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餘沉沉的哀悼式(2 / 2)

雪沉沉 篤恨 6633 字 1個月前

我們站住在那男生後麵,看著穿著黑色夾克的背影,有一瞬間,我以為那是一個中年男人,看著他的個頭,還有從背麵就凸顯出來的滄桑的感覺。

餘沉沉提著東西往前走,我跟在後麵,聽到了腳步聲,那男生終於回頭,我們麵對麵,她站起來,一件黑色夾克外套裡麵是一件圓領的衛衣。

楊風,我認識的,在學校的光榮榜上見過他的名字,在張玉林名字的下頭不遠處,可,像我這樣的學渣,自然是沒有跟所謂的學霸接觸的機會的,我們在一個學校裡麵,卻沒有在一個頻道上。

在這之前,就聽餘沉沉提過這個人——他學習很好,也很單純,是班上的佼佼者,不過照著張玉林那種優等生,還是很有差彆的,若是按照學習的段位來區分的話,張玉林是王者,楊風就是榮耀段,這個判斷是中肯的。

隻不過,在這個地方來認識,是很尷尬的一件事情,我們因為悼念張玉林而相遇。

“來啦。”他像是在跟親戚說家常話一樣自然隨性,沒有多。餘沉沉點點頭,“我在學校裡麵,正好有同學回家,順路。”

楊風打量了我們一眼,見他看我的眼神,便已經認識到,是曉得我得存在的,“鄧華,是吧。”他伸出手來,像是英倫風格的紳士一樣要握手,此時此地,此時此刻,很不合時宜,因為這裡不是什麼華美的殿堂,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嚴肅的社交場合,這裡有的,隻是荒郊野嶺,這像是什麼?像是一條野狗站在一盤精美的西餐麵前,那種既視感,真是不敢多想。

在他的身上,看到的是和藹、沒有一絲的嗔怒,很令人想不通,若是還有第四個人在場的話,絕對想不到我們這兩人在日後會成為情敵一樣的對手,這一點,直到後麵才想明白,那就是在自己心愛的人麵前保持著一種大度和妥帖,好像這是戀愛的必修課,而楊鳳,已經提前預習。

我呆呆的、出於禮貌的握了握他的手,在荒郊野嶺完成了這麼一種不合時宜的紳士一般的禮節

餘沉沉沒有同他說話,徑直走向前去,看見那還未完全熄滅的灰燼——他在這裡燒了一刀燒紙。

俯下身去,將那黑色的袋子打開來,這時候,便看清楚了袋裡的物件,有一刀燒紙,兩炷香,比較特彆的是還有一束塑料花,白色的,花枝上伴隨著綠葉,還有一個小型的哆啦A夢的布娃娃,很小,大概就有手掌那麼大,燒紙是必用之物,那麼花呢?在我們的傳統習俗裡麵,就是比較奢侈和少見的,至於那布娃娃,算得上是另類的,那我知道,與餘沉沉來說,那一定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唔嘿……嘿嘿……嘿嘿……”她蹲在那裡就哭了起來。楊風首先過去安慰道,“事情已經發生了,節哀順變,他不在了,還有很多關心著你的人呀……”拍拍餘沉沉的肩膀,作為理科生,其語言組織能力,真是算得上上乘,不像是我,呆子一樣,就在旁邊,一動不動,仿佛跟周圍的大山融為一體,僵化,笨拙,突然就會覺得自己才是這天地間最蠢笨的人。

他把餘沉沉扶將起來,餘沉沉哭著伏在地上,強大的痛苦形成了電流一般,從頭頂直擊下來,把她徹徹底底的擊倒在地,她的手捏著地上的一顆石子,用上了她全身的氣力,仿佛就要一下將其捏碎,咬著嘴唇,不是不能自已,而是更甚。

淚流滿麵,又哭了一回,楊風攙扶著她,不料她一下忽的掙脫開,直指著楊風的臉,“你走!滾遠些!這兒不需要你……“後麵說的話就聽不清楚了,胡亂的說了一通隻有她自己才知道的話。

楊風終於放開她,她終於脫離了挾持者的控製。

長吸一口氣,我要一個清醒的頭腦,我以餘沉沉的悲傷為悲傷,以她的痛苦為痛苦,雖然沒有什麼外在的表現,但是我真的心疼她,她在哭,我的心在發熱,在流血。

激烈的情緒總是會有一個終點,楊風在被排斥之後,走到我的旁邊,拍拍我的肩膀,“照顧好她。”簡短的一句強調,像是一個領導在離開之時深切的叮囑。

“要你說?我會蠢到這點兒意識都沒有?”我不情願的看著楊風,那眼神在告訴他,趕緊離開就可以,不用這麼多的廢話,點點頭之後揚長而去,走得很灑脫,“這男的,都不知道再爭取一下?或許就還有轉機。”

我笨,他比我還蠢!

站著的餘沉沉,癱軟,一陣輕風過來,便可以將其吹倒,眯著眼睛,睜不開,一抽一抽,眼淚已經沒有,悲痛入心入肺,張著嘴巴,乾咳,因為傷心嘴裡嗚嗚的哭,燒紙的火光映紅了她臉上的淚光,燃燒的很快,在我的眼裡,卻是那麼的漫長。布娃娃和花擺著前麵。

坐在地上,失去了最貴重的東西,撕心裂肺。

她麵對著我,誠摯的哭哭啼啼,我一下就抱住她,我出於本能的反應,她是一隻受了傷需要治療的小鳥兒。

“沒事兒哈,沒事兒的,他見到你這樣,也十分難受的。”拍著他的後背,怕她一下背過氣去。

“我想他了啊。”換口氣,“他最喜歡的哆啦A夢的布娃娃,我給買了送了過來。”

我們一直呆到下午三點,等到燒紙的火徹底熄滅掉,這個在來之前就有準備,山高林密,是一定要注意的,還好這裡的草木已經被清理,斷然沒有失火的可能,這才放心下來。

餘沉沉遲遲不肯離去,在等待一個人一樣,充滿期待,令人羨慕那個可以被等待的人,即便是都清楚那個人是不會來的。

我們往上爬,在山林裡麵,幾乎由我強拽著她往上走,格外的吃力,等我們從山穀上去,到半山腰的時候,已經汗流浹背。試著歇息一會兒,我們坐在一大塊山石上。

她的手輕輕的拂拭著堅硬又冰冷的石頭,“怎麼?冷麼?”

“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是不是?”我方才反應過來,一身冷汗,《孔雀東南飛》我是會背的,“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蒲葦一時韌,便作旦夕間。”這兩句話是與前文相對應的,我不敢念出來,可其中的意思再明顯不過,更不敢想到“自掛東南枝”,那就不是悲劇了,純純的慘劇。

她心裡麵總還是有著張玉林,從這天往後,餘沉沉像是換了一個人,以至於需要去重新認識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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