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關於22號(1 / 2)

雪沉沉 篤恨 6839 字 3個月前

那天,天降雨,大埡山上更是雲遮霧罩,白茫茫濃霧鑽進竹林,穿過高山的鬆樹林,繞過許多房屋,悠然而上,往上飄走,絲絲縷縷,我借了我表哥的摩托車,即便天上還在下雨,我也要到大埡村去,隻因為這天正是22號。

“今兒下雨,你等雨停住再去,何必要淋雨?”他隻這樣說,並不問我去梅鎮有什麼主要事體,他從口袋裡掏出鑰匙扔給我,因為他知道我的倔脾氣,也是數次見識過,自當不會多加勸阻,聽我任我。

何嘗不知道這天、這雨。可他不知道今兒的時辰對餘沉沉來說有多麼特殊,他也不認識她,所以,隻能像慣常人家對雨天出行會十分不解。

她就跟我講這件事情了,彆人都沒告訴,頓時,一個瘦弱的女孩跪在長滿雜草的山間墳頭前,這……慘不忍睹,她是誰,她是我喜歡的人呀,是我深深愛著的人,彆說眼前這點兒風雨,就是天上下起了刀子,那我也必當義無反顧,直接朝她奔過去。

我騎上摩托車,順著山路,安全帽前擋風玻璃片上,雨水珠不斷往下流,雨下大了,這條路,我從小走到大,哪哪兒有塊石頭,哪哪兒有個坑,我了然於心,哪怕是閉上眼睛,我敢說我也可以開下去。

一路疾馳到了鎮子上,因為下雨天,路上車輛格外的少,我開的很快,到了鎮子上,便成了個十足的“水人”,我到百貨店老板麵前之時,他一開始愣了一下,看我如此奇怪、突兀,身上的水啪嗒啪嗒掉到地上,腳下那兩塊地板濕漉漉的,鞋裡麵進水,腳一動便咣嗤咣嗤聲音。

“要點兒什麼?”我看著貨架,還在找,之所以來這家店,也是經過考慮的,因為我要的是諸如燒紙,香火,鞭炮之類,用於祭祀的物品,此類一應之物絕非那些個大型超市所有。這是一家很有年代的店麵,專門運營像農具、民俗用品、五金、生活用具。

“燒紙,一掛鞭,一個二踢腳。”

“嗯?二踢腳?什麼東西。”是我的問題,在南方,二踢腳這種衝天炮該叫震天雷,反應過來後,他拿了一個給我。

“這是哪家的喪事?”一麵打包,一麵這樣問我。他的好奇心,恕我不能滿足,更無法回答,說什麼?我朋友父親的忌日?按照當地習俗來說,隻在死者死去的第二年,忌日被重視,而後則沒有那麼多講究。而餘樹成到現在為止,已經死去將近六年。這樣的亡者,活著的親人沒必要每年都安排忌日祭祀。

他說的哪家,我亦不能說是餘樹成家,當然也不願意撒謊說是自己的什麼親戚,說起來,小廖就我在大一時候請假撒的謊數落過我好幾次,以至於後來撒類似的謊言,心中總有些顧慮。

沒有必要同他講,有什麼意義呢?說大埡村餘樹成吧,總是能勾起店主的記憶的,畢竟在當年,那件事情也是非同小可的四鄉八村都知道的,說謊就更沒有必要。

我給了錢,提上東西便出了門,雨終歸是小了點,我也管過梅鎮的大橋,往大埡村行駛。叮鈴鈴,叮鈴鈴幾聲,兜裡的手機響起,我一手握著車把手,一手掏出手機。

“你來了沒有呀。雨太大了要不你就彆來了。”兩句話她都是連起來說的,哭哭戚戚的,當然,我並不曉得她正在經曆什麼,我也無暇顧及,因為大埡村就在眼前,離得很近,已經可以看到村莊的山頭。隻告訴她不多一會兒我便到。

摩托車在泥濘道路上彎彎拐拐,到了餘沉沉家的時候,她坐在堂屋的門檻上,身旁放著一條黑色口袋,我大概知道裡麵裝得是何物。

沒有我想得那樣淒涼,安如平日一般,就坐在門檻上,依然那樣美好,依然寵辱不驚,依然如我想的那般美妙。

待我走近,才發現她的眼角已經濕潤,麵色蒼悴,“我來了呀,我們一起去吧。”隻在院壩上對她講到,該是早就見我來到,卻不說話,已經熟知的人,對此自當不必見外。

“我不給你說過,叫你不必過來的,多麻煩,是不是。”她的聲音很小,溫柔十分。

“哎呀,你看我都來了,你就不要趕我走。”我睜著眼睛,看著她的表情,說實話,甚是心痛,該是世間最美女子,遭這諸多苦難,臉上憔悴的滄桑色亦是無法遮擋的。

“走,我們一起去,你媽媽怎麼沒有在家?”空蕩蕩的屋子裡麵,抬頭一看,隻見得陳舊發黑的木頭房梁,老房子還剩個架子擺在上頭奄奄一息。

“她是不會去的,連日子她都已經忘記,哪敢奢求她還去祭奠?”看我一眼,此時,我才看她今日的裝束,甚是端莊,全身黑色,完全是出於對亡者的敬重之心。

一個女孩子如此全身黑色打扮,把她的瘦削凸顯出來,脖頸露出的一塊,受了寒的皮膚就是這般顏色,太過於正式,好像要去參加一場重要的儀式,板板正正,嚴肅的像當初的開學儀式,或者畢業典禮此類場合。

我被大雨澆透了心,明明一眼就要關注的東西,卻要現在,我什麼也沒有去想,腦子空,所以才在她看我狼狽樣子時候來關注。

我在想,欲言又止,“真心沒有必要,這副裝束讓鄉鄰見到,又作何說辭?知道的是情感深厚,不知道的……”反正就是不適宜,不合適。

後來有一次讀曆史書,看見古人對於祭祀的講究,真是歎為觀止,瞟過那些書籍,國子監祭酒在官職當中竟然那麼重要,對於禮法的講究,深植於人心,在傳統鄉民心中已形成久遠的意識。

我關注著她,像看一件稀奇古怪的物件,倒是此時,無意間便忘記自身是何模樣,泥濘不堪,方才來的時候,泥水濺了一褲腿,身上濕透自不必說,著實淒慘,好在本人對此向來沒有特彆要求。

“其實,你不用買這些物品,你看我都帶了。”輕輕搖晃提著的塑料袋子。

“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心意。”她很感動,“謝謝你。謝謝你的好。”聲淚具下,不知是因為純粹的謝意或是溫暖,讓她這樣。

“該走了。”看著屋簷下的水滴答滴答幾聲,之所以沒有立馬上山上墳,在等一個時辰,打個不好的比方,好比是古代斬殺罪犯,要挑時辰,祭祀的時辰就相對簡單,最通俗說來,便是啥時候斷氣的就按啥時候來。當然也隻是個大概時辰,不必要掐精準的時間。

到了下午,我們就從屋子旁邊小路往山上走,在充滿雨後清新氣味的山林之間,我們一前一後,走在陡峭、凹凸不平的山路上。

“離得遠麼?”看著她在我的前麵小心翼翼往前探,“就在前麵,翻過前麵的小山頭就是。”山林中間不僅充斥著水汽,霧氣繚繞,紛紛擾擾,小山頭上便可以見到一些個荒塚布列其中。

梅鎮當地習俗,就是土葬,若是什麼人物,墳前一般都有一塊大氣的石碑,把其子孫、嫡係晚輩一一不漏地刻在石碑上。

但是,餘樹成的墳前是沒有石碑的。

“當初事發突然,沒有來得及給他打一塊,後來這些年,也……一直空著,沒有找到合適機會。”餘沉沉停停頓頓的,在解釋著她自以為的尷尬,之後看向彆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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