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道門河圖的兩個小金人急忙截斷妖力灌入,恐怕那一刀還沒使出來,薑守中就先自爆了。
要知道平日上官雲錦遇到危險時,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吸收妖力為己用,因為對身體損傷很大,更彆說像薑守中這樣一股腦吸七隻妖物的能量。
隻能說這是個瘋子。
到現在,丹田內的兩個小金人還在簌簌發抖。
大罵這主人真是個傻嗶。
不過薑守中絲毫不慌,有道門河圖在,老子可以隨便浪。
“厲害,這是什麼秘術?”
顧之傅甩手抖掉身上殘餘的煞氣,麵沉如水。
上官雲錦一臉不可置信。
這家夥……怎麼會這麼強?連師叔都能擊退。
想到剛才自己還想與對方切磋,上官雲錦麵如土色,眼裡唯有自嘲。
薑守中神情冷漠,不屑開口。
主要是沒法開口,一張嘴肯定吐血。
江漪重新掀開車簾,趴在窗戶上,腴潤皙白的傲人被壓的塌陷,嬌笑道:“不得了啊,大名鼎鼎的顧之傅欺負一個晚輩,竟然反被欺負了,這我可得好好宣傳,給萬壽山川長長臉。”
顧之傅臉色陰晴不定。
春夏秋冬四女默契的站在不同方位,將其圍住,使得顧之傅的移行換位無法起作用。
就在氣氛僵持之際,碧空之中,點點雪花悠然而降,猶如仙界梨花,悄無聲息的灑落而下。
雪花一朵又一朵,仿佛沾染著霜月之華的蒲公英飄飄灑灑,緩落而下,清寂中蘊藏萬物寡欲,冷冽裡流動著寧謐,觸膚之瞬,涼意襲人。
原本笑意盈盈的江漪看著手背上一觸而融的雪花,臉色沉了下來。
而方才情緒浮躁的眾人,此刻也不由心神俱清。
薑守中抬眼望去,卻見一女子,衣著粗布素裳,不施粉黛而姿容天然,悄然立於白雪之間。以霜雪為墨,蒼穹為紙,繪就了一軸雪女出塵圖。
“獨孤落雪……”
江漪咬唇喃喃,一雙妙目笑吟吟地凝望著素衣荊釵的女子,“真是稀奇啊,萬壽山川的副山主也來了,怎麼?這是打算替不爭氣的門人討回麵子?”
獨孤落雪!
聽到對方的身份,染輕塵幾人吃驚不小。
對於萬壽山川的這位副山主,其芳名自然如雷貫耳。
對方乃是世間公認的第一女夫子,胸藏丘壑,學識廣博,博通經籍。論修行之資,不亞於李觀世,年齡也小一歲,如今為羽化之境。
聞其名者,莫不心向往之,欲一瞻其風采,可惜這位副山主始終深居簡出,極少入世。
而最為出名,且引起爭議的,便是對方曾在上雲台與百家論道,提出“禁欲論”。
【幽蘭生於空穀,不以無人而不芳。修行之人,禁欲其身,心香自溢,超凡入聖,非外物所能移。】
【水滿則溢,月盈則虧。人亦如此,欲滿則損真我。故君子修身,首在知止,次在寡欲,真在禁欲。】
……等等如此言論。
總之在這位女夫子看來,世俗之人沉淪欲念隻為繁衍,而修行之人則應該禁欲,不應該有男女欲望。
“雲錦拜見山主。”
上官雲錦恭敬行禮。
女人神色冷漠,帶著一抹恍若塵世之外的逸韻,聖潔無瑕,清寂幽絕。
顧之傅臉色複雜,對著女人行了一禮,澀然道:“老夫無能,讓萬壽山川失了顏麵,回去後自會認罰。”
獨孤落雪眸光如水,其視線緩掃過江漪等眾人,落在上官雲錦的身上,微微一歎,朱唇輕啟,聲音清越而空靈,於風雪中帶著幾分飄渺,
“心體光明,暗室中自有青天。念頭暗昧,白日下皆是厲鬼。雲錦,你讓你師父,讓萬壽山川失望了。”
上官雲錦渾身一顫,羞愧的低下了頭。
他跪在地上,顫聲道:“弟子知錯。”
獨孤落雪美目看向薑守中,“今日之事,是我們失禮了,若有機會,落雪自會向晏先生賠罪。”
說話間,女人素手一揮,一枚散發著濃鬱清香的療傷丹藥落在對方麵前。
薑守中心中疑惑。
對方修為這麼高,怎麼不搶呢?甚至還好心的贈送丹藥,有點太道德了吧。
再說你給我丹藥做什麼?
我還能打!
江漪是七竅玲瓏心,瞧出了薑守中的疑惑,嬌笑道:“小子,你彆以為她真的好說話,之所以對你這麼客氣,除了你是晏長青的徒弟外,那邊還有兩個老娘們看著呢,不然早將你剝皮了。”
兩個老娘們?
眾人這才驚覺,遠處有兩道人影。
左邊高樓之上,一襲淡紫長裙的李觀世負手而立。
飛雪繚繞之間,其曼妙身影時隱時現,宛若霜空孤月,孤高清絕。恍如天地悠悠間,僅餘她一人遺世獨立,儘顯超凡脫俗之韻。
左側古刹之巔,皇後洛婉卿赫然在目。
女人身披一襲流光溢彩的大金色長裙,華美無雙,映日輝煌。
她唇角含笑,眼神卻透露著一股睥睨天下的傲然,仿佛萬般紅塵均在她腳下匍匐,世間瑰寶皆不足道,獨她一人,儘享尊榮獨擁一份——
自有一番“老娘就是女王”的狂狷之氣。
朵瑛等人暗暗咂舌。
今天是什麼日子啊,怎麼傳說級的大人物全出現了。
“江夫人……”
獨孤落雪看向江漪,欲言又止。
雪花洋洋灑灑,落在女人身上,每落一瓣,猶天地間細膩筆觸,繪就水墨丹青,幽意綿綿。
最終女人並未說什麼,轉身離去。
顧之傅看了眼薑守中,帶著上官雲錦緊跟其後,很快便不見了身影。
一場大戰就此落幕,眾人心境皆複雜。
隨著獨孤落雪離去,天空的雪花也漸漸消失,仿若隻是一場夢。
薑守中依舊拄刀而立,身姿挺立如鬆,不搖不動。
堅持!再堅持!千萬不能倒下!
在這麼多美女麵前,必須把這個逼給裝足了。
“好了小子,彆裝了,要躺就趕緊躺吧。”
江漪沒好氣道。
薑守中麵皮一抽,死活不倒。
望著已經是七竅流血的男人,厲南霜看不下去了,彈了對方一個腦瓜蹦子,後者直挺挺往後倒去。
然後他感覺自己的後腦勺躺在了一個暖綿的懷裡。
誰的?
好大啊。
——
——
修羅古城,黑海。
在上官雲錦的帶領下,獨孤落雪和顧之傅來到岸邊。
隱藏於陰影的虎妖剛要咆哮著撲出來,感受到女人身上磅礴的威壓後,又急忙縮回了身子。
“黑海……”
獨孤落雪若有所思。
她蓮步來到岸邊,皓腕輕舒,對著墨色的海水伸出手掌。
霎時,片片雪花紛至遝來,翩然投入幽邃墨色的海心,激起細微旋渦,漣漪漸生。
瞬息間,那些細碎渦流彙聚成形,擴張開來,終化作直徑百丈之巨渦,幽邃莫測,氣勢恢宏,帶幾分攝人心魄的恐怖之威。
“生肖圖不在這裡。”
獨孤落雪語氣幽靜,緩緩收攏纖纖玉手,驚濤翻滾的海水漸漸恢複平息。
顧之傅皺眉道:“莫非就在那姓薑的小子身上?”
獨孤落雪輕輕點頭,“應該是了,方才他那一刀,估計是借用了生肖妖力。不過也說明,生肖圖已經認主。”
“小看他了。”
顧之傅歎了口氣。
上官雲錦死死攥著拳頭,低著頭沉默不語。
“利欲熾然即是火坑,貪愛沉溺便為苦海,一念清靜烈焰成池,一念驚覺,船蹬彼岸……”
獨孤落雪望著漆黑如墨的黑海,幽幽道:“雲錦,這心劫你若渡的過去,便是機緣,若渡不過去,便是地獄,接下來的路隻能靠你自己走了。”
上官雲錦身子巨震,陷入茫然。
顧之傅看著他,無奈搖了搖頭,心想這萬壽山川的未來山主候選之位,怕是要沒了。
他望著獨孤落雪素淨清冷的側顏,問道:“山主為何突然下山了?”
“悟得了一些道理,想試試規勸某人。”
獨孤落雪淡淡道。
見對方疑惑,獨孤落雪也不打啞謎,聲音清冷道:“隻剩下七個月李觀世便要雙修,我想試試能否規勸她放棄雙修的想法。”
顧之傅瞪大了眼睛。
讓李觀世放棄雙修,不就是勸她放棄飛升長生之路嗎?
這能成功?
“總要試試……”
孤獨落雪幽幽道,“禁欲者,非棄世絕俗,乃是以無欲之心,觀照萬法,於紅塵中行無為之道……若是讓李觀世這般奇女子墮入世俗男女之欲,未免太可惜了。”
片片雪花漫天舞動,如織如夢。
女人衣袂輕揚,與落雪交纏,宛若冬日裡的一抹清冽,不帶絲毫凡塵暖意。
世間修行之人,皆有屬於自己的道。
而在她看來,禁欲方為大道。世人修的,便是這無欲之心。
望著海岸對麵的修羅城,獨孤落雪想起一事,輕聲說道:“我記得劍魔晏先生的原配夫人,便是修羅族人吧。”
顧之傅輕輕點頭,“是的。他夫人在生下女兒後,便去世了。”
獨孤落雪黯然道:“修羅本該無心,一旦墮入情海,便是香消玉殞。也不知他的女兒,是否也沾有修羅魔血,世人總是參不透這個‘情’字和‘欲’字啊。”
(本章完)