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初努力睜大眼睛,然而眼前依舊漆黑一片,他什麼也看不見。
空氣裡浮動著潮濕陰冷,他顫顫巍巍站起身,在黑暗中摸索著往前走,直到掌心觸摸到牆壁,堅硬,和空氣一樣陰冷。
他順著牆壁往前走,慢慢走,在拐角處轉彎,再轉彎,很快繞完了一圈。
是個方正的房間,摸不到門。
可是怎麼會有房間沒有門呢?
他茫然摩挲著牆麵,想要再找一次,隻是這次沒等他走出幾步,就被一股大力猛地推倒在地。
像年久失修的機器,他身上每處凸起的骨骼都在撞擊中產生劇痛,還沒等他掙紮著重新爬起,細密的抽打接一連二落在他身上。
帶著發泄的狠勁,不放過全身上下一處,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狠,棍棒和血肉撞擊的聲音壓抑,沉悶到恐怖。
寧初疼得呼吸困難,緊緊扒著牆麵想要張口呼救,喉嚨裡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隻能用力將自己蜷縮成一團,拚了命往牆角鑽。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抽打的人似乎累了,頻率慢下來,力道也在減弱。
寧初已經疼到意識模糊,渾身麻木。
他在黑暗中哆嗦著將手臂環住自己身體,上下齒關顫抖著發出咯咯的聲音,不清醒地祈禱著棍棒彆再落下,祈禱麵前的人快點離開。
他的祈禱似乎應驗了一瞬。
然而下一瞬,有什麼東西被用力抵在他身上,他甚至來不及感受它的形狀,巨大的電流瞬間導過他的全身。
無數細小的火花在皮層表麵炸開,又像五臟六腑都被攪在一起,比之剛才有過之無不及的劇痛讓他整個人開始痙攣,倒地抽搐。
他痛苦得快要崩潰,想要開口讓對方把東西拿開,想讓他繼續打他,多用力都行,他寧願繼續挨打。
可是他說不出來,而手持電棍的人還在試圖換個地方,往他身體最敏感薄弱的地方開始電。
就在短暫挪動的瞬間,寧初得以喘息頃刻,不知從哪兒爆發出的力氣一把將麵前的人推開,跌跌撞撞往前奔去。
奇怪的是剛剛明明還是四麵密不透風的牆壁,這會兒忽然多出了一道門,他用儘全力衝出那道門,陡然間豁然開朗。
他茫然站在原地,再回身時,身後已經沒了困住他的黑屋,周圍是一片草坪的角落,在他麵前站著一群金發白皮膚的人,正用一種詭異的目光在打量他。
他們好像都在說話,七嘴八舌吵成一片,夾雜著嗤笑,時不時將充斥著惡意的目光投到他身上。
寧初被盯得渾身泛起冷意,不斷往後退,試圖跟這群人拉開距離。
為首的白人發現了他的動靜,忽然露出一個詭異到猙獰的笑容,直直朝他撲過來。
寧初被他撕扯著衣服,眼看後麵的人也要跟著過來,他驚懼之下拚儘全力往白人臉上砸了一拳,趁他踉蹌後退,連忙轉身用力往前跑。
後麵的人對他窮追不舍。
而寧初九像是能感知到被抓住就會有可怕的事情發生,
忍著渾身劇痛也要拚了命朝前衝。
可他跑不過他們,
嘰裡呱啦的語言一再拔高聲調,尖銳刺耳的聲音離他越來越近。
眼看就要被追上,麵前忽然出現破爛的一道門,壞掉的把手掛在門板上搖搖欲墜,金屬表麵鏽跡斑斑。
寧初毫不猶豫一頭衝過去。
而就在他衝進那道門瞬間,身後的嘈雜突然消失了。
就像消失的黑屋一般,那些麵目猙獰追逐他的白人全都不見了蹤跡,原本臟亂的巷子也變成了陳舊灰塵遍布的樓梯間。
寧初喘著粗氣,抬起頭打量這個狹窄的房子,很快聽見有咳嗽聲從最裡麵的房間傳來,他像失去了自主意識,本能地朝著那個房間走。
越走近,咳嗽的聲音越大,撕心裂肺。
直到他將虛掩的門推開,模糊之中,一具手得皮包骨的身體半躺在床上,捧著滿手白色粉末,正在貪婪地往鼻子裡吸。
聽見聲音,那人抬頭看過來。
寧初攥緊了門把,刺眼的白光將那人的臉模糊成一片,他看不清她的模樣,卻覺一種駭人的恐懼陡然生出,心臟幾乎就要蹦出喉嚨。
“呼!”
沙發上的人猛地坐起,張著嘴大口呼吸。
很快,一道高大的人影匆匆走到他麵前,彎下腰,乾燥的掌心毫不猶豫貼上他冷汗涔涔的臉。
“怎麼了?”臨頌今蹙著眉觀察他的臉色。
寧初胸腔裡咚咚吵鬨聲不止,他動了動乾澀的喉結,失焦的雙眼緩緩聚焦,抬起頭,白著一張臉,茫然望著臨頌今。
臨頌今將他額頭冷汗擦去:“是不是做噩夢了?”
寧初在空白的大腦裡機械搜尋了一下,喃喃開口:“好像是,我不知道,忘了......”
他記得自己做了夢,卻不記得做了什麼夢,美夢還是噩夢,又夢見了什麼內容。
好奇怪,明明剛醒。
他捂了一下心臟的位置,又費解敲著自己腦袋:“今今,我忘了我剛剛做什麼夢了。”
他最近好像總是頻繁在做夢。
他可以感覺到,可每次醒過來又都會忘記了,夢裡的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記得。
“忘了就忘了。”
臨頌今拉下他的手:“沙發上睡不好,回房去睡。”
寧初想搖頭,又想點頭,表現出來的就是傻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等今今將他抱回房間放在床上,被子一拉,陷落在柔軟裡的放鬆舒適讓他很快醞釀起睡意,闔眼沉沉睡去。
臨頌今在床邊逗留許久,直到寧初呼吸變得平穩綿長,輕輕將手從寧初手裡抽出,起身離開臥室。
“臨總,查不到。”
電話裡,章易將調查進度一五一十傳達給臨頌今:“南卡州和北卡州所有排的上號的學校都查了,沒有寧初先生曾入學的痕跡。”
“還有沈翠翠
,目前為止,依舊沒有關於她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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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頌今站在陽台,良久無言。
他確定自己沒有聽錯,那次通話時,寧初口口聲聲說了他在雷利,他記得很清楚。
隻是他一直遺漏了一件事。
他可以確定自己記憶沒有出錯,卻沒辦法確定寧初口中的是不是實話。
也許他根本不在雷利,不在卡州,隻是隨便一說,讓他盲目信了這麼多年。
不在卡州......
不在卡州,又會在哪兒?
寧初為什麼要拿這種事騙他?
是出了什麼事怕他會過去找他,還是隻因為如當初所說,單純不想看見他?
*
*
寧初罕見地失眠了。
或許也不能說是完全失眠,閉眼還是能睡著,他就是不想睡。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最後坐起來,打開床頭一盞光線柔和的夜燈,給米嫣發去一條消息:
寧初:【睡了嗎?】
寧初:【/海綿寶寶探頭jpg.】
現在時間已經接近淩晨,他原本不抱希望,沒想到很快便收到回複:
米嫣:【/派大星探頭jpg.】
寧初驚喜:
寧初:【你怎麼還沒睡?】
米嫣:【準備課題。】
寧初:【好辛苦,不會要通宵吧?】
米嫣:【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