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療程結束那天早晨,周南笙將寧初推出來送去了病房,肖瀟將臨頌今留在原地,向他悉數告知寧初的情況。
“總體療效很好,見效也很快,不出意外,等這次後續慢慢恢複起來,小初就是真的痊愈了。”
肖瀟很高興,寧初是她一手接過來的病人,她了解寧初的過去,了解寧初有多想康複。
她在從業期間治好了許多身患抑鬱症的病人,但從沒有一次像這次這麼高興。
也許寧初對她來說,早就已經不單單是病人而已了,是朋友,是弟弟,是可以像家人一樣寄托美好祝願的對象。
“臨總,小初接下來的恢複工作就要看你了。”
她事無巨細叮囑:“小初的大腦現在等同一個打亂重建的數據庫,它有自主恢複的能力,不需要外力插手,但需要一定的運作時間。”
“在這期間,需要他最親近信任的人在身邊好好照顧他,悉心觀察他的恢複情況,如果有意外發生,一定要及時通知我。”
“另外,電休克治療停止,他的身體各項機能數值也會慢慢恢複正常,這同樣需要時間,所以三餐務必定時定量,保證營養要跟上。”
“精神疲倦,嗜睡,以及記憶減退都屬治療後正常反應,都會隨著身體機能恢複而減輕直至消退,不會繼續加重。”
“總之還是那句話,小初現在恢複期,最需要保持愉悅的心情和充足的休息時間,其他一切都不必過度擔心,副作用是暫時的。”
“我保證,從今往後,小初今後會越來越好。”
臨頌今認真聽完,一一記下。
肖瀟後麵還有病人,他不便多打擾,很快離開了。
周南笙難得清閒,親自送他們出醫院大門,麵上笑得眼不見眼,嘴裡卻惋惜歎氣:“唉,以後我是不是都接不到霸總半夜三更火急火燎打來的電話,拿不到金燦燦的10倍加班費了?”
臨姓霸總:“……”
臨姓霸總:“半夜三更的電話一共也才打過兩回,不用誇大成這樣。”
周南笙被他無語的表情逗得不行,目送車屁股走遠了還樂得合不攏嘴。
哎,沒辦法,最近天氣太好了。
這天氣一好,心情就跟著好,心情好了,就想逗小孩兒。
嗯……大孩兒。
副駕的椅背被放低,舒緩的車載音樂被調到最助眠的音量,臨頌今車開得很穩,難得減速加速。
半小時後,車輛穩穩停進地下車庫,臨頌今熄火下車,繞到副駕拉開門,卻發現往常能一路睡到家的人醒過來了,睜著眼一眨不眨望他。
無論何時,臨頌今永遠會在寧初坦誠純粹的眼神注視下淪陷。
尤其當這雙眼睛隻被他裝滿,被對他的依賴裝滿,那是世間最漂亮的東西,揉碎的星空散滿銀河也比不上的絢爛。
“寶貝,怎麼醒了?”
他用指腹蹭蹭寧初臉頰,清冷的眸
色在此時柔軟得不可思議。
“睡飽了?還是我吵醒你了?”
“就是睡不著了。”
寧初抓住他的手背:“今今,我的治療是不是結束啦?”
臨頌今點頭:“嗯,結束了,從今天起就結束了。”
寧初將他這句話在腦袋裡轉了一圈,費時理清邏輯,慢吞吞地:“那我的病是不是治好啦?”
臨頌今再次肯定點頭:“是,隻要小初好好吃飯,好好吃藥,很快就康複了。”
好好吃飯,好好吃藥。
這都不難理解。
寧初聽懂了,在睡眼惺忪的臉上牽起笑容,張開手臂:“那……抱一個,慶祝一下?”
臨頌今也笑了。
縱容地將人抱滿懷,神色是許多年來從未有過的輕鬆愉悅。
好了,終於好了。
什麼都好了。
*
*
恢複期,臨頌今依舊謹慎仔細。
他將寧初寶貝得眼珠子一般,是真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整日守著不敢錯眼,寧初歎個氣,皺個眉,他都能緊張半天。
至於寧初,他的思維很簡單,就是覺得腦袋裡裝了個老舊電視機,還是被調到無法顯示頻繁的那種,花麻一片,稀裡糊塗。
這種情況下,獨立的思考對他來說就成了一件需要克服重重困難的難事,太累了,不大做得到。
於是最多的時候就是躺在沙發上,躺在床上,或者躺在今今懷裡,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調整大腦的天線,把花麻的顯示屏調出影像。
隱約記得他哥來過,在他困意正濃的時候,帶著一遝什麼東西,手把手地教著他簽名,蓋手印。
簽了什麼?
不知道,不清楚,都快忘了。
不過沒關係,他哥又不會害他,今今也在旁邊,更不會害他。
不知不覺中,愛犯困的毛病好轉了,一天裡,他清醒的時間越來越長,思考的時間也跟著變多了。
一些東西隻要有了頭緒,就能慢慢理順,總有恢複井井有條的那天。
他像個初生的孩童,什麼都要學,又像個難得的天才,學什麼都奇快。
身體恢複到他可以獨立走出很長一段路的時候,腦袋裡的老舊電視機也自己修好了,喔不對,是更新換代到最新款了。
不過也正是因為太新了,靈敏度太高,被小寧同學使用得稍顯笨拙,得慢慢適應。
所以某日午睡醒過來收到一條信息,他盯著上麵的字認真了好久,沒讀懂,以為自己腦袋又年久失修,也合情合理了。
又讀一遍,再讀一遍,茫茫然把睡在身邊的人搖醒:“今今,你快幫我看看,什麼叫星輝集團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還有後麵一連串動產不動產……”
他的話被後者一個撈進懷裡的動作打斷了。
臨頌今身形比他高大一圈,明明輕輕鬆鬆將他嵌在自己懷裡了,還
要堅持把臉埋在他頸窩,很像隻不清楚自己體重幾斤幾兩的大型犬。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臨頌今摟他像摟小雞仔,熱氣噴灑,懶洋洋的,眼睛都沒睜開:上次寧星洲來,給你簽了股權和資產轉讓書,小寧同學,上麵那些都是你的了。?()?[()”
“啊?”
寧初茫然眨眨眼:“啊??”
臨頌今被他的反應可愛到,總算舍得睜眼抬頭,很順便地蹭了蹭他鼻尖:“啊什麼?”
寧初捧著手機,不知所措:“怎麼給我這麼多東西啊?”
臨頌今:“還好,不多。”
寧初:“這還不多?這和一夜暴富有什麼區彆?我覺得不好,要不還是還給我哥吧。”
臨頌今:“還不了了。”
寧初:“為什麼?”
臨頌今:“他忙了那麼久就是為了給你這些,你不要,他就白忙活了,送出去的東西被退回來,可能會哭。”
寧初:“……?”
哭?
他哥大男人,會因為這個,哭?
但是今今又說得很理所當然,聽得他本來不好使的腦袋一下,卡住了。
誆小孩兒的人又添一把火:“到時候你哄得好嗎?”
寧初愣愣:“我不會……”
臨頌今:“嗯,我也不會,那就不還了,他愛送就送吧。”
寧初喔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又叫:“今今。”
臨頌今已經打算抱著人繼續睡了:“嗯?”
寧初正色:“你不能老是他啊他地稱呼我哥,你也應該叫哥。”
臨頌今:“……”
麵對無言沉默的臨頌今,寧初繼續:“而且我哥給了我這麼多東西,就算是拿人手軟,你也應該叫哥哥的。”
臨頌今:“……”
臨頌今:“不多。”
哪裡不多,明明很多啊。
寧初還想說什麼,麵前的人已經重新埋下腦袋,甚至比剛才更往他脖子裡擠了擠。
臨頌今:“星輝不如臨氏值錢,那些東西,不如我要給你的一半。”
寧初:“?”
寧初:“???”
……
寧初被兩個人輪番塞錢的舉動弄得差點燒了cpu,好在臨頌今發現,及時止損:“乖,想不通就不想了,卡殼太久壞腦子。”
入冬的萱城不會下雨,隻有風是涼的,陽光依舊燦爛。
臨頌今拿了一件厚外套給寧初穿上,估算了一下往返時間,確定不用給他帶圍巾了,牽著人出門:“先帶你去個地方。”
元旦快到了,街上國慶的裝飾都還沒完全卸下,就要迎來新的節日,到處紅紅火火,氣氛熱鬨。
他們的車子沒有在最熱鬨的地方停留,而是一路穿過市區,開上前往城西的一條道。
寧初認出這個方向,心中有了一個猜測,卻不敢確認。
() 直到臨頌今將車子停在貓舍前的停車區。
下了車,風一吹,他覺得腦仁都清醒了,心臟撲通撲通地跳:“今今?”
“之前你生著病,不適合養貓。”
臨頌今幫他將衣服連著的帽子戴上,隔著布料捏捏他耳朵,聲音帶笑:“現在我們小初痊愈了,條件允許,可以養小貓了。”
頭頂的常青樹葉被風拂得沙沙響,抖落得陽光撒下來,落進寧初睜圓的眼睛裡,星星亮亮。
臨頌今提前在電話裡約過,出來接他們的還是當初那位貓舍老板。
一見到寧初,老板先是歪個腦袋把人從頭到腳打量一遍,隨即兩眼一彎:“小同學,身體好啦?”
寧初站在一堆小貓中間,被他叫得不好意思:“老板,不是小同學,我都畢業很多年了。”
老板攤手:“沒辦法,你剛來那會兒給我的印象太深了,而且這麼多年看起來也沒變嘛,再套個校服,誰還能分清你這個畢業生和高中生喲。”
“嘖,你這人,人家來接小貓,你跟人扯什麼有的沒的?”
老板娘抱著卡丁車從二樓下來,順嘴嗔了老板兩句,看向寧初時,臉上又掛起笑:“乖乖,想好要什麼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