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雕像,雕像(1 / 2)

雪沉沉 篤恨 6774 字 3個月前

公寓樓上灰白一片鋪就的石子,應是為了保護好樓板,抑或有防水效用,所以,在陽光下的話,雪白雪白一片,屋頂的樓板是有懸挑出去一部分的,呈格柵狀。

正麵看此建在山坡上的樓宇,四四方方,外皮是小塊的灰白瓷磚。

陽光一曬,灰度的色彩就顯出一種慵懶的氛圍來,屋頂上的滴水口時不時滴下幾滴水,屋麵上存了一部分水,水珠從滴水口滾落下來,像是站在屋頂邊緣的人失足墜樓一樣,順著樓邊的風會把水滴吹的歪歪斜斜,也不會影響它砸到地上渾身碎骨的命運。

高高在上的屋簷,對著看上去,就是藍天白雲的背景,有一定高度的事物總能表現出一種威嚴來,屋簷的邊角上連著天上的一團雲。視線穿過教室的小窗戶,看不見全貌,隻能見此一角。

半透明的、該是水晶雕像一樣的東西立在了那屋頂的邊緣處。

那能看見什麼呢?站在那麼高的地方,所能見的東西應該是很多的,假象自己處在那個位置上,胸襟應該會被打開,天空、白雲,下頭的山峰長江,都是在不斷的周轉,同時,那兒還需要勇氣,下麵人聲鼎沸,來來往往,匆匆忙忙,到處都是,說話,喊叫的人不計其數。

那尊雕像,手臂兩邊夾著飄帶,飄飄何所似,就像是天上的仙女兒下凡塵,偏平的嘴角,隆起的胸脯,動人俯視學校的一切。恐高的人除了暈眩,理解不了她的視角。

“希望她能回心轉意,回頭把,她微微抬起的腳,是要在往前踏一步的。”心中直犯嘀咕,“乖乖呀,你可快回去吧,至少也應該往後退退,往前一步的話,不管你是仙女兒還是什麼,指定是稀巴爛的。”

渾身難受至極,不僅是睡眠不足的原因,還有舊傷,加之早晨從樓梯上滾落下來,此番又加重了身體的苦役。

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消停下來。

餘沉沉已經沒在教室了,一直呆在教師辦公室裡麵,周長發沒有上課,在辦公室陪著他的學生,學校的領導都來過,一致的決定是該學生由於心理問題嚴重,且精神疾病未完全治愈,所以建議聯係家長,先行回家治療,待完全康複之後,再行就學。

餘沉沉無奈的趴在麵前的教師辦公桌上,有人問她什麼,她就說什麼,回答十分的簡短,像是一些僅僅是為了激起她興趣的談話,大多就是以嗯,甚至微妙的點點頭作為回答了。

跟周長發去食堂吃完早飯,一直不說話,都是周長發一個人不停地在找話題,試圖讓她敞開心扉,好好的聊聊,可是最終也沒有達到目的。

“你現在最想乾什麼?”周長發十分不忍心自己的學生現在是這樣一個情況,一次又一次的不見回應,就差給眼前這個悲傷逆流成河的女生道歉了。“啊呀!對不起呀,餘沉沉同學,是老師的錯,都是老師的錯……”

呃,想想就覺得唐突,要真是這樣,那他周長發,恐怕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餘沉沉直覺得困乏,甚至有一段時間,乾脆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要是在平時,想都不敢想,班主任在一邊坐著——其主要的目的就是看著她,以便於在她再一次想不開的時候及時的製止她。而她,居然睡著了,儼然就角色的倒置——似乎她才是老師或者主角,周長發欠了她賬似的在一邊滿含著愧意。

周長發對餘沉沉講了很多道理,幾乎用儘了他的口才,把他能想到的雞湯都說了一通,其中不乏“明天會更好……相信自己是可以的……作為成長在陽光下的女孩子,是及其幸運的,衣食無憂,隻要負責好好學習就足夠……看起來很難的事情,如果自己堅強一些,稍微夠夠,就會發現那是極其容易的……”口乾舌燥,餘沉沉目光呆滯,如同一隻可憐的狗兒趴著。

隻當是問到餘沉沉現在最想乾什麼的時候,她不自覺的動了動,從桌子上起來,紅彤彤的臉頰,黑色的眼圈,仍舊是一臉疲倦。周長發覺得有戲,終於算是找到她的興趣點了,附之以微笑,他以為這個女生大概率會說想回家,想去某個地方,想見某個人,甚至想休學等等,他周長發都是可以接受的,也期待著儘量可以滿足她的需求。

“我想出家。”四個字從餘沉沉的嘴角幾乎是擠出來的一樣,不過相當平靜,如同在訴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或者與朋友之間說玩笑話一樣淡定從容。

餘沉沉說完,黯然的看著桌麵,不去看,不去關注所有聽到這句話的老師是何反應,那副樣子,十分羸弱,卻也透著幾分堅決。

此話一出,令班主任周長發愣在原地,臉上原本浮現出來的微微笑容登時就收斂,僵屍一樣的靠在椅背上,皺著眉頭,眼睛乾乾的看著天花板,且兩眼發直。

好心的英語老師王霞,見這樣情況,蹲下身來,亦是語重心長的勸慰。“沉沉呀,像這樣的青春年華,應該努力學習才是,為什麼突然想起要出家的念頭呢?這樣可是不好呀?”知識女性的溫柔,多少還是能夠打動人的,餘沉沉抬起頭來,恍然大悟一樣見到周遭的老師們。

麵對諸多的質問,又不太方便將真實的想法講出來,“那隻會令人感到反感的。”心中暗暗想到。

“你還小,太小了,什麼出家隱居那純粹就是逃避現實的說辭,我就是想不明白,這個年齡段,早就說過是最好的奮鬥的年紀,怎麼就……怎麼就能有如此呢?”周長發無奈的將靠在椅背上的頭使勁的搖了搖,無奈的儘頭是失望。

王霞隨手在桌子上的紙抽裡麵抽出兩張紙巾來,遞給餘沉沉,紅的不止是臉頰,還有眼睛,推推她,示意她擦眼淚。

令眾老師們都想不明白的是,對當地的鄉民來說,是極少有十分堅固的宗教信仰的,最多的是每逢節日,到寺廟裡麵去燒燒香,祈福許願,即便是家境殷實,家中有虔誠信佛的老人,也就是在拜佛許願之餘,給寺廟裡頭的女尼打發些香火錢。

是什麼樣的氛圍讓這樣一個青春洋溢的女生竟然有“出家”的想法的呢?

餘沉沉很冷漠,意識到周圍有很多好言相勸的老師,一直在幫助她,是很難得的,假使換成個男生,此番定是少不了一頓毒打。“靠!給你們慣的!”

周長發即便是到了憂愁和惱火的界限上,憑著他為人師的原則,終究還是壓下了心中的火,英語老師王霞站在一旁,仍舊悉心勸說,她幫助餘沉沉打理頭發,自從早上從天台上下來,就未曾梳洗,蓬頭垢麵,除了吃飯,就一直呆到現在。

“你看看,你多麼漂亮,也不說沉魚落雁,國色天香,總之說得上是青春靚麗的。是不是呀?”一邊梳理她頭頂上亂作一團的長發,一邊誇讚,那溫和的聲音還有笑聲,倒是要比周長發那粗狂直白的嗓子來得舒服多,也更加具有說服力。

僵硬的臉上表情終於有所緩和,柔軟的女生幾經打扮,有了高中生的樣子了,好像之前的那個尋死覓活的人與現時的這個女生並非是同一個人。

輕輕嘣的一聲,周長發長歎一聲,端正他方才半躺著的身體,坐起來,點了一根煙,煙氣彌漫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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