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時,濃濃的愧意感油然而生,好像她說的就是真理,或者說,她的層次在我之上,形成了降維打擊,令人心悅誠服。
一般這種情況,通常需要轉移個話題,否則,照著我的不堅定的意誌,真就容易信其所言,淡化掉勸其回歸的意願。
我們誰也沒有生氣,像雨水漫過石階一樣在說話。
“我也是聽她們講的,靜靈師傅是離婚之後出家的,那個男的反正就是始亂終棄,一開始很貧困,在他困難之時,她不顧反對嫁給他,屬於嫁給‘愛情’的那一類人,之後就發了財,婚後沒有生養,到後來男的就跟遠處的一個女人好上了,硬逼著離婚,她是一分錢沒得到,被掃地出門,回娘家,家裡邊兒父母已過世,兄弟姐妹不相認,後來索性到這兒來出了家。”她講著靜靈的悲情往事,沒有動容,倒是作為傾聽者,心底大受震撼,“她很好強,即便是出家,也十分刻苦精深。”
“想必現在那男的是後悔了,又來找她了。”我大概補充道。
“大概也就是這樣,看得出來,這是沒有用的。”似乎她對於監寺靜靈還是十分了解的。
“那麼,儀真呢?”
“她的故事就相對簡單,女孩兒嘛,很不受待見,讀書很好,但是不讓,沒有關懷,逼著嫁人,跳了江,讓靜慈主持救了,後來就在淨慈寺安家了。”
“這麼說起來,現在是後悔了,要她回家了?”
“是這樣子的吧,儀真是不會同意的。”
“或許時間長了,她會想通,多少會給個機會的。”模棱兩可的這麼說道,這件事情不能說得太絕對。
“機會?她給他們機會,誰又給她機會?況且,她已經習慣這裡,吃齋念佛,不像是外麵那麼的焦急,緩緩的度過生命的曆程,也是很好的。”
“你們都太年輕,太可惜!”
話到此處,餘沉沉就不再說話,眼見著雨也小了下來,屋簷的雨水嘀嗒嘀嗒,天上的烏雲也散開,微弱的太陽光露了出來,長江的港灣處,那山尖尖上掛起一道彩虹。
太陽的金光照在地上,金燦燦的一片,積在石板上的雨水開始下滲,飄在水麵上的樹枝和殘葉貼在石板上。
“你回去吧。”見雨停後,她終於轉過身來,那嚴肅的眼神變得溫和許多,令人無法去直接拒絕。
想想,點點頭。照著鄙人的性格,此時就是要留一線的,“好誒,那我有時間再過來,好不好?”
“哦。”她走了,踩著水,她一定是沒有說真話,要是我是她,我就斬釘截鐵的告訴他不要再來。忽而又回過身來,“下回,找個晴天,帶你去江邊,我發現個好地方。”臉上露出了笑容來,頗有些調皮意味。
說罷撿直往前走。
望著她的背影,拐個彎,往大雄寶殿上去,我在屋簷下站著,後麵香桌上的蠟燭燃燒的聲音都能夠聽得到,“菩薩啊菩薩,你可發發慈悲吧,這地方不適合這個女孩兒,不要再把人釘在這裡,放過她,勝造七級浮屠。”
失落感重新爬上身來,一開始,那兩個大哥悻悻的出了寺,現在想起來,其實,我們是同一類人,都為自己的心願到這裡來,跟彆的拜佛的人不一樣,我們不是來求財,求健康,而是祈求某個具體的人可以回心轉意。
不一樣的是,我們的身份不一樣;一樣的是我們的結果是一樣的。
見他們“落敗”而歸,我滿懷信心,相信絕對不是那樣的——既不用那時尚大哥的憤怒和偏執;也不必像那位鄉民大哥卑躬屈膝不斷妥協。
事實是沒有什麼不一樣。
往寺外走,雨後的太陽格外的熱烈,甚至有一種灼燒感,出了山門,正對著山門吹過來風,體感很是舒爽,剛邁過門檻,便瞧見了寺院圓場上豐田越野車,轉身一看,“時尚大哥”和“鄉民大哥”也都還在,他們坐在山門前的長凳上,時尚大哥點著煙,一吸一吐之間是滿滿的哀愁,鄉民大哥叼著煙,看著此時空蕩蕩的四周,望著不遠處的江水。
“時尚大哥”看我一眼,隨即說道:“老弟,過來坐。”說罷摞了摞位置,拍拍長椅上麵。
“嗬嗬嗬,好嘞。”此時鄙人倒是很爽快。
“你跟那個女孩兒什麼關係,姐姐還是妹妹?”
我猶豫了,嘴巴裡頭變得支支吾吾的,他也看出了什麼似的。
“女朋友?談戀愛是吧!”
“額,不算,不算是。”
“咳!很正常,我看你也得有二十了,要是擱以前,正是結婚的年紀。”大哥很爽快。
在他的盛情訴說之下,我默然的點點頭。
“哈哈哈,承認了吧,這就對了嘛。”鄉民大哥看著我們說話,很好奇,卻並不像是時尚大哥那樣豪爽。
“你看看!都說現在人結婚晚,我看未必,這小子就聰明,這麼年輕都開始籌劃,好樣的!”時尚大哥拍拍我肩膀,對鄉民大哥說。
他有些拘謹點點頭,“是勒,是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