?打滑還是咋的?”
“咳!我到現場看了,就在前麵的小坡路上,我估計是他下坡的時候把刹車踩死了,輪子不轉,順著邊上滑下去的,我在後麵的車上,就隻聽見下麵轟隆、轟隆幾聲。”他說,那世間就知道出了事兒了。
坐在車窗旁的人熱切的望著前麵,耳朵聚精會神聽著那個講述者的陳述。
而我們坐在車裡麵的人,於是都下車,一下車,一股子涼風鑽進了衣服,打了個寒噤,餘沉沉麵無表情。我看見路邊上已經站滿了人,有打電話的,有高聲談論的。
餘沉沉掏出手機,她刻意的往前湊,想看看山崖底下的情況,可是大霧阻斷了她的視線。
有些慌亂了,手很快的打開手機,我看見她要打電話。
嘟嘟……嘟的幾聲,沒有人接,她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朝濕潤的地上蹬了幾下。約摸一分多鐘,“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她按下紅色鍵。#b... ...
br# “再打一遍吧。”我在一旁輕聲的說道,看著她焦急的眼神,我當然明白她在擔心什麼。
當然是張玉林,他該是上了彆的車,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祈禱他不要在那輛車上。
又是幾聲嘟嘟的聲音,終了還是沒有接電話。
她看著我,再看看前麵以及山崖下麵,她緊張的神情呈現在我的眼前。
“我們往前麵走走,去看看吧。”
“嗯嗯。”
我叫她擔心腳下,我們踩著泥濘這要往前走,我們從公路的外沿走到裡麵,正要穿過越來越多人群。聽見那個中年婦女的聲音。不過與之前有不一樣的地方,她手裡拉著一個男孩子的手,方才臉上的緊張感已經蕩然無存,還有一些僥幸的笑容。
“你拉走他乾什麼嘛!就在我的車上不行麼!昂!你竟然不相信老子!”前麵那個車上的司機朝天大喊,連帶著戲謔的笑。
“誒!我不是不相信你,隻是兒子這東西,還是留在自己身邊放心。”婦女嗬嗬的回應著他。
“槽!不相信我的技術,你那輛車翻了,我都不會翻。”司機回應著。
婦女急急的從我們的身邊路過,我看著她的手不是拉著,而攥著她兒子的手。
“要是他也有這樣好的運氣就好了。”餘沉沉冒出這麼一句。
“肯定沒事兒,你不要太擔心了,沒準兒呀,他就在前麵幾輛車裡麵。”我安慰她,一邊仍舊關照她腳下路滑。
“可……總有人要出事兒,不是麼?”我聽到她這樣說,隻好看著她,她的話那麼有道理,那麼真切,那麼誠實,無懈可擊。
我們兩個人默默的往前走。到了前麵我們發現,已經有好心的司機和乘客組織一起,下去救援了,警車和救護車還沒有來,這裡相對來說能夠看清楚下麵... ...
,看到下麵的矮小灌木在動,救援的人到了那個地方,站在上麵的人充當指揮,衝著下麵扯著嗓子喊。
“還是沒人接!”餘沉沉無奈的說,臉上蒙上一層陰雲。看著她拿著手機,皺著的眉頭,眼睛充滿了失望和恐懼。
我同樣也很揪心,同餘沉沉不一樣的是,她隻關心她心裡的那個人,而我,期望下去救援的人能夠帶上來好消息,即便我的這種希望很容易破碎,雖說這不是萬丈高崖,可在那相對緊密的空間當中,加上重力加速度……
活下來實在是很奇跡。
“他不方便接電話,或者手機沒電都是有可能的。”我輕輕說,也沒看她,隻看著著下麵的山穀,那真是可怕,漫山蒼翠,卻可能葬下無辜。
“不可能。沒有你說的這兩種可能性。”立刻,幾乎就在瞬間否定了。
“他生氣了?賭氣不接。”
“不會。”比之前還要乾脆。
高山雲山霧罩,我看著這座山的山頭,就像腳下的深淵一樣看不到底,這個時候,令我感到異常的羨慕,不!跟純粹的羨慕還是不一樣的,這是嫉妒,嫉妒彆人才有的幸福,雖然在這個時候,也不知道到底是幸福還是不幸。
有人牽掛,在遭遇不好的時候有人打電話,有一個人為你愁眉不展,有一個人為你給出最肯定的答案,生於天地之間,能被對待如此,夫複何求?
在我們張望的時候,耳邊已經能聽見救護車的警笛。
聚集在半山腰的路上的人開始動起來。
方才在路上指揮下麵救援的人,這會兒開始指揮路上的交通,要前麵的車子一輛一輛的開走,不要聚集在這裡,這樣會阻斷救護車以及警車,在他的指揮下,前麵的一些車子開始緩緩移動,路上的乘客都漸漸的上車,一陣陣關閉車門的聲音在山... ...
間回響。
“走吧,他已經到學校了。”我對守候在路邊的餘沉沉說。她紋絲不動,像一個木樁,我看見車上的人已經都快坐滿,司機師傅也在招呼我們,“走了走了,你們兩個還呆著乾嘛?”
我拉起她的手,我承認在當時,我是經過慎重考慮的,我有些緊張,手心裡已經在開始冒汗,可單看著她還沒有要離開的樣子,心底裡的著急瞬間冒出來,“走……走……走。”我拉起她的手。
似乎與此同時,她像是觸電一般,一下將我的手掙脫開,轉身就朝車門的走過去。
我隨後跟上,她瘦小的背影,我看不懂。
此時,我既希望他在那輛車上,同時,我又不希望他在那輛車上,令我感到矛盾,對於前者,可就是人性惡的一麵,在瞬間出現,幾乎瞬間消失。
他能平安是最好的,當然,這跟他到底在不在那輛車上是沒有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