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了蹙眉,握住他的手腕低聲說了句:“沒事了,那隻狗已經被趕走了。”
可寧初卻把他的動作理解成了他要推開他,慌忙將他抱得更緊,瞳孔緊縮,瞪大的一雙眼睛裡滿是驚懼。
臨頌今終於覺出不對:“寧初,你怎麼了?”
寧初張著嘴,卻說不出話,像是看見了什麼讓他深刻恐懼的東西,又像是十足落入海裡溺水下沉的人,胸口隨著大口的呼吸劇烈起伏。
臨頌今眉頭皺得更緊,不再耽誤,直接將人一把抱起來,快步走向電梯間。
上樓的一路,寧初將整張臉埋進他頸窩,手臂死死摟著他的脖子,如同攀附著他的救命稻草。
開門,關門,回到客廳,臨頌今發現自己甚至沒有辦法將寧初順利放在沙發上,索性坐下充當他的座位,讓他坐在自己身上。
來不及開燈,客廳裡麵昏暗的一片,借著陽台窗外的光亮能勉強視物。
寧初還在止不住發抖,紊亂的熱氣全噴在他頸側。
臨頌今隻能一手擁緊他壓向自己,另一隻手不停地順著他的背脊,許久,直到他情緒逐漸平複,呼吸恢複正常頻率,身體慢慢不再哆嗦。
臨頌今抬起他的臉,借著微光可以看見他始終蒼白的臉色,額頭覆著的一層薄汗,輕顫的睫毛下眼神渙散,驚魂未定。
“寧初,怎麼了?”
他看著他的眼睛再次問出這個問題,隻是語氣比剛才多了幾分正色嚴肅。
寧初沒有回答,他的身體還僵硬著,受驚抽離的魂似乎沒有全部回來。
臨頌今便將他發僵的手裹在手裡,用上力氣揉開,揉軟。
寧初在對方傳遞給自己的溫度中逐漸放鬆下來,重重喘出一口氣,眼神有了焦距,終於對上了眼前幽深的目光。
“怎麼了?”臨頌今不厭其煩重複問:“寧初,為什麼會那麼怕那隻狗?”
寧初被點到大名,怔忪機械地轉動眸子。
他坐在臨頌今身上,平視他的眼睛,眼神呆滯,又被他的問題問到,一回想起剛才在樓下所見的情形,像是刻在骨子裡的莫名的恐懼感便會再次上湧。
他一個冷戰,將那些畫麵強行從腦海中驅逐,不敢多想一點。
“我,我不知道。”
他斷斷續續地喃喃:“我也不知道,我不記得......”
眉眼懨懨耷拉下來,他像是累極了,再次低下頭埋進臨頌今肩膀,疲憊地將重量都放在他身上。
“我不記得了......”
臨頌今感受到他依賴的動作,沒有動,也沒有再開口繼續問,隻是坐在那裡任由他靠著。
等到耳畔呼吸變得平穩綿長,才將他輕輕抱起送回房間,關門離開後,拿起手機撥通一則電話。
城市另一頭,肖瀟正在燈火通明的房間伏案敲著報告,一旁手機忽然亮起,她將目光掃過備注,不用猜都知道這通電話所為何事。
“臨總。”接到電話第一句話,
她問:“小初又怎麼了?”
沒有寒暄,
臨頌今言簡意賅,將剛才的事迅速跟她說了一遍。
“這樣麼,確實不正常。”
肖瀟聽完陷入思索:“就算是真的非常怕狗的人,按理也不會有這麼極端的反應。”
“照你描述的那樣,小初的情況更像是受到過重大傷害後被造成了心理創傷,因此對相關事物有了應激反應。”
重大傷害?
臨頌今不由皺眉:“你的意思是,他可能被狗咬傷過?”
肖瀟:“可能性很大”
“但是他身上沒有任何被犬類傷害過的痕跡。”
臨頌今非常肯定,他幫寧初洗過澡,很清楚寧初全身上下除了摔下樓時弄出的傷,沒有其他任何遭受過嚴重皮外傷的傷疤。
而犬類牙齒鋒利,嚴重被咬傷之後沒有可能會連一點痕跡都不留。
“這樣麼......”
電話那頭傳來有規律的嗒嗒聲,是思考時指尖有規律地敲擊鼠標所發出的聲音。
“也有可能隻是被嚇到之類。”肖瀟給出猜想:“但那樣的程度沒道理會對他的潛意識產生這麼深的影響......”
“臨總,我現在暫時無法僅憑您的描述作出判斷,等忙過這些幾天,我再親自過去一趟,具體情況如何,我得從小初本人身上了解才行。”
“以及如果在這期間小初還有其他什麼異常情況異常反應,您都可以告訴我,或者詳細記錄下來,等我過去時再詳談。”
臨頌今應下,很快掛斷了這通電話。
站在夜景遼闊的客廳陽台前,他的目光沒有固定著落點,腦海中反複出現的,都是寧初渾身顫抖縮在他懷裡,麵色慘白受驚眼中的模樣。
過去許久,他閉上眼沉沉吐出一口鬱氣,又一次撥通了的電話。
章易聽來也是剛到家,電話接通後規矩叫了一聲臨總,隨後是杯子被放在木質桌麵的聲音。
臨頌今:“查得怎麼樣了?”
章易跟他一樣連軸轉了一天,靈光的腦袋難得卡殼一秒。
所幸很快反應過來老板所指的事:“剛收到回複的郵件還沒有來得及打開,您稍等一下。”
他動作很快,開機登錄點開郵箱,如實轉告:“抱歉臨總,沒有找到。”
臨頌今:“範圍是在雷利?”
章易:“最開始是,不過出於個人行蹤大多不固定的考慮,我們將範圍擴大到了整個北卡羅萊納州,但都未曾發現有沈翠翠這個人的存在。”
語畢之後,聽筒久久沒有傳出聲音。
章易等了一會兒,恭敬詢問:“臨總,需要把查找範圍再擴大嗎?不過隨著範圍擴大,耗時也會更多,短時間內可能出不了什麼結果。”
“繼續找。”
臨頌今抬頭用力按了按眉心,遮住隱隱浮出的幾分急躁:“把對寧初學籍查找的範圍也擴大,卡
州所有排得上的號的學校都查。”
*
*
寧初:【對了,我想養一隻虎斑,沒有虎斑的話,奶牛貓我也可以。】
寧初:【緬因麼,威武是威武,可是太乖太溫柔了,今今不愛說話,我得給他整個熱鬨的。】
寧初:【我喜歡虎斑那樣活潑皮實的,還有奶牛那樣帥氣有病的,有趣,然後再教他們跳到今今腦袋上犯賤,想想就好玩!】
......
他說起喜歡的事物會停不下來,一茬接著一茬,到了終於暫告一段落中場休息時,看見米嫣這樣回複他:
米嫣:“寧初,這些事情,你已經跟我講第二遍了。”
啊?
寧初眨巴眨巴眼睛。
講第二遍了嗎?他怎麼沒有印象?
抱著積極求實的態度,他點開聊天記錄,輸入一個關鍵詞虎斑奶牛。
結果跳出來,好吧,還真是。
同樣的話在短短不到一星期時間,他居然都翻來覆去講了二遍。
米嫣:【忘了?】
寧初:【沒有啊,重要的事情說二遍,這是一種強調句式,懂伐。】
米嫣:【......】
米嫣:【/海綿寶寶吐泡泡jpg.】
寧初歪著腦袋盯著海綿寶寶看了會兒,沒有回複,往上翻了幾頁將兩人剛才的聊天內容又看了一遍,垂頭放下手機。
他記性真的越來越差了,總是記不住事,有時候上一秒剛說完的話,下一秒就可能忘記。
就像那晚一覺醒來,今今問他有沒有不舒服時,他一時都不記得自己曾在昨晚被狗嚇到,一臉單蠢地回答:“我睡得很好,沒有不舒服啊。”
而且開始丟二落四,自己收拾的東西轉頭就忘了放在哪裡,又得一通忙找。
過午飯時間不到兩個小時就會忘記自己吃沒吃;一覺醒來看見外麵天色會忘記到底是上午還是下午,還是已經又過去一天。
有時甚至還會記憶混亂,會忘記自己失憶的事,回以為他們都還在高中那會兒。
有天晚上米嫣給他發消息問他是不是休息了,他看一眼不到11點的時間,回複米嫣:【這個點還沒有下晚修呢,你在教室偷偷玩手機不怕被老師發現收走嗎?】
米嫣:【寧初,大學以後就沒有晚修了,而且導師不收學生手機。】
大學?
導師?
他劈裡啪啦打字的手頓住,盯著米嫣的回複看了好久,又抬頭看了看自己所在的房間,喔,才想起來現在不是八年前了。
米嫣已經是博士,不是被約束得密不透風的高中生了。
還好他有沒見過世麵的皮做遮掩,米嫣沒發現不對,隻是以為在他的認知裡,中國的學校從小學到大學是異曲同工的嚴格管理製。
怎麼會這樣呢?
他不解地敲了敲自己腦袋,想不通。
怎麼就不靈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